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耳喀索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大维娅的脸色,斟酌着说道:“罗马现在还有两万五百名病例, 并且逃出去的罗马人也超过了一万。”
“那些逃出去的罗马人的下一目标肯定是庞贝, 记得通知庞贝城的执政官和保民官做好防疫工作, 然后关闭城门,不要将那些逃出罗马的难民或者贵族放进去。”屋大维娅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冷酷:“既然他们信不过罗马的官员, 那么我们也不必去管他们的死活。”
其中的一位元老似乎无法忍受屋大维娅将那些罗马人置之不理的态度,所以略微愤怒地说道:“你这是赤|裸裸地践踏《公民法》。要是换做平日, 你一定会被告上罗马法院。”
屋大维娅看了眼那个气急败坏的元老,不慌不忙道:“您也说了, 我要是在平日里这么做,一定会被告上罗马的法院,可是现在是特殊时刻。当那些人无视执政官和保民官的命令,一意孤行地离开罗马时, 那么就已经失去了罗马人的部分权力, 将为自己对规则的践踏,而付出代价。”
说罢,屋大维娅的目光在众位元老的面容上一一扫过, 让几位年纪资历较深的元老回忆起了前几代的独|裁君王:“如果你们中有人要为那些离开罗马的人们说情, 那么就先请放下自己的元老身份,回去做一个普通的公民。因为元老的责任是维护罗马的安定与繁荣,而不是帮着罗马人践踏我们自己定下的规则。”
“如果各位大人的家里出现践踏规则的逃亡者, 那么为了各位大人的名声考量,我希望你们能想一想伟大的卢修斯.朱尼厄斯.鲁特斯,然后为自己的家族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屋大维娅威胁后, 又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将目光放到苇帕芗和加尔巴的身上。
“除此外,也感谢苇帕芗大人和加尔巴大人能够即使控制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虽然我们还没有做到最好,但是至少有人愿意为罗马而付出。”
“这将是我们永不气馁的基石,以及战胜天灾的决心。”
屋大维娅在与皇宫里的元老们交谈后,单独留下了那耳喀索斯,苇帕芗,以及加尔巴,准备商讨接下来的防疫工作。
只是再次之前,她还想问一下尼禄在哪儿:“皇帝可是罗马的主心骨,他不会抛下自己的臣民,跟着一起去了庞贝吧!”
屋大维娅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尼禄会做的事情,并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盖西乌斯.弗洛鲁斯,所以尼禄要是在疫情爆|发之初就离开了罗马,屋大维娅也不会感到十分意外。
那耳喀索斯和苇帕芗相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回答屋大维娅的花。
对于他们这种经历了三代皇帝的人而言,说错话的下场可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在背后非议皇帝,要是被有心的人传到尼禄耳中,那么很有可能成为盖西乌斯.弗洛鲁斯刺向他们的利刃。
屋大维娅光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了个**不离十。
加尔巴并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但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也不由得担心起屋大维娅的安危问题,更不希望屋大维娅会因为她曾说过的话,而被尼禄及其簇拥者们扔进大狱。
“如果您要是在防疫过程中,对上了棘手的人物。那么即便是皇帝亲临于此,我会站在您这边。”加尔巴一开口就是惊世之语:“罗马需要稳定,而现在只有您能带来稳定。”
屋大维娅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不少,冲着加尔巴由衷地感谢道:“愿维斯塔女神能保佑我们挺过一劫,不要让罗马人遭受更多的痛苦。”
有了以加尔巴为首的武力支持,屋大维娅紧接着要做的,就是重新规划苇帕芗的防疫工作,再次重申了禁令的重要性,甚至自掏腰包地补偿那些愿意宅在家里的人们。
“除了医生、农民、游商,以及负责巡逻的士兵,其余的罗马公民除非是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疫症的患者,否则都不许轻易地离开自己的屋子。要是有购物的需求,可以在楼上瞧着家里的铁器,然后用钩子和篮子与游商进行交易。”
“另外,可以让那些没有工作的男女在家编制布匹与应急家具。防止城外的临时医院出现资源短缺的问题。”屋大维娅很赞同苇帕芗及时分离病患的做法,并且在此至上,将其进一步地划分为轻症,中症,以及重症,然后又添加了一些防疫步骤。
“每隔十五天就让防疫人员挨家挨户地发放草药包,提醒所有人不要喝生水,并且定期用热水和草药,对家里的东西进行消毒。在交易的过程中,切记不要发生肢体接触,最好让那些巡逻的人们和医生都带上面具和草药包,防止我们本就不多的人手出现短缺。”
“并且死亡患者的遗体也不要随意扔到野外,因为这样只会污染我们的土地,并且导致野外的狼群吃了死亡病患的肉,将瘟疫进一步地散发出去。”屋大维娅虽然不是专业的医生,但也知道堆积如山的尸体极易成为瘟疫的传播源头,甚至极有可能加速病毒的进化步骤,变得更具有传染性和致命性。
加尔巴身为征战多年的将军,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与苇帕芗合作时,都是将病死的遗体能烧就烧,不能烧就拖到更远的地方深埋掉。
屋大维娅就着遗体的处理方法与禁令期间的人民生活问题,又与苇帕芗和加尔巴细细商讨了一番,还请来了对药物很有研究的鲁枯斯塔和阿斯克勒庇俄斯,希望他们能尽快搞清楚瘟疫的源头,然后优化现有的处理方法。
而在屋大维娅为了罗马的疫情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庞培那边也发生了从未有过的灾难。
因为执政官的错误指道,以及突然涌入的病患打乱了庞贝人民的生活节奏,所以一些未患病的公民对家里进行大量的药熏,导致城市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了火灾,最后演变成了全城失火。
第102章
屋大维娅觉得这段时间的罗马颇受灾难女神的眷顾, 虽然在提比略去世后,罗马在军事以外的领域都开始走下坡路,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在罗马的几大主城里, 衰退的景象是看不清, 摸不着的。因此平民阶层都还沉浸在罗马的歌舞升平中, 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嘎吱角落里的重重危机。
而现在,一场瘟疫将罗马的社会陈疾全都一股脑地勾了出来, 让那些从未想过要改变现状的官员们,感到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以及万般焦虑。
“还是没找到皇帝陛下吗?”屋大维娅已经收到庞贝执政官的求救信,但还是依然没有尼禄的消息。
按理说, 尼禄离开罗马,也不会去庞贝以外的地方,毕竟他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远门,更别提到偏远的小城市里避灾。
屋大维娅想象不出尼禄不娇生惯养的样子, 不过她很清楚尼禄要是再不回来, 那么光是罗马人民的怒火,就足以将他赶下王位。
毕竟一个丢下臣民的皇帝,比临阵脱逃的将军更让人难以忍受。
“罗马城的消防官已经调去庞贝了吗?”屋大维娅揉了揉因为几夜没睡而变得无比干涩的眼睛, 努力将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公务上:“另外, 庞贝的疫情也需要时刻注意着。”
屋大维娅翻出庞贝的求救信,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要是再不注意这一点,庞贝的患病人数很快就会跟罗马持平, 到那时,就是罗马的十二主神一起降临,也无法阻止这末日般的天灾。”
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 罗马的各方势力难得和平地坐在一起,进行有史以来地最大合作。
而屋大维娅身为罗马的前任皇后兼家里最能管事的人,自然承担起了发号施令的作用,就差拿顶皇帝的桂冠给她安在脑袋上。
提图斯不知道这次的合作,能不能缓解他父亲跟屋大维娅的关系,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罗马的疫情结束前,屋大维娅是不会对苇帕芗动手的。
至少现在的屋大维娅还没心思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而苇帕芗作为罗马的执政官,也是一股子不可或缺的力量。
“我从拉文纳又调了一波消防官去解决庞贝的突发火灾,另外,我还发现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提图斯在屋大维娅的办公桌上摊开一张地图,然后点了几座靠港的城市:“疫情最严重的都是临港且海运发达的大城市,反倒是那些不怎么繁荣的内陆城市里,鲜少有病例。”
“你的意思是……罗马的瘟疫是外乡人带来的?”屋大维娅瞬间明白了提图斯的意思,但是很快便意识到病情的爆发点上,有些不对劲:“如果真是外乡人带来的,那么最早的一批病例应该集中在三月或者九月,可是我们所知道的患者大都是在六月中旬发病的。”
也正因此,屋大维娅才会在听到瘟疫时,首先想到便是霍乱和黑死病。前者是因为摄入了被污染的水和食物,导致数小时内腹泻而死,并且发病的时间也是夏季中旬。
而后者……
屋大维娅想到历史上有关于的黑死病记载,以及将欧洲的人口灭了三分之一的威力,不由得在地图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甲印,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更加严肃:“麻烦你去调查一下近几个月里,进出罗马的外来人健康状况。”
提图斯点了点头,随即请求道:“我需要经验老道的财政使和监察官来帮我排查港口的入境情况。另外,考虑到疫情跟外来者脱不了干系,近期还是不要开放港口,也不许外来人进入罗马。”
“财政使和监察官可以找那耳喀索斯帮你安排,至于封闭港口一事……”屋大维娅皱了皱眉头,在心里飞速计算着罗马的粮食消耗,以及其它物资的供应问题。
“你觉得光靠罗马本地的粮食产量,能够供应得起这么多张嘴吗?”屋大维娅直截了当道:“如果真的关闭了港口,那么全城的人都会在病死前,先被饿死。”
屋大维娅说到这儿,还不忘提醒道:“别的地方都可以出事,但是军队不能。如果真的有人要浑水摸鱼,那么我们需要强有力的镇压手段。”
“可是军队也不都是乖乖听令的人。”提图斯觉得屋大维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所以补充道:“你也送过克劳狄家的奴隶去参军,应该知道现在的军队里,有不少都是奔着公民资格而去的自由民和奴隶。”
“况且那些个公民军人里,也不全都是能混出头的老实人。”提图斯所在的弗拉维乌斯家族是骑士阶级的准贵族,但是他的祖父因为从战场上逃离的缘故,导致整个家族差点被贬为平民,这也让苇帕芗的从军之路变得异常艰难。
毕竟有个当逃兵的父亲,苇帕芗当年没少被人“问候”几句。
“我会让阿文廷山的黑帮替我监督那些军队里的不安份子。”屋大维娅到底不是全能型的天才,所以在这方面,也只能期待加尔巴的掌控力,以及军队的自觉性。
提图斯见状,突然神差鬼使地安慰道:“那些奔着公民身份而去的自由民和奴隶们也不都是蠢货,他们都为此等了十几年了,难道还不能多付点耐心?”
“况且离了罗马,他们还能去哪儿?”提图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人间已经成了地狱,就等着卡戎将我们一船带走。”
屋大维娅很不习惯提图斯这种悲秋伤春的样子,于是催促道:“你赶紧去把港口的事情办好,然后给巡逻的卫兵,以及加尔巴大人带个口信,让他们赶紧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灭鼠。”
屋大维娅虽然不知道黑死病的传染源有多少,但是遇到瘟疫先灭老鼠,总归是没错的:“来往的货船上除了人便是老鼠。”
“如果不是外乡人将瘟疫带到了罗马,那便只能是船上的老鼠,带来了普鲁托的诅咒。”
第103章
“灭鼠?你是说罗马的瘟疫跟老鼠有关?”负责整合各城物资的苇帕芗难以置信地看着屋大维娅的使者, 反复确认道:“你们有实际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吗?”
“小克劳狄娅和提图斯大人已经派人调查过各个港口的瘟疫状况,发现老鼠越多的地方,患病的人数越多。”埃利乌斯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这几个月被屋大维娅使唤成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陀螺:“服务于克劳狄家的鲁枯斯塔阁下和阿斯克勒庇俄斯阁下正在进行更多的实验, 并且发现了十分有趣的现象。”
埃利乌斯继续抛出能让苇帕芗信服的事例:“就目前为止, 埃及行省还没发现患者, 而巴勒斯坦省是最先出现病例的地方。”
“可是这个又能说明什么?”苇帕芗还是不能理解埃利乌斯的意思。
“埃及的多神教里将猫奉为巴斯特女神的化身,因此埃及人将猫当成家庭的守护者, 几乎每家都会养猫,所以埃及从未有过鼠患。”埃利乌斯解释道:“与之相反的是巴勒斯坦地区里的基督徒认为猫是魔鬼的使者, 所以并不欢迎这种动物,从而导致这个地区里的大型城市时常有鼠患发生。”
“也就是说, 老鼠是这场瘟疫的源头,但是不能否决人传人的现象,对吗?”苇帕芗了然道:“我会跟加尔巴大人商量城市的灭鼠行动,也希望小克劳狄娅的医药师们能够早日发现瘟疫的治疗方法。”
“关于这一点, 鲁枯斯塔阁下和阿斯克勒庇俄斯阁下已经发布了最终预警。”埃利乌斯的表情骤然一暗, 连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不少:“哪怕集合了所有学者的力量,也不可能在几年内就找出对应的药物。”
“阿斯克勒庇俄斯阁下预计这场瘟疫会持续两到三年,所以我们目前能做的, 就是尽可能地消灭瘟疫的源头, 然后等着它慢慢褪去。”
这还是埃利乌斯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简而言之就是灭鼠,然后等着患病的人自行死去或者痊愈。
苇帕芗抿了抿嘴唇, 无法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他明白,埃利乌斯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屋大维娅已经默认了这一结果。
如果在知识力量最为发达的罗马, 都无法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那么其它的地方便更不必谈了。
“我会将这件事转告给加尔巴大人。”苇帕芗努力思考了下罗马的未来,决定暂时对民众隐瞒这场瘟疫无法被治愈的事实,以免那些绝望的人们会狗急跳墙地拉着身旁人一起去死:“也希望小克劳狄娅能够好好思考下罗马的未来。”
苇帕芗虽然努力控制着罗马和庞贝的稳定,但是随着瘟疫的持续,罗马的窘境也被一些蠢蠢欲动的行省所看在眼里,然后在罗马的忍耐底线上疯狂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