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道秦姬的惨叫,夹杂着于小然捂着嘴的惊呼和哭声,只见秦姬那条戴着储物戒指的手臂,震颤之下,飞向高空,被符水云闪身接住。
符水云临风而立,一手端着秦姬的断臂,一手拂了拂衣摆:“秦姬,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失去了姐姐,但是你要分清楚,你姐姐的死不怪我,而我,亦没有对不住你的姐姐!今日断臂,以作警示!他日再与我面前妄动干戈,我不客气。”
语毕,再也不看秦姬一眼,转身回了洞府!
洞府外,狂轰乱炸的声音犹在。
而符水云在洞府内,双手略微有些发抖,她坐在蒲团上,强自镇定下来,从秦姬的断臂上将储物戒指剥离。
以高阶神识,破开戒指上的禁制,一通搜寻,果然瞧见一枚被修补好的破旧影印符,符水云用神识观看,便观看到了记忆里那段昏黄模糊的情景。
符水云将影印符握在手中,催动灵力,那影印符竟在她手心,融化消失,再无痕迹!
符水云又将储物戒指套在那条断臂上,狠了狠心,将断臂抛了出去。
她无视掉心内的一丝疼痛。
因为有些人,注定,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立场刚刚明确,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就在这一场战斗结束后不到一个时辰。
洞府之外,一道略有些喑哑的声音传入耳畔:“符水云,在么。”
这是陈琼的声音。
实际上,他们那种境界的人,只需用神识看洞府周围的灵力状态,就能大致判断此时洞府内是否有人。
符水云便走出洞府,隔着一程烟水,只见陈琼立在湖畔,朝符水云点了点头。
符水云从浅水桥上走出。
“陈师兄。”
陈琼递出一个盒子:“符水云,那日筑基,见者有份。这是我为你备下的筑基礼。”
符水云道了谢,并未推辞。
见符水云就要合起来,往储物袋收。
陈琼淡淡地道:“不打开看看么?”
符水云便将之打开,见那盒子里,竟是一簇燃烧着的小火苗。
“这是……”
“祝融真火。”
见符水云思索起来,陈琼道:“把手给我。”
符水云并没有给,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掌。
陈琼也不强求:“祭出灵力。”
符水云便压抑着本能,祭出了一道纯正清澈的水系灵力。
陈琼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灵力秘密,无须克制。你当日和人斗法,灵力内蕴含腐蚀毒性,这瞒不过我的眼睛。虽然后来你一直极力压制,但也不是没有破绽。”
“……”
“不必多虑,我并不想伤害你。虽然我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在《暗界风物志》上看到过和你相似的情况,我知道怎么帮你。可以使你随心所欲,驾驭水属性和毒属性,它们会按你所想,如影随形。而这道祝融真火,是我曾经在云梦泽拍卖会拍下的火系至宝,此时虽对你无用,但你灵力内的毒性属火,若能将祝融真火熔炼契合,你将同时拥有至阳、至阴的极道属性!这是无数修士,梦寐之中,都不敢奢求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但你放心,我不会强人所难。你不必有压力,我说了不会伤害你,也并非让你欠我人情,以后我也会找你帮忙。”
“两个了。”
“什么。”
“第一次,帮我摆脱卓俊,这一次,送我祝融真火。我记住了。”
陈琼微微笑了笑,他眉目间有秋风拂过湖面的萧索,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孤高,那种淡淡的疏离,让每个少女都极易沦陷。
偏偏符水云对此免疫。
“陈师兄,你刚才说的《暗界风物志》可以借我看看么?”
陈琼眉头忽而一舒,唇角不由自主上扬起来,刚要说好。
一道黄色的传音纸鹤忽闪着翅膀飞到了他的眼前,他伸手接过,纸鹤便燃烧起来。
一道声音从火焰中传出:“小师兄,执事殿说这一届外院弟子的总监管是你?你赶紧到外院看看,出事了,一个小弟子将其余七个同窗都给打了!连外院外功、内功、心法,三位传道先生都拉不住!”
陈琼微微挑起了眉来,那纸鹤已经完成了任务,再无声息,灰飞烟灭。
符水云忍不住惊叹道:“这人,有点手段……”
以一打七,师长都控制不了。
单凭一个弟子的力量想必难以做到,许是用了一些机关巧阵。
自从去了琼音居,符水云对这些奇门术法便好奇了起来。
陈琼斜过目光,审视符水云,他最不善处理这般琐事,这一次也是大师兄秦蓁故意磨炼,才让他去轮值。
可见符水云竟面露赞赏,莫名地,陈琼也觉那弟子有些厉害。
便试探地道:“要不一起去看?顺便我给你拿《暗界风物志》。”
陈琼垂眸,敛下隐约的期待。
在听到符水云答话之时,嘴角又微微露出了笑意。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次我跟大家说,有一个重要角色要出现了,那么,下个更新,他就出来啦!
期待么,猜猜是女主友军还是敌军?
谢谢“shineyale”的营养液~~~
第51章 昔情·第六
天剑门外院, 萧丞被身后三位传道先生逼着,跪在一张巨大的“渔网”下边。
那渔网足有百尺,张罗在外院的一面断崖之畔, 此刻被一根青松吊着, 渔网不断抖动, 其下传来纷杂的求救之声, 其中两位传道先生在青松边紧紧抓着渔网,似生怕渔网坠落千万丈的悬崖。
萧丞的脸上全是淤青, 可这淤青竟遮掩不住他容貌的清俊无俦。
“此等妖网,到底如何收!你再不说,将你就地正法!”
那外功先生一声怒喝,萧丞的耳边缓缓流出一道血痕,可他紧抿着嘴, 在先生们的再三逼迫下,仿佛置身事外般一笑, 声音清冷如初春的晓雨:“你该奉劝他们不要乱动,这网并不结实,要我收网也没有问题,但这临时制作的网, 一拉就断了。”
“你!当真放肆!”
外功先生狠狠一甩衣袖, 又是一脚踹在萧丞的后背。
萧丞将后背挺得很直,宁可被踹到吐血,也没有折下脊梁。
此刻,教授心法的女先生幽幽一叹, 面露焦灼之色:“去内门搬的救兵怎么还没到啊……眼看这道网真的撑不住了……”
外院的悬崖, 设有高级阵法,悬崖区域, 无法使用灵力。这本是为了防止外门弟子打架斗殴,造成损伤。
可哪知道,竟然有人在外院后山设置了天罗地网,只待弟子们课外休闲投壶时,将人一网打尽,以悬崖畔的松柏为支点,让渔网中的猎物在机关的拉扯下,被推送到悬崖边!
当真心思诡谲又阴毒。
三位外门先生,也不过是筑基期大圆满,并无冲破阵法飞天遁地的本事,想施以援手,可这渔网又太脆弱,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怕处理不好,使七个弟子一起陨落,他们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那心法先生望着萧丞不住叹气,只道:“原本这一届我最看好的弟子是你,你天赋高,悟性强,资质又好……可我不知道你竟如此歹毒,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萧丞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语。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天边一道剑光飞来,那道剑光,在空中一滞,似是在高空上已然看到悬崖畔的危难,御剑的那人,朝崖畔直冲而来,手中一道符箓飞出,那符箓便于半空之中,化作一道十尺的云船!
“是坐忘峰陈琼小公子!”
“小公子来了!有救了!”
陈琼手里又是一道光芒飞出,崖畔先生们手中顿时一松!只见渔网已被陈琼斩断!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却见那断裂的渔网包裹着七个弟子,下饺子一般,落在了陈琼准备好的云船上!
陈琼纵身飞过,虚手一招,那云船便和他一起,在悬崖边缓缓落下。
“好险!”
“呜呜呜,吓死我了……”
“仙人,仙人为我们做主啊!是萧丞害我们!他要我们死!”
弟子们吓得瑟瑟发抖,还有几个竟然屁滚尿流了出来,此时得了救,也浑身瘫软,站都站不起来,那教心法的女先生,连忙去探看几个有没有伤情。
“谁是萧丞。”
陈琼问道。
其时暮光熹微,天色昏黄,萧丞跪在地上,那浮动的光影从微动的松柏下落在他的肩头,他缓缓朝着声音的来处抬起头:“我是。”
原本面容冷峻。
原本眸光狠戾。
原本声音无绪。
可在看见陈琼身后缓缓走出的符水云时,他瞳孔忽而紧缩,古井无波的眉心,竟狠狠地蹙起。
符水云望着其余的七个弟子只有皮肉之伤,却有人悉心照料,而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分明伤筋动骨,伤得最深也最重,可是无人问津。
许是想到自己在外院的时光。
符水云从储物袋掏出金疮药,缓缓朝少年走去。
“别过去!”教心法的女先生还没认出符水云也是她曾教过的弟子,只道他是陈琼带来的人,自然也该是有地位的,好心提醒着:“他很危险!”
萧丞望着越来越近的符水云,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竟隐忍着一种难言的祈盼,在听到心法先生这句话时,他的眸光黯了下去。
但他仍盯着符水云,极力压下神情里的一抹惊色。
在某个瞬间,深埋心底的灰尘,被这一道渐近的紫色身影拂开,她的每一步,那样轻盈,却仿佛重重地、狠狠地踩在他的心尖。
姐姐……
是你么……
原来你还在这世间么……
符水云并未听从心法先生的话,萧丞的膝盖下一滩血水,透过膝头褴褛的衣衫,能看到破碎的膝盖骨和模糊的血肉。
“痛么?”
萧丞木然摇头。
符水云扶着他:“先起来,在这块石头上坐下来吧,不然这双腿怕是要废掉了。”
萧丞望着她的目光竟没有片刻的转移,他启唇欲语,可在看到符水云陌生的神色时,又沉默下去。
涂药间,陈琼也走上来。
周围充斥着弟子们的讨伐声,时不时传来几句“让他滚!”
连先生们都在陈琼面前控诉了起来,但先生们并不偏颇,只说是他太让人失望,明明资质最佳,有大好的前程,可心思阴毒,不配修剑。
陈琼瞧着萧丞膝盖骨都碎了,符水云给他上药时,眼中犹有不忍,而他自己,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确有几分硬气。
“那渔网,是你做的?此地还有许多没有被触发的暗网,都是你布置的?”陈琼问道。
“嗯。”
“布置了多久?”
“十一天。”
“处心积虑,你为了什么。”
萧丞望了望符水云,嘴唇依然紧抿。
符水云温声道:“你虽有错,但总也该有一个因由,我宗门风浩然,赏罚公正,若你有何冤屈,也可以在此讲明。”
“他们想要我死,我只是先下手为强。”
“这么说,他们并未有实际行动。”
萧丞冷笑道:“有其心,便可诛。”
“这……”
连陈琼都一时哑然,周围的先生们又开始纷纷表示失望了。
“你是渔民家的孩子么?”符水云自小生活的村庄,就是在海边,海边村落,七成都在海上谋生。
她犹记得小时候也会编渔网,只是后来忘记了。
此子极有悟性,竟然埋下机关陷阱,以请鱼入网的方式,将敌军一举歼灭,这些技巧,竟和她近日所学的基础阵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符水云的影子映在萧丞眼里时,他的眸光才温和了些许,他迟疑片刻,道:“是……”
他隐有期待,可符水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而又说道:“你不想修成大道么……”
“我想……”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被逐出山门?”
“我知道……”
符水云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毕竟年少气盛,出山门外后,注意腿伤,痊愈前,不可多动。”
语毕,符水云缓缓起身,便欲往人群外静候陈琼。
萧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如果他早知道,那个记忆里唯一的姐姐就在这里,他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做知法犯法,被驱逐出山。
他忍不住伸手往前一拉……
少年时,随叔伯出海回来,捧着最大的海鱼要去送给他最敬爱的水云姐姐,可是得到的是符水云全家被灭门的消息!那时候,萧丞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
此时,如何能看着符水云的背影再次远去……
紫色的袖口,忽然被一只遍布血痕的手拉住。
符水云回眸望去,只见萧丞眼中流露出隐约的祈求之色,他说——
“姐姐……”
符水云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姐姐……水云姐姐……”
符水云浑身一震。
她飞速搜寻记忆,可并不记得有一个叫做萧丞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