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总不能赖掉吧。
老大家知道这会风向不对了,退居后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咳”
贺永楠话还没说出口,又连续咳了起来。
一直不说话贺曦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原来“安然”这个词她从不配拥有,原来她以为只要自己多忍一下,这些人就会“好心”,原来她以为自己的一再退让就可以不让贺永楠为难,就可以安安稳稳吃完这顿饭……
原来从来都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是她而已,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原因的她。
她自嘲的扯开嘴角,心脏像是一瞬间被插入了尖锐的利器,突然麻痹。
缓过那阵泛黑头晕的感觉,贺曦深呼一口气,手心用力到指甲嵌入手里感觉不到疼痛。
“爸,你先坐下休息,我自己来解决。”
贺静有些担心现在这个状态的贺曦,拉着她的手,急的都快哭了,“姐……”
“没事。”
贺曦摇了摇头,尽量强迫自己抑制住看见那一帮人嘴脸的反胃感一步一步走到贺安面前。
褚淑婷下意识的把孩子往身后一挡,“你干什么?”
贺曦弯下腰,没理睬褚淑婷,“贺安,你刚刚说我一看见你就推了你是吗?”
一条缝的小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贺安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最后看了自己妈妈一眼,点头,“是啊,就是你看见我就推了我。”
“好。”
贺曦向前伸手,“你能让姐姐看看你装红包的口袋吗?”
“看就看,难不成还能从里面变出红包!”
褚淑婷恶言恶语,又把贺安拉到前面,自己亲自把口袋翻开,“看看吧,刚刚贺安就是在这装的红包,现在就没有了。”
行了。
贺曦直起身,一屋子的大多数人现在都是抱着在看笑话的态度,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弟弟妹妹们更是趴在沙发上调侃着往这边看。
她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一段话说的平淡无波。
“厕所是没有监控,不过这么大的酒店厕所外面的走廊总会有监控的。刚刚贺安说,我一看见他就把他推倒,但在我的记忆中,我是从洗手间出来在走廊碰见他的,那时我们隔着大概有两米的距离。”
“然后他就进了洗手间,我是听见哭声才返回跑进去,看见他倒在洗手台下面过去扶的他。”
“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调一下那会的走廊监控,看我是否在一看见他的时候就推了他。”
贺永楠这会恢复了点,忙对贺静说,“现在就去调给他们看。”
“爸,贺静,”贺曦清浅一笑,“先等一下。”
她紧接着拿出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然后就是一声媒体提示音。
贺静拿出自己的手机,“姐,你给我发的什么?”
“录音。”
贺曦看向众人,“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抱歉,因为我刚刚怕引起像现在这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扶贺安起来时临时开了手机录音,一会有空的时候你们可以听一下。”
“你,你这丫头,可真是心机深啊!”
大伯母薛玲摇摇头,“居然还能留这一手!”
“就是啊,”褚淑婷这会虽然还是叫嚣着,但底气也有些不足了,“我们安安当时都摔倒在地上了,你这个做姐姐居然还能有心情拿手机录音,你这长的什么心啊!”
贺曦捏紧手机,反抗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二伯母,贺安不是我弟弟,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的弟弟只有博宇一个。”
“就是啊!”
贺静忍了一晚上,“刚刚还说我姐是贺家的外人,现在又来认姐姐弟弟的,别乱攀什么亲戚。”
贺永军和褚淑婷的脸上都好看不到哪去。
贺曦是真的多待一秒钟也待不下去,胃口的反感越来越强烈,她强撑着,“还有刚刚贺安说他把红包装到了口袋里,”
贺曦指着桌子上酒店还预留的红包袋,简明扼要,“姑姑给贺安的红包封是酒店的,酒店的红包封比较大,贺安的口袋比较浅和窄,如果贺安去洗手间真的把红包装进了口袋里,那调监控的时候把口袋放大应该是会看见露出的红色包装的。”
话说到这里贺曦也不想再待下去了,示意贺静一会放录音,然后低头弯腰,“爸,阿姨,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姑姑,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吃饭了,祝伯伯,伯母,姑姑们除夕快乐。”
说完又朝贺永楠点了点头,得到他的示意后立马离去。
贺永楠二话没说,搬了板凳在门口坐着堵住路,直接让殷圣曼过去调监控,贺静放录音。
贺静气的肺都要炸了,立马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里面先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然后是贺曦清晰的声音。
“贺安,怎么了?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我都摔倒了!”贺安嗓门很大,因为手疼,哇的一声哭了,“我都摔倒了,你怎么还不过来扶我,快点啊!”
听到这里后面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褚淑婷和贺永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人谁都没好意思开口说话。
贺安躲在身后小嘴咕叽咕叽的动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啪啪”两声,看的都快睡着的陈晓诗拍了两下手掌,慢悠悠的起身,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啧啧,你们至于吗?一个红包没了就没了呗,里面就一元钱,要想要我再给你包一个呗,怎么样,贺安,你还要姑姑的一元红包吗?”
“什么一元?”
褚淑婷眼一睁,“你里面就装了一块钱?怎么可能?”
她下意识的从包里翻出来,一时之间什么都忘记了,只顾着赶紧打开看看,一张红的也没有,正如陈晓诗所说,薄薄的一张一元纸币。
“陈晓诗,你……”
“你干什么呢?”
贺永军这会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腕赶忙示意装进去。
“哎呦,二嫂,你说你这么喜欢这一元钱啊,也是,你不知道我从包里翻了多久才找出这一元钱,还真感谢你把它当做宝啊!”
褚淑婷这会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又难堪的藏着自己的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你们太过分了!”
贺永楠胸口气的起伏,“你们真当我们家贺曦这么好拿捏吗?”
录音已经停了,贺静指着那孩子,“小小年纪居然就开始嫁祸人,这监控还有必要看吗?二伯母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就为了把我姐姐赶走吗?”
见形势不对,屋内其他人又瞬间换了风向,一口一个
“老二家太过分了!”
“真是错怪贺曦了!”
“淑婷怎么能这样呢?”
“这么小的孩子也太可怕了,以后不能跟他玩了!”
被骂的站也站不住,褚淑婷立马把贺安揪出来,“你这熊孩子,这么小一点怎么就学会撒谎了呢?谁让你陷害你姐姐做出这样的事呢?知不知道错呢!”
贺安被打得屁股疼,眼泪珠子跟不值钱一样啪叽一下又下来了,“妈,不是你跟我说,要是摔倒了没人看见的话就跟老师说,是过来扶我的人把我推倒的吗?”
“你说这样才不会挨骂,别人还会跟我道歉,还会给我钱!”
褚淑婷立马下手更重了,“你这孩子,你瞎说什么呢你!”
“哎呀,”薛玲说着风凉话,“淑婷,你这都教些什么给孩子啊,怎么能跟小孩子说这些呢?”
待的也差不多,这饭也吃不成了,陈晓诗也饿了。
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背起包戴上墨镜,“贺安啊,姑姑今天教给你一个你妈没教过你的词,来,跟我读,pèng,cí,碰瓷。”
“陈晓诗,你想干什么!”
“二嫂,”陈晓诗莞尔一笑,红唇张扬,手一扬,把褚淑婷手里的那一元钱抽过来晃了晃,
“你说小偷要真为了这一元钱去坐牢,值吗?”
“大概也就二嫂你喜欢这一块钱了,什么时候想要再跟我说,我家里应该还有。”
钱又被塞回褚淑婷的手上,陈晓诗墨镜一推,干净利落的走人,“饿了,吃饭去喽。”
…………
贺曦几乎是跑着出去的,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不淡定,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只剩下一阵一阵呼啸着刮过的寒风从她没戴围巾的脖颈出略过,像是草尖滑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疼。
围巾被她胡乱的塞在了包里,双手那会被流水冲击的冰冷又像是重新涌上来,一点一点通过血液蔓延全身。
除夕夜总是热闹的,这会的天空已经燃放了不少的礼炮,街道两旁的装饰一个挨着一个,七彩色的灯光每过两米远就亮一个。
身边路过的行人有说有笑,周围的店内欢声笑语。
贺曦低着头,脚下一步没停留,泪水从眼角蔓延到嘴角,又咸又涩,脸上更是被风干后轻灼的刺痛着。
她一遍遍的刷新页面,订票信息页面还是显示无票。
无论是飞机票,高铁票,还是火车票。
心里越来越急,脚下越来越快,眼泪也流的越来越多,指尖冻得越来越红,正当她要接近崩溃的边缘,突然显示的来电让贺曦猛然一停。
她快速调整好呼吸,擦干眼泪,又咳了几遍嗓子,捏着脖颈那处,确定声音恢复正常了才滑动接听键。
“奶奶,除夕快乐。”
“小曦啊,吃饭了没?”
“已经吃过了,奶奶你吃过了吗?”
老人心思本就敏感,这会听着电话里的吵闹声,又觉得不对。
“小曦,我怎么听你声音,感冒了吗?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外面?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啊?”
就算她刚刚再怎么调整,本就轻柔的声音也还是会有变化。
她佯装就是感冒的咳了两声,“没事奶奶,我穿的多,刚吃完出来看烟花,现在正准备进去呢。”
怕再听出异常,贺曦撒了个谎,“奶奶,博宇现在叫我了,我先进屋了,一会给你回电话。”
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这边一说完贺曦立马按了结束键。
她这会已经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的红灯还有六十多秒,除了一只手能数过来的车辆,整个公路两边就她一人。
小时候亲生父亲的喝酒发疯,五岁那年父亲暴怒打人的场景,那天晚上多年自我否定的父亲从阳台一跃而下的画面,进入贺家母亲的冷落疏远,离婚时母亲毫不犹豫的抛弃,被人指着骂贺家养了一个白眼狼的难堪,今天晚上伯伯、伯母们的故意侮辱……
终于没再忍住,贺曦慢慢的弯下腰,双脚踩在积雪上,耳朵上的罂粟花被寒风吹得通红,她像是发泄般使劲捏了一下,闭着眼,慢慢把头埋在膝盖上,一阵一阵的抽泣。
…………
时砚之在16楼最起码等了半小时才等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还没开口问她去哪了,触及到贺曦又肿又红的双眼已及湿透了的马靴,他立马上前,“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吧,昨天那张也肥,8号了,各位亲,该开学了,该上班了,该为我们前面七天的“荒诞”买单了,所以停一天更新,10号的凌晨更新。感谢在2020-10-06 22:58:10~2020-10-07 23: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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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砚之哥?”
贺曦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灯光刺的她眼一眨,这会哭完只剩下干涩的疼。
她简单背过脸整理了下,一边向前走从包里拿出钥匙一边问, “你怎么过来了?”
时砚之目带探究的看着她的身影,片刻, “我在酒店看到你了。”
“那酒店的饭菜比较合我爸妈的口味, 是贺叔叔推荐给我爷爷的。”
那会他才刚坐下,不经意的一瞥从半掩的门缝里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见她一闪而过跑的极快,时砚之下意识的要追上去,只是爸爸又叫了他一下,
“砚之, 给你爷爷倒茶啊。”
等再倒完一杯茶出去的功夫就看不到她的人, 在门外又站了会, 又看见急色匆匆的殷阿姨,殷圣曼也没说太多,在时砚之问的时气愤又心疼的开口:
“贺曦这孩子,受的委屈太多了。”
直觉意识到贺曦发生了什么事, 打电话也打不通,时砚之放心不下,跟家里说了一声还是开着车过来了。
这一等, 就是半个小时多。
按了灯光, 贺曦故意低着头避开他, “砚之哥你先坐一下,我进屋换件衣服。”
衣服好好的,哪有什么要换的。
时砚之拉住她的手腕,“你应该……手怎么这么凉?”
指尖下的触感极冰, 像是在寒水里泡了许久。
他这才注意到那柔荑上不同寻常的红色,一看就是在外面冻了不知多长时间。
“大过年的,贺曦,你这是在玩自虐吗?”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沉意。
“没事,”
贺曦轻轻抽开手,“我先去换衣服。”
“贺曦!”
时砚之的声音提高了些,拉着她的手用了力,长腿一曲,直接把玄关处的小板凳勾到贺曦身后。
“坐下,不是换衣服,你应该先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