坠落春夜——严雪芥
时间:2020-11-30 10:51:05

  黎明唱起了骊歌,躁动的鼓点敲击着乌蔓的神经,太阳穴突突地跳,凭着眼下的冲动,她给导演发去了一条信息。
  
  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提案很荒谬,刚发出去就后悔,想要撤销。
  
  但是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导演回复了。
  
  他说可以。
  
  *
  赵博语知道她真的拿下了邓荔枝这个角色之后自抽了一嘴巴,说:“我在做梦?”
  
  “所以你压根不信我能接?”乌蔓敷衍回应,她正埋头捣鼓着p图软件,给自己刚拍的《春夜》剧本打马赛克。
  
  但她还是心机地把“春”字留了出来,p图完毕,发送微博。
  
  @乌蔓v:万物复苏[微风]
  
  赵博语还在震惊:“我是不信郁家泽同意你接。这么大尺度……”
  
  “他同意了。前提是吻戏和床戏这些全都不能真身上。”乌蔓放下手机,“然后我说服了导演。”
  
  “我靠,你确定你不是在编段子?”赵博语不可置信,“汪城对电影的要求这么高,怎么会同意你的荒唐要求?”
  
  “当然是因为我搬出了郁家泽。我跟他说,您既然已经选了我,就必须接受我在亲密戏上的保守原则,郁家泽还会投资。不然我就吹枕边风,让郁家泽那边的人脉卡一卡他的发行证,到时候连参加电影节的资格都没有。”
  
  “真的假的……汪导没有气出心脏病吗?”
  
  乌蔓胡诌:“差一点吧。”
  
  她和汪城盘算的密谋,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肖博语长叹了口气:“完了完了,这下肯定得把汪导得罪了,你拍戏的时候小心点。哦对了,这电影的男主定的是追野吧,你到时候进组了可别跟人家杠上。人毕竟年轻,意气风发,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乌蔓脑海里突然闪过他无比认真的眼神,穿透了镜头在看她,说,我什么都来真的。
  
  她心不在焉地:“你先担心下你自己吧,郁家泽过两天就来收拾你了。”
  
  座位上的手机在她发完微博后就震个不停,网上已经讨论得沸反盈天。
  
  某营销号爆料道:“乌蔓微博刚发的剧本是汪城新作,男主演已确定是追野。”
  
  底下纷纷评论。
  
  “非官宣不约,我们家追野没任何动静。他不是和汪导拍一部就绑定了好吗?别带帅哥出场了。”
  
  “笑死人了乌买那个演技汪城能看上她?如果真的是他的本子只能说汪城也被买了,绝了内娱没有一点希望了。”
  
  “瓜主又在恰烂钱乱爆料,这要是真的我倒立吃屎哈!”
  
  众说纷纭,大家总体上还是不相信乌蔓真能拿下汪城电影的女一号。
  
  但是何慧语很清楚,她在接到通知自己落选之后就一直在猜汪城到底选了谁,偷偷打听了她觉得可能的人选一圈,大家都说没戏。
  
  直到她看到乌蔓的微博,那个剧本分明就是《春夜》。
  
  她完全不敢相信,忍不住悲哀地想,汪城也被收买了吗?圈子已经腐坏到这个地步?
  
  几分钟,吃瓜群众刷到了何慧语的一条新微博,明显是和乌蔓对着干。
  
  @何慧语v:万物已死。
  
  营销号像阴沟里的老鼠,闻着味儿立刻出动:“何慧语内涵乌蔓为哪般?据传新角本已被何慧语内定,乌蔓横插一脚。”
  
  底下又掀起一波热潮。
  
  “乌买太不要脸了,注水乌鸦滚出娱乐圈!”
  
  “汪城和他的新电影还想入围金棕榈?等着入围金扫帚还差不多。”
  
  *
  而他们口中不要脸的注水乌鸦已经回到了别墅公寓,网购的菜谱已经到了,她系上围裙,开始学做菜。
  
  《春夜》的女主角是一个全职太太,没有工作,唯一得心应手的就是家务。乌蔓在这一点上和她南辕北辙,这些年她的生活都有人打理,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她也打心底里不喜欢做这些。在家务这块儿,她是完全的新手。
  
  虽然剧本里只有很零散的画面描写,也许成片剪出来不过几秒,但乌蔓认为自己有必要认真地学一学。
  
  于是到进组前的这段时间,她让阿姨带薪休假,独自包揽了别墅卫生和一日三餐,闲下来就琢磨剧本。中途郁家泽来过一次,被她做饭的样子吓到。
  
  他尝了口她的菜,文质彬彬地吐掉说:“小鸟,你做的是饲料吗?”
  
  中间乌蔓又处理了几个早就排好的广告和杂志拍摄,定完妆,一个月后正式入组。
  
  道具组的棚还在搭,统筹的通告出来,开头一段日子全是外景戏。因为剧本发生在春天,需要赶在春天消失前把需要的外景都拍掉。
  
  外景地点在广州,乌蔓提前一天飞到,参加剧组的开机仪式。
  
  汪城有个特别迷信的习惯,别的剧组开机仪式随便放点贡品大家简单拜一拜就糊弄过去了,但他不。他一定会挑个当地的寺庙跪拜祈福。他说每一片土地都是有灵性的,咱们外来者闯入,要拜一拜求得庇佑。接下来电影的气运都会很旺。
  
  到了寺庙,汪城要求两位主演并排跪在佛像面前,一起磕头,祈祷拍摄顺利。
  
  这是乌蔓在试戏之后再次见到追野。
  
  期间他们的定妆照是分开拍的,定妆照上他的发型为了贴合角色理成平头,耳朵上面剃了一个十字伤疤。
  
  切实地看到真人后,乌蔓发现真人看上去远比照片上更野性难驯。
  
  他穿着背后是老鹰和富士山刺绣的长外套,往佛堂门口一站,看着不像是来上香,更像是来收香火保护费的。
  
  乌蔓在蒲团上跪下,追野跟着跪到她身边,佛堂疏旷,佛像顶天立地,垂眸慈悲地看着跪于它身前的二人。
  
  乌蔓心里别扭,她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但这扑面而来的肃穆还是拢住了她。
  
  跪拜完起身,追野和她搭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听说这个寺庙求姻缘很灵,很多情侣会像我们这样来跪拜。佛祖今天要是没睡醒,把我们看错了怎么办?”
  
  那口气,好像认错了他就要血溅祠堂以示清白。
  
  “我们满脸写着不熟,佛祖不会那么瞎眼。”乌蔓无语,“再说……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灵?”
  
  “你不信?”
  
  “那都是骗小孩儿的。”乌蔓掸掉身上的香灰,“信神灵不如信自己。”
  
  追野沉默了一下子,嗤笑:“那你可真是无趣的大人。”
  
  乌蔓不置可否,他们走出佛堂来到廊下,一个小僧正在向路人搭话。
  
  “施主要不要求个姻缘,我们后院的姻缘树特别灵。单身狗保桃花朵朵,暗恋者保终成眷属,有对象保长长久久。”
  
  小姑娘眉飞色舞说:“好啊!”
  
  小僧比了个五:“五十块一个铃铛哦。”
  
  乌蔓意有所指:“这就是你说的神灵吗?还明码标价。”
  
  追野不以为然:“人上班有工资,神上班就让神打白工吗?乌影后别太抠门了。”他掏出支付宝对着小僧,“我也来一个,支持一下月老工作。”
  
  乌蔓无语,五十虽少但她也绝不会像他这样浪费在这种智商税上。
  
  追野扫完码,小僧从门口的塑料箱里拿出了铜都氧化了的铃铛递给他:“施主在下面的便签上写下你和另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挂后面的树上就可以了。”
  
  乌蔓觉得实在滑稽,抱臂围观他:“你这挑名字都得挑半天吧。”
  
  追野没回应,低下头唰唰两笔写完了。乌蔓斜着眼睛偷看,人在八卦面前总是抑制不住好奇心。不知道这位绯闻缠身的年轻影帝,到底真爱谁呢?
  
  只见便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名字:追野小黄
  
  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到圈里有哪个女演员的外号或昵称叫这个。
  
  也太土了点……影帝这品味意外地差劲。
  
  追野抬起头,乌蔓偷看的眼神被抓包。
  
  他转着笔,勾起嘴角:“你想知道我的八卦可以不用那么偷偷摸摸的,与其点赞营销号,不如直接问我这个瓜主,保真。”
  
  乌蔓很想敲醒他自恋的脑壳,振聋发聩地告诉他老娘点赞营销号完全就是为了反击你的傻逼言论,你的感情生活我毫不关心!
  
  但刚才偷看被抓,实在没有底气。
  
  她呵呵一笑,顺杆爬:“你女朋友名字挺特别,圈子里没听过这号人。”
  
  “嗯,这是一条狗。”
  
  “……?”乌蔓想到了不太好的东西。
  
  他斜睨了她一眼:“小黄是我去年拍戏的时候捡到的,兽医说它有病,活不太长,所以被抛弃了。”
  
  便签被他很珍视地叠在手心,语气是令乌蔓惊讶的温柔,“但我希望它能长长久久陪在我身边,也许会有奇迹呢。”
  
  乌蔓尴尬地咳嗽一声:“噢……”
  
  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这位一骑绝尘的影帝真的也就是二十岁的大男孩,存在着只有那个年纪才会有的丰沛柔软,还有一厢情愿的天真。也难怪会那么大言不惭地说出针对她的话,最后却在选角上又认同了她。
  
  她带着某种扳回一城的优越,挑起眉说:“果真还是小孩儿啊。”
  
  “小孩儿?”
  
  追野动作一滞,放下要去挂的铃铛,转道走到她面前,板鞋的脚尖对上高跟鞋。
  
  乌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好像对小孩儿很了解。”他倾下腰,逼视着她的眼睛,笑着问,“那小孩儿喜欢神明,喜欢小狗,还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小孩儿喜欢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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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
 
#依#华#第 6 章
 
  乌蔓懵了一下,这是什么鬼问题?
  追野当然没有指望她会回答,自己顿了一下说:“还有喜欢……捉弄人。”
  他直起身,插着兜倒退两步,单手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对着乌蔓的心脏方向,手腕轻巧一抬,“所以呢,不要轻易招惹小孩儿。”
  *
  仪式结束后是剧组惯例的聚餐,一般是几个主创,大家喝喝酒聊开了,就不那么认生了。
  在这之前她只知道男主角是追野,到了剧组后才见到所有演员。扮演她老公的钟岳清是香港人,年轻时是港片的扛把子,年纪稍微大了点后瞄准内地市场,北上发展,现在混得也风生水起。
  女二号丁佳期正正好十八岁,完全贴合角色。她长着一张极清纯的脸,举手投足都带着没有被世事打磨过的原生态。据说这个角色是汪导一所所学校走访特地挖出来的。因为她和追野也有对手感情戏,虽然戏份不多,但戏份很重。
  到了饭桌上,乌蔓一眼就注意到了丁佳期。大概是女人骨子里天生的敏感,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女孩不需要打针也那么饱满的苹果肌上滑过,心头闪过很淡很淡的感慨。
  娱乐圈就是这样,永远有那么新鲜漂亮的人像龙卷风般冒出来。她这个爬到山巅的老人也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摇摇欲坠地就被刮下去了。
?亻衣?华?独 ?家?整?理?
  这大概是为什么她无法离开郁家泽的原因之一,有座山靠着,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
  而且确实可以避免太多的麻烦。比如此刻,她看见钟岳清端着酒直奔丁佳期去了,他根本不敢来灌自己,只会对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下手。
  丁佳期显然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场面,受宠若惊地在钟岳清的引导下连灌了好几杯。
  她不擅长喝酒,刚下肚就呛声,雪白的喉咙瞬间泛红,看得钟岳清眼睛都直了,嘴上还不饶人地说:“不喝酒就要多练么,入这行不会喝酒怎么能行。”
  乌蔓在心里嗤笑,然而有人直接笑出了声。
  笑出声的人正是追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了钟岳清和丁佳期之间,抬手拦截了那杯酒。
  “我怎么不知道当演员要靠喝酒?这是你们港圈的规矩吗?”
  钟岳清脸色不大好看:“你不知道的规矩多着呢。慢慢学吧。”
  “你说得对,所以我绝不好为人师,教人这教人那,结果输出的全是些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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