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江湖道士,不知姓名,荒山野岭,恐怕无人收尸。明儿一早你叫点人来,跟我一同去将他们好生安葬了。”
“有这样的事情!”萧丞握紧拳头,双眼渐渐喷出怒火来,“你还救它”
符水云回忆当时情景,不由一阵伤悲,百味陈杂。
“你还救它做什么!”萧丞情绪激动,三步两步抢了上来,意图掐死这个畜生。
符水云一惊,不想萧丞如此偏激,慌忙挡开了他的手,蹙起眉头唤道:“萧丞!”
萧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是愤怒又是窘迫,他退后儿步,恨声道:“上次李伯伯上山砍柴,被野兽咬得遍体鳞伤,一条命差点都没了!”他顿了顿,看着符水云:“你眼见它害人,
还救它,它好了,又要做尽坏事!你明不明白
符水云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听他这么说着,心里却又开始茫然了,自己,真的是错了么
可是身为药师,见死不救,又是真的对了么这是是非非,到底如何断定呢
她低声道:“我明白。”
萧丞见她神情楞忡,以为自己方才的粗鲁吓到了她,心下愧疚,火气顿去了大半,他手足无措,一边想要她放弃教狼,一边义不知要怎么开口劝导。
兀自心下烦乱着,却见符水云又拿起纱布,开始继续方才动作。
萧丞向来嫉恶如仇,只想给那匹狼来个痛快了断,可是他知道符水云性子执拗,只得放弃这个打算,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跑出院子,不多时义抱着一个铁笼子气嘴吁吁地跑了过米,“要是你非要救它,就得把它关进来。”
符水云拾起头来,瞥见萧丞正关切地瞧着自己,日光炯炯,见自己也瞧上了他,他突然红了脸。
符水云微微一笑道:“谢谢萧丞,天很晚了,早点回去,别又辛苦爷爷出来找你。”
萧丞口上应承着,腿上却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却开口喊道:“宁姑娘!”
“什么”
“它害死的人,还在山上么”
“是的。”
过了一会儿,宁素阿见他不再做声,便又拾起头来,竞看到萧丞眸中泪光点点,宁素闷柔声唤道:“萧丞”
萧丞抹了抹眼睛道:“要是被他们爹娘知道了,该是多么伤心。”
萧丞心地善良至此,符水云不禁为之动容,心里也是难过。
眼看天色已晚,村民都已睡下,萧丞却又迟迟不同,符水云便哄到:“好了,逝者安息,你也快回去了。”
萧丞应了声,又道:“宁姑....你还没有....我怕你待会儿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很快就弄好,不需要的。”
“那,你记得一定要将它放在笼子里!”
“我记得。”
“你要提防着它,我明天再来!”
“好,我提防着。”符水云道。
萧丞交代完毕,便放心地转身走出院子,不忘替符水云关好竹篱。
他心思单纯,以为将狼关在笼子里面,外面的世界便是安全的。
符水云石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了-股暖意。
她白幼无父无母,是村里的人将她收养,小时候,好心的婆婆阿婶会轮流黑颐她,待她长人,村长便找人给她单独盖了房屋来住。
虽然清寒孤独,可内心却也平静知足。
人们从不当她是外人,特别是萧丞,更是对她关怀备至。
萧丞为人耿直厚道,虽说小了符水云两岁,却不叫她宁姐姐,只道是宁姑娘。而符水云却也无心责怪,诚然一个宽容的大姐姐。
很多时候符水云下山回来,就会在J口不远处遇到恰巧路过的他。
三更半夜,他是在哪里弄来这么个铁笼子的呢,符水云心里想着,手中已开始用纱布包扎狼的伤口,纱布刚绕上它的腿,它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爆射,符水云吓了一跳,手中纱布抖落在地上,只见它龇开白森森的牙齿,发出咯略声响,嗓子里还呜呜的低吼着。
“我没有恶意”,符水云惊慌道,虽然她心里明白,它此时只是一张纸老虎,可还是忍不住害怕它突然暴起伤人,她面提防,一面检起纱布,在它面前比划了一下,温声说:“我在给你疗伤。”
这匹狼却毫无领情之意,符水云只有看着它白森森的牙,不知所措。
它桀骜至此,真是让人烦恼。
好在它只是挣扎了儿下,又沉沉睡去。
笼子太小,容易擦碰到伤口,符水云便找了张褥子铺在石桌上,她抬头看看天,担心半夜会下起雨,于是干脆把它搬进柴房,顺手将柴房的锁插上,打点好院中一切,又去烧了热水,浑身脏兮分的,当然要洗个热水澡。
这天夜里,符水云睡得点都不好。
她不是胡思乱想难以入睡,就是刚一睡着便被瞘梦惊醒。
于是她干脆坐起身来,在房间点上烛火,烛影扑朔,她脑海里断续的闪过狼人的身影,想着想着,她便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它到底是怎样长成狼人的呢
小时候曾听大人们吓唬小孩子,恶狼专门去咬不听话的孩子,如果被咬到,就会变成狼人。可是现在,她决计不会相信。
那会不会是因为,它的爹娘,一个是人,一个却是狼呢
这倒是有可能,可是符水云想象了一下人和狼生孩子的场面,顿觉浑身毛骨悚然。
忽然地,符水云心中一阵失落,人生一世,響如蜉蝣,在这浩瀚的尘世,苦守着短短的几载,却连身边的事物,都来不及石得清楚。
正寻思间,她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如果这个人在身边,一定能够告诉她明确的答案,她坚信。
这个人,便是她人生中第一位师傅,一位江湖游方郎中。
十一岁那年,村子里被种奇怪的传染病笼罩,好几个人都没能熬过去,人人病危待毙,曾有人出村去请大夫,可大夫们竞嫌路远山穷,怕村人拿不出诊金,更害怕沾染上这怪疾。
就在那段黑天黑地的岁月里,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途径千岁村,对村民施以药石,挽回了整村人的性命。
符水云叹服于这种神奇的力量,便缠着老人让他传授自己,老人仁心仁术,也是因为被她的真诚所感,便答应了下来。
老人不仅为她传道解惑,还为她起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一宁素问。
一年之后,老人便离开了,他来去随心,无所落定,但毕竞,给了她一年的桃李时光。他让符水云记住医道,记住仁心。至于他,记得也好,忘记也好,总是要作古的。
想起这些,符水云不禁伤怀落泪,过了这许多年,师傅呀,您又是到了何方宁儿想要略尽孝心都无所起始,惟愿您切安.......
“细细簌簌~”
柴房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符水云网过神来。
难道....
她心念微动,便轻手轻脚地向院中走去。
柴房门上的锁被月光映射出苍苍白光,符水云迟疑了一下。
“吱呀~”
她推开门。
钥匙从手中滑落.....
符水云不可遇制地颤抖起来。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如此震惊过!
墙角的白狼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裘的男子,男子身边散落着破碎的纱布,白裘上沾染着未干的血迹,他的头靠在墙上,面容苍白。
这身装扮,符水云当然见过,只是她没有想到,那匹狼,竞然完全能够化成人形!
而且,那张脸,简直沉鱼落雁!若不是微微颤动的喉结昭示着他的性别,她恐怕会觉得他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吧
想到他之前的残忍杀戮,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他却没有看她,符水云注意到他的伤口还在流血,石样子是他自己挣开了纱布。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形同白虑,难不成他想去阎罗殿呆着
符水云双腿发软,又惊又怕,可看他模样,井未有出手伤人的架势。
她不知高低地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却不知要说些什么,难道要问,你是大妖怪么
他终于望向这边,眉如山黛,眸如星月。
可看的只是门外而已。
下一秒他突然站起身来,身形晃,符水云只觉身边一阵飓风吹过,青丝裙裙迎风飞舞间,墙角的人已然不见踪影!
惊觉下符水云急忙转身,只能追望到一道流星似的白光淡出视线之外。
“这是怎么......符水云白语道。
她扶着门框,神情呆滞地站了会儿,突然清醒过来,然后疾步走进房内拾起地上的纱布,纱布还犹有余温,那方角落的斑斑血迹仍然温热潮湿。
她一阵惊慌失措,皱紧了眉头,脑中却一片空白,忘了身处何地,也忘了F-步该当如何。
这天晚上,符水云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屋里。
她躺上床去,盖着薄棉被,竟还觉得不暖和,-想到日睹的怪事,便瑟瑟发起抖来,说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心中的激动总是难以抚平。
第二天天刚破晓,她便起来了,刚走到院中,就看到萧丞站在竹篱外面,身旁放着一把
锄头,手中挎着-一个篮子。此时的天色还未明朗,空气似乎沉浸在湛蓝湛监的颜色里,萧丞就这么站着,颇有些年少单薄之感。
看到符水云出来,他立刻举了举篮子,“宁姑娘!这里有早饭。”
符水云其是感动,走过去打开竹篱,开口便道:“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
萧丞呵呵笑道:“刚来。”说完便将篮子放在石桌上,掀了盖在篮子上的麻布,只见里面是儿块蒸熟的番薯,一碗青菜蛋花汤,冒着丝丝热气。
萧丞端起碗递给符水云,“快喝吧,已经不太热了。”
符水云捧过碗,顿时感到双手暖暖的,她不由朝萧丞笑了笑,“谢谢萧丞。你很早便起来了”
萧丞点着头,剥着番弊,“我早起喊了两个兄弟,他们说辰时一起过来。”
宁素间正待说话,只闻萧丞道:“那匹狼死了没有”
“……”
“……”我是问那匹狼现在怎样了。”
“已经走了。”
萧丞惊道:“走了怎么走的是笼子不够结实还是不够大”
“都不.....”
萧丞顿觉此间蹊跳,便试着问道:“宁姑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素间神色复杂,她放下碗,想了想,竞不知要怎样表达自己想说的话,开口只是道:
“萧丞,那匹狼是妖怪。”
萧丞脸都青了,慌问道:“它有没有加害你”
“倒是没有。不过他变成人的样子,要走,我没法拦他。”
萧丞听她这么说,心下顿感不悦,狠狠地制着香装道:“你没事就好。那而生要走便走,
还要打它作其”心中却在琢磨,宁姑娘也真是的,大夫做久了,什么都拿米医。可是牧已
救了,何必再说这些没用的后话,只是那备生,倘若不滚得远远,不识眼窍地被自己撞到,
定要打得它魂飞魄散。
符水云石他反应平平,毫无昨晚的激动模样,心中颇觉诧异,她又重复道:“萧丞,那匹狼是妖怪。\‘
萧丞放柔声音:“宁姑娘,我不怕妖怪。....以你也不必害怕,。萧丞有些难为情,片刻后才红着脸喃喃说道:“我会.....帮你打走它。”
萧丞并非只是口上勇政,他心中确实也是不怕,他向来磊落,乍闻之下或有惊奇,可转瞬即逝,只要宁姑娘安好无事,其他的也不做多想。他此时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手刃了那条畜生,若早知是个大妖怪,昨晚就该不顾符水云阻拦下了狠手,可是如今就算心下仍感愤愤,却是无济于事。
萧丞见符水云不回话,又道:“好姑....你以后要分清楚好坏。”
符水云在萧丞面前一向是白居姐姐的,此时忽然被他称作好姑娘,浑身都不适应。
半晌,宁索问眨着水灵的眼睛,瞧向萧丞,“我第次见到妖....她认真地说着。
萧丞看符水云似乎准备打开话匣子,便点头如捣蒜地回应着,一声不吭地静静聆听。
“在山上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他是狼人了,但我并不紧张,从小,我便没有怀疑过狼人的存在,就...就像驴子和马生出来的孩子是骡子一一样,我不.....
听到这里,萧丞差点没掉下凳子。
符水云继续说:“我只知道,狼人虽有人的相貌,可身上还是会有狼的特点,比如尾巴,可是昨天晚上,他全身上下,统统都是人的样子。就连毛绒绒的狼脑袋都没有了。你说,他若不是妖怪,会是什么”
符水云不再说话,心里重复着,若不是妖怪,会是什么呢
萧丞听她原来是说这些,不以为然地道:“管它什么劳什子,走已经走了,就算是妖怪,又能怎样呢只愿它别再害人。”
符水云嗯了一声,觉得萧丞对待鬼神之事混不在意,不怀疑也不害怕,不表态也不质疑,跟他探讨这些很是无趣,便闭嘴不谈了。
萧丞却还兴冲冲地,睁着一双闪闪亮眸,期待着她继续发表高谈阔论,却只见她喝了几口汤,便吃起了他剩好的番薯来。完全不知道白己已经破坏了她的兴致。
原来这世上,还真是有妖怪的,符水云心里想着。
她白小虽然耳闻过一些奇事,可并未完全当真,待自己亲眼所见,才不得不信。
这花花世界,千奇百怪,使人好生敬畏。
她真想弄明白这尘世,石清楚这纷纷过眼的一切。
转眼便近了反时,萧丞叫来的两个兄弟也陆续的到齐,一个是邻居阿牛,一个是好友阿毛。三人扛着锄头,在符水云的带领下,朝着千岁山进军。
刚行出村口,便听萧丞唤道:“前面有几个生人,不知道是路过还是村里的客人。”
伏人本在谈论着下葬的事情,此时举日一看,果然瞧见前方有几个黑点在相向而行,只是众人服力没有同年那般好,看不清来人模样,当然也瞧不出是生人还是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