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个绝色的睡美人,也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帐中娇。
慕淮眸底愈发温和,他小心地伸手为女人拢了拢长发。
待亲了下她的眉心后,慕淮刚要睡下,便听见容晞在梦中喃喃呓语着:“芝衍…芝衍,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话落,慕淮唇畔微牵,那抹浅淡的笑意却蔓至了眼底。
他轻轻啄了下女人的小嘴,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对梦中的女人道:“我也喜欢晞儿,很喜欢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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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的礼部负责皇家的典仪,而鸿胪寺的院卿择负责接待来齐的别国之宾。
罗鹭可汗是外蕃之人,鹘国亦不及齐国强大,来齐时自是也要到嘉政殿朝拜庄帝慕桢。
可这番进雍熙宫,罗鹭可汗却是毫不避讳地带着拓跋虞而来。
罗鹭可汗虽已至齐境,可剩下的三千匹战马却还在运往秦州的路上,而鹘国想要的雀舌,也并没有交于其手。
齐鹘为友邦之国,茶马互市一事虽让两国都不大愉快,但有外宾至此,齐国却也一直秉承着先宴后议事的原则。
慕淮让鸿胪院的官员在紫瑞殿设了宫宴,庄帝身体抱恙,下朝后便回了乾元殿休憩,这场宴事便由慕淮主持。
罗鹭可汗是第一次见慕淮。
只见齐国太子身着重制的九章衮服,头戴远游华冠,黯红色的冠缨垂于其肩上的日月纹饰,他生得高大英朗,眉目深邃又矜然,明明是张极年轻俊美的面孔,瞧着竟带着镇重的威严。
罗鹭可汗见到慕淮后,便觉他身上的气质很奇妙。
年纪轻的男子,身上却有着上位者的气质,并不罕见。
可慕淮的年纪才刚满二十二岁,却有着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的帝王之威。
罗鹭可汗曾听谋士讲过,说齐国君主慕桢病入膏肓,亦有禅位之意。
但消息传了许久,慕淮仍只是辅弼帝王的东宫太子,并未先行登基。
慕淮纵然仍是太子,但如今再看齐国的朝局,却同他直接称帝没什么区别。
庄帝慕桢只能算是守成之主,若下任帝王仍如庄帝一个性情,那齐国早晚要有灭亡之势。
毕竟中原之北,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燕国。
慕淮端坐于紫瑞殿的主位,他前世见过罗鹭可汗。
前世罗鹭可汗也是带着拓跋虞一同来了齐境。
罗鹭可汗一如前世般,太护犊子,甚至是有些娇惯拓跋虞这个养子。
纵是听闻了那些传言,他也仍明晃晃的将之前失踪的拓跋虞带到了身侧。
罗鹭可汗未提起拓跋虞失踪的事,却是一副我罩着他,谁敢寻他麻烦的嚣张模样。
慕淮假意执着酒爵,却冷瞥了拓跋虞一眼。
狼崽子这厮就是狡诈,对敌人残忍阴狠得像只狼,可在他养父或是姐姐面前,又乖得像只小犬似的。
真是两副嘴脸,令人不齿。
容晞虽未出月,但身子养得还算康健,慕淮今日让她陪着一同参宴,她知道慕淮是想让她再看看弟弟,心中自是感动的。
今晨她还做了噩梦,梦见慕淮和容晖互相残杀,两人都血流成河,在她的面前相继离世。
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又没用的在男人的怀中哭了。
慕淮无奈地将她抱在怀中哄着,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说他还好好的,不要再怕。
下朝后,慕淮便亲自将她从东宫接了出来,亦派辇子院的人备好了翟尾华辇,同她一起赴了宴。
来的路上,慕淮还嘱咐她,若要觉得累,就先行回去。
容晞思绪止于此,她穿着太子妃的繁复鞠衣,见弟弟无事,在宴上也很安分,心中悬着的石子也落了地。
罗鹭可汗的长相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粗旷和英武,瞧着年纪只有四五十岁。
容晞观察着他,觉得他很宠护着拓跋虞,这些年一直是这位鹘国的可汗在照顾着弟弟,她心中默默地感谢着他。
她又瞥了眼大肆饮酒的拓跋璟,前阵子慕淮在汴京圈了块地,为拓跋璟造了处萦山绕水的华贵园林,看样子,是有意将他留为质子。
古往今来,留质都是邦国的外交手段。
仅用一个皇子,便能避免一场战争,这何乐而不为?
慕娆也在宴上,她的神情异常平静,拓跋虞仍未松口,并没有答应要娶她。
如今慕娆已经想好了后路,若只能嫁予拓跋璟,往好了想,自己是能留在汴京城的,到时有慕淮赏他的那些美姬缠着拓跋璟,她可时时回亲王府住,日子也算自在。
只要她能忍得住恶心。
想到这处,慕娆神色清冷,也执酒盏饮了数口烈酒。
罗鹭可汗自是注意到了坐于殿中主位的太子妃,生得却然绝色。
慕淮是他难得佩服的人,虽然年轻,身上却总带着股枭气。
这样的俊杰英主,身侧合该配这样的红颜美人。
罗鹭可汗见容晞和拓跋虞眉眼肖像,更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齐国太子妃,就是他多年前失散的姐姐。
他的小狼王和齐国太子妃一样,都是长相漂亮的孩子,拓跋虞将来也定会比慕淮还要出色。
宴上众人各怀鬼胎,但好在无事发生,容晞终于松了口气。
拓跋虞眼见着慕淮小心地将姐姐扶上了华辇,又想起适才在宴上,慕淮的表现也很关照姐姐,他暗想慕淮这个狗人今日还算表现得不错。
他小时,不想让容晞嫁人的缘由便是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男子能配得上她的姐姐。
虽然他仍极度憎恶慕淮,但却不得不承认,慕淮却然是最配得起姐姐的男人。
待暮色四合,熹光嵌于天际流云之际时,拓跋虞同罗鹭可汗说想在宫内走走,罗鹭可汗便允了他此事。
拓跋虞来到了御花园这处,那日慕娆曾对他提起,说太医曾叮嘱庄帝,要让他于晚食后经常散步。
而这时辰,很容易撞见庄帝。
果不出他所料,他一回来,拓跋玥便缠上了他。
拓跋虞神情冰冷,只听拓跋玥眸含泪光地问:“我很担心你,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
他淡淡反问:“你打听这些做甚?同你有何关系?”
见拓跋虞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冷漠,拓跋玥想起了适才在宴上,他又在用眼一直瞥着主位上的太子妃。
拓跋玥面色沉了几分,她迫问道:“你为何总对我这么冷漠,你失踪一事,是不是与齐国太子妃有关?”
拓跋虞微嗤了一声,并未做言语。
拓跋玥又问:“你是不是…看上齐国太子妃了?”
拓跋虞冷笑一声,回道:“我看上谁了,干你何事?再说,美人谁不喜欢看?”
拓跋玥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圆眼一瞪,嗓音透着几分怒气:“她…她是齐国的太子妃,你再肖想她也没用!”
拓跋虞神情散漫,淡淡回道:“你管我肖想谁?”
拓跋玥嗓音低了几分,略有些痛苦地回道:“你…你不知我的心意吗?”
她曾是那样一个顽劣且骄傲的人,却在这个少年面前,放下了所有的自尊。
拓跋虞对此不以为意。
凭何她喜欢他,他便要回应她的这份喜欢。
他只觉得,拓跋玥对他的喜欢,令他厌恶至极。
拓跋虞语气森冷:“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三公主你,所以还请三公主日后,离我远一点。”
他隐约觉出了二人不远处传来了声音,阵仗不小,听着像是庄帝的仪仗至此,隐约还有宫妃和少女说话的声音。
拓跋虞见此,又故意语气幽幽地对拓跋玥道:“太子妃那样的美人儿,真是世间罕见,日后我也要寻个像她一样美的女人入帐。”
拓跋玥再忍不住心中的妒意和恨意。
见庄帝正同妃嫔在御花园中散着步,她终是毫无理智的冲到了庄帝仪仗的面前。
她想报复拓跋虞,也想报复那个生得狐媚样的太子妃。
拓跋虞却对她的举动毫不惊讶,反倒是轻笑了一声。
蠢货可真好利用,太容易被人当刀子使。
这般想着,拓跋虞却假意快步走到了拓跋玥的身前,在侍从拔刀前,及时拦住了拓跋玥。
拓跋玥振臂甩开了他。
庄帝散步被扰,不禁蹙起了斑白的眉宇,他身后站着德妃、徐修媛和她的女儿,还有慎和郡主慕娆。
拓跋玥走向庄帝,对他施了鹘国的礼节。
庄帝表情平复后,语气还算温和地问她:“公主可有话要对朕讲?”
他觉鹘国毕竟曾是蛮夷之地,就算是皇族贵女,也自是不及汴京的贵女端庄,对拓跋玥的粗鄙便没有在意。
拓跋玥眼神泛狠,亦伸手指向了拓跋虞,直接了当地庄帝道:“他,和你齐国的太子妃有私情。”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庄帝眉眼冷了几分,他看向了表情还算平静的拓跋虞,又问拓跋玥:“公主这话不能乱讲,你可有证据?”
证据?
拓跋玥有些懵住了,她却然没想到还要拿出证据来,只是想急于发泄心中的怒气,亦想报复拓跋虞。
她只得语气咄咄地又对庄帝道:“他觊觎太子妃之事,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吗?在宴上,他那双眼睛从来都不肯离她半刻。”
庄帝面色有些难看,只觉得这位鹘国公主在同他无理取闹。
宫里是有拓跋虞的绯闻,可传得却不是他和容晞的,而是和慕娆的。
慕娆不发一言,德妃观察着拓跋虞的长相,语气恭敬地对庄帝道:“臣妾听闻,鹘国世子并非是罗鹭可汗的亲子,而是养子…陛下你看,世子和太子妃的眉眼很像,会不会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庄帝不能久站,太监就近整饬出一处石桌,众人陪着庄帝走向那处,待庄帝落座后,太监很快命人呈上了茶水和点心。
待庄帝坐定后,他问向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拓跋虞:“世子的相貌,是同太子妃有肖像之处。你二人,可有血缘关系?”
他知鹘国的礼法并不尽如中原,并不是血脉相承的宗法世袭制。
拓跋虞语气幽幽,回道:“我却然不是可汗的亲生子,我的生父,便是当年被冤的太常寺卿容炳。太子妃是容炳的嫡女,而我,是容炳的庶子,亦是太子妃的弟弟。”
周遭众人面色皆是一惊。
却都觉得,拓跋虞的相貌同容晞是越看越像。
庄帝当时曾许诺要善待容炳的家人,可容炳的遗孤只剩下了容晞一人,也是他觉得对容家有愧,所以慕淮让容晞做太子妃,他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而眼前这位年岁尚小的鹘国世子,应是在年幼时,被人掳去鹘国做了奴隶。
这姐弟二人的身世还真是离奇。
庄帝喟叹了一声,又道:“是朕当年不察,让你和你长姐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在现下,你和你长姐都安好。”
拓跋虞在齐国皇帝的态度并不算恭顺,只淡淡回道:“可我和姐姐失去的东西,却再也寻不回来了。”
一旁的宫人暗觉人生如戏,却也知道,拓跋虞在鹘国的身份贵重,其养父在鹘国有着很大的势力。
而齐鹘两国也一直有着邦交往来,太子妃原是孤女,如今却多了个鹘国世子弟弟,也算有了母家的倚靠。
庄帝语气温淡,对拓跋虞道:“世子大可放心,太子会照顾好你的姐姐。”
拓跋虞这时却用眼看向庄帝身后的慕娆,二人视线相触,慕娆心跳微顿,似是觉出了什么。
只见拓跋虞突然当着庄帝的面跪于青石板地,对庄帝道:“我有一事,想请陛下做主。”
庄帝回道:“世子但讲无妨。”
拓跋虞语气恳切地看向了慕娆,道:“我同慎和郡主两情相悦,还请陛下准允,让我娶郡主为妻。”
拓跋玥原本还庆幸,原来拓跋虞不是喜欢容晞,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姐姐。
可听到他这番话,拓跋玥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跟这个郡主两情相悦了?
那郡主,不是要嫁给拓跋璟的吗?
庄帝和他身侧的宫妃也是一惊。
慕娆神情微有些复杂,只听庄帝温声问向她道:“慎和,你也心悦于世子吗?”
宫里一早便有两人的传闻,在场诸人除了拓跋玥,没人感到奇怪。
慕娆亦走向了拓跋虞的身旁,跪地向庄帝重重叩首后,语气平静地回道:“陛下,臣女亦心悦于世子。”
二人都在讲着违心的谎言,可表情都让人看不出破绽。
庄帝颔了颔首,他自是知道慕淮的心思,他想留拓跋璟做质,亦想让她娶了慕娆,好让其监视着拓跋璟的一举一动。
但他一直心疼着自己的这个侄女,除了身份,也想弥补慕娆些别的。
原本两国联姻便是好事,若慕娆真嫁给了拓跋虞,慕淮也不会再说些什么。
那便成人之美,全了这对少男少女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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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鹘两国的茶马互市,终以大齐郡主和鹘国世子的婚事告罄。
鹘国按期交付了齐国那另一半的战马,亦成功得到了贵妃喜喝的雀舌茶。
罗鹭可汗对自己的养子很骄傲,没想到去趟齐国,这小子竟还能将他们的郡主拐到鹘国来。
慕娆身份贵重,拓跋虞回到鹘国后,也可同大君有个交代。
罗鹭可汗又加送了齐国一千匹良马,做为聘礼。
慕淮厌恶罗鹭可汗跟他拼国力,又命人在秦州茶马司加送鹘国上千斤的良茶,做为慕娆出嫁的嫁妆。
罗鹭可汗不甘示弱,又补了份他的新婚贺礼,派人往汴京又送了数十箱鹘国珍贵的草药,和铸造银两的金银矿石。
后来慕淮心绪稍定。
他鹘国可汗愿意往大齐国库送银子,这可真是白捡的便宜,他合该高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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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时已至初秋。
弟弟容晖离开齐国,也已过了一月。
容晞身上恶露排尽,也终于出了月。
她自是不知弟弟和慕娆是何时好上的,还未来得及叮嘱弟弟,让他定要好好照顾慕娆,这一行人便急匆匆的归返了鹘国。
拓跋璟被那两个美姬迷了心智,留在了慕淮为他准备的华贵园林中,做了一名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