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荀领先进了电梯,老何跟上。看着手里的照片,惊叹。一叹,真看不出这个一向温温顺顺的小太太竟然能干出这种事。二叹,1千多万的车被砸成这样,一句幼稚就不生气了吗?
老何抬眼睛看端端正正站在他前面的男人,西装深沉,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冷。老何名为司机,实为保障傅荀的安全,但是他见过这个矜贵的男人脱掉西装塞给他,亲自将一个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亡命徒揍的满脸是血。
这个男人头脑异常睿智,手段锋利,浑身的刚正之气。他敢说,若生在乱世,这个人必定是个英雄。然而脾气不硬,如何逞英雄,他虽待他们几个不错,但脾气是着实的不好。
他轻飘飘的一句幼稚,让他匪夷所思。
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脾气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当英雄和宠老婆不冲突。好像也只有对他自己老婆能这么容忍了。
有意思。
老何不动声色的摇头笑。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你笑什么,”
“……啊,”老何抬起眼睛,傅荀正看着他,一张俊脸横眉冷眼,老何脸上僵了一下,“我,我笑了吗。”
英雄不理他了,一脚踏出电梯。
傅荀在这个地下停车场虽有好几个车位,但车子开来开去,最后放在这里的不多。林恩筱的白色宾利昨晚不在,今早出现了,就好好的卧在破了相的幻影身旁,幸免于难的魅影卧在最角落里,中间是陈望刚从公司里开出来的劳斯莱斯SUV,库里南。
陈望不在车上,而是站在幻影跟前傻眼。
这是多大的仇啊!多么大的勇气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还有王法吗!
不知道这里是有监控的么?
不怕赔的倾家荡产!
傅荀和老何出现,陈望几步上去,正要问情况,老何对他打了个手势,陈望看着老何,傅荀瞥了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站到幻影跟前,他还没有亲眼看过林恩筱的杰作。
傅荀背后,老何将照片一把塞到陈望手里,陈望看了也傻眼,砸车的竟然是女人!看清了就更傻眼,照片里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居然是林恩筱,动手砸车的还是她,也只是她。
陈望无言了。
*
在去公司的路上,傅荀握着手机用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林恩筱。
“今天下午我要去一趟安城,后天会去京城,五天后回来。砸了我的车,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不行你再咬我一口?玩够了就自己回家,别任性。想我了就11点后再打电话,我会亲自接。”
林恩筱打来的电话任何时候他也不会随意挂掉,更不会放着不接,有空就亲自接,没空也会让陈望代接,问她有什么事。他能给的关爱,他都尽量给了。
傅荀发完信息便将这件事丢开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的滴水不漏。他像个演员,四处表演,他代表明仁集团参加一切高调的社会活动,他用这种方式让他的对手着急,让他的对手早点对他动手,他也好让自己早点结束这种内忧外患的状态,那时他就能有时间认真过活了。
预计五天,而且一切行程结束后回到江城已经是第六天了。而这六天中,林恩筱没有一通电话,某天夜里活动结束,傅荀想起来自己打了一通,仍然关机,不知道是太晚了关机,还是一直关着机。微信上也没有回音。
回到江城,天已经暗成一片,他没有去公司,直直的就回了家。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长了脾气的人需要他。
指纹开了锁,门一响玄关的灯便亮了,他一步踏进来,首先便看了客厅,漆黑一片,落地窗外是灯火连成的一片星河。
他没有换鞋子,身后的门自己关了,安静的落了锁。
时间尚早,不是睡觉的时间。家里除了玄关的灯,没有一点光亮。
他走进来,没有换鞋子,林恩筱的手机仍然关着机,他不用再试。玄关的灯灭了,一切没入黑暗,没有一点声音。
“林恩筱!”他一声吼,回答他的只有门口的感应灯。
他开了盏客厅的灯,桌上没有水,有一束蔫儿了的花。没有她的时候这里没有花。
他进厨房拖开冰箱,一股肉眼可见的凉气幽幽往外蹿,他取了瓶水回到客厅,从兜里掏了药,吃了。
家里没有一丝生活的迹象。
他不死心的上楼,进了卧室,开了所有的灯,一切如常,只是衣帽间好像空了一些。他抬脚进去,眼睛扫了一圈,少了的东西都是很私人的贴身用品以及睡觉穿的衣物。外套,裙子倒还好好的挤在柜子里。
浴室里也是如此,小丫头的那一堆繁杂的洗漱用品全不见了。
从浴室出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落地窗前的桌子上,一个车钥匙好好的放在那儿,这是结婚后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傅荀将自己落进窗边的沙发里,手握在腹上,咧唇沉沉吐了一口气,胃在隐隐作痛。
大概是刚才喝了太冰的水。
额上冒了一层细汗,他烦躁的将领带扯了,白色衬衫扣子解了两颗,从沙发上起身,出了房门,下楼,直出家门。
夜幕下劳斯莱斯魅影的身影像一道黑色闪电,极速的从城中心往江城的东南方向疾驰而去。万通山,车少人少道路好,和城南相同,是继城北后发展的富人区。
从城里出来,没费多少时间就上了万通山,万通山好找,林家,不好找。
结婚后,他只去过一次,今年春节,那天一路他都在电脑上看一份资料,所以现在哪一幢房子才是林家的?
魅影的黑色车身映着道路两旁的灯火匍匐在地缓缓前进,像一头沉稳有耐心的猎豹。
夜里,视野有限,想要找到一幢在记忆里只有模糊印象的房子,不太容易。而与其说不好找,实际上是找的人已经在放弃,他这样跑去,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车子停了下来,他在身上摸索了一翻,习惯性的找香烟,而兜里除了手机一无所有。狠砸了一通方向盘,最终还是离开。
因为冰水而不适的胃现在自愈了,不过又开始空的难受了。先前他直接回了家,没有回过公司,家里没人,便没有晚餐可吃。
傅荀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些易消化的食物回了家,洗漱完躺在床上,没有关灯,枕着胳膊看着身旁的枕头,他皱着眉,看的很认真,眉越皱越利害,像在看一个人,看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人。
最后大幅度的转过身,身体一拱舒坦的躺了。
一会儿他伸了手,在床头的开关上一摁,室内最后一盏灯灭了。
翌日,天气晴朗,室外的清白光线从落地窗映进总裁办的小会议室,长桌上坐了一圈人,各人面前都摆满了资料。
赵杨喊下一个,一个男人探身将一份资料递到傅荀面前,“总裁,现在咱们宁城这块新地有一点麻烦,我们最初的方案和现在当地政府的要求相悖了,目前规划出来是要做成集体化的商业区,”
傅荀抬起眼睛,窗外清白的光线映的他的脸色越发的冷白了,赵杨接过资料,翻看了几页,将项目核心情况概述了一遍。
傅荀夺了赵杨拿在手上的资料,扔还给提出问题的人,“这个没什么说的,先搁下来。发现问题是好的,但是你们也动动脑子,别听风就是雨。就以这周边的发展情况,当地的经济水平,这种试想就不可能实现,这是商业规律,你们不要总去以为这官方他就不管经济的死活了。”
“下一个。”赵杨继续喊,桌子的另一边递过来一份似建项目的计划书,负责人又口述了一遍计划书的概况。
项目计划书被傅荀翻看了几页便放在了桌上,他不置可否,就手指在项目书上敲了敲,项目负责人看着他干净的手指,面色发紧,那手指可以说是非常好看的,肤色洁净,骨节修长,指甲只留了一线,再清洁不过。但是在看它的人就不会这样认为,因为它太像一根教鞭,一根严肃的带着刺的教鞭。
“同类型的项目你们到底考查过几个?去一趟东京就搞个日本的,去一趟美国,风格再一变。自己的东西呢?还有,就这样的规模可以说是连国内你都做不了首屈一指,你凭什么冠以国际之名世界之名?连项目书都做的如此小心谨慎,谈何创新?空间还大,还要磨。”
项目书被打回,不及赵杨开口叫下一个项目,傅荀突然开口问,“我记得咱们在禾城上半年拿了一块和誉峰集团相邻的地,这个合作案谈的怎么样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出来回话,“他们很赞同我们的初步计划,详细的方案刚出来,还没有进行洽谈,不过我们已经约到了下周。”
“方案带来没有?”傅荀突然伸出手去要方案。
“……啊,”
傅荀目光一深,汇报的人脸色僵了一下,傅荀难得的近人情一回,“下午2点前送到总裁办,我亲自去谈。”他脸一侧,看陈望,“你约一下,今天下午见他们董事长,”
“今天周六,誉峰集团总部一向双休,林董事长一定不在公司。”陈望提醒,周六工作可不是什么国际惯例!都在家休息呢。
“我知道。”
陈望:“……”知道还?
听不见他的回答,傅荀认真的转过了脸看他,陈望被看的凝滞了片刻,恍然,这位爷是想要去林家!
“好,我这就去联系。”
陈望短暂的离开了一会儿,会议室中继续开会,一个个项目汇报呈到总裁大人面前,办公室里来来往往。
下午,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傅荀总算从会议室出来,领着陈望几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直进休息室对着镜子整理仪表,陈望跟着进去了完事又跟着出来,看穿了他的心事不得不出言提醒,“您真不带礼物?”
傅荀突然停住,十分不耐烦,抵着陈望严肃告诉他,“去谈公事带什么礼物?你再多嘴试试,”傅荀一步走过,却是从陈望的脚背上踩过的,踩的陈望面孔扭曲。
傅荀臭着一张脸出了办公室,老何跟着走了,赵杨挤到陈望身边,“息怒息怒,想想钱,脾气是臭点儿,而且越来越难侍候,谁叫你想要他的钱……啊!”陈望从赵杨脚上踩过离开,踩的赵杨呲牙咧嘴。
总裁办公室外间的看门小秘书看着两个一向严肃的男人进去的时候分明好好的啊,怎么出来就瘸了。
*
劳斯莱斯库里南一路上了万通山,车窗闭着,车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仿佛与车外的世界隔绝。
傅荀手里握着项目资料在看,临时揪了一个由头,也得熟悉一下台词。
傅荀觉得难找的地方,老何倒是轻松找到了,林家房子豪华气派,颜色庄重古朴,主楼像一座古堡林立在参差错落的乔木之间。
到了门口,傅荀将车窗降下认真看了看周围的景物。
车子驶进林家院子,早有一帮人等在哪儿,只不过不是林家的人,而是誉峰集团的一个执行副总和林跃卿的两个助理带着几个秘书。
傅荀为公事而来,由公司的人接待倒也还是说的过去。
不过……陈望暗觉微妙。
实际上虽然誉峰集团的千金嫁了明仁的总裁,但誉峰和明仁的业务往来并没有因此而增多。仅有的合作也是一切以利益为首要,不存在任何私情,傅荀这边是最厌恨裙带关系、家族式企业,而林家那边就不知道是出于何意,好像也根本没有一丝要攀附越来越不可一世的明仁集团的意思。
第18章
傅荀只带了赵杨陈望, 他们一行只三个人,被誉峰集团的一帮人给请进了屋,老何被指引着停车去了。
“傅总大驾光临,我们董事长早就等着您了, 请请请, ”接待的人无不着正装, 一色整洁的衬衫西裤, 再正式不过。
进了大厅, 林跃卿两口子立在当中等候,身周是些穿着统一服装的女人端着茶饮来往于大厅与大厅旁的客厅间, 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人,尤其没有林恩筱。
傅荀眼底凉了几分,面上却挂上了笑意。
林跃卿五十多岁,也穿着精神的衬衫, 他身材魁伟,略有些发富,倒也不影响他的器宇轩昂。沈瑾,五十岁出头,打扮的端庄,眉眼与林恩筱有几分相似,穿着大方贵气, 微卷的头发盘在头顶,笑意浅浅的站在林跃卿身旁。
傅荀上前,林跃卿握住了他的手, 这不像是两老丈人见面,而是两个大佬的会面。
二人握着手,正装对正装, 寒暄,“果果说你生病了,看来现在都好了。”
男人寒暄,女人却只关注家事,丈母娘不断往他身后瞅,傅荀注意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沈瑾笑意浅浅,“傅荀啊,果果呢,果果她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和朋友有约。”傅荀对沈瑾弯了弯唇。
傅荀被半公事半家事化的接待进了大厅旁的客厅。
傅荀没有带林恩筱,沈瑾有些失望,知道他还真的只是特意来谈公事的,就寒暄了几句身体健康的话便离开了。
誉峰的副总并两个助理同陈望赵杨将双方各自的方案都大致概述了一遍,傅荀心不在焉,那丫头没有回家,难道是一直就没有回过家?
事情谈的非常顺利,利益并存的好事,合作开发,统一规划方向,造大声势,实际上没有什么可谈的,尾声,几个助理在客套一些细节。
林跃卿和傅荀聊起了家常,傅荀突然问,“最近我得了一幅***的画,前几天我让筱筱给您送过来,她送到了吗?”
林跃卿先是诧异,后又满意的笑了一下,像是因得到了这个不可一世的女婿的记挂而欣慰。他开口,“小丫头从你生病过后就没有回来过,两天前倒是来过一个电话,”
傅荀不动声色的缩了手指。弯弯绕绕的,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林跃卿一说上画,就打开了话匣子,傅荀听的心不在焉,甚至有些焦急,陈望他们谈完,傅荀拒绝了晚餐邀请,只说改天派人将画送过来便带着人离开了,不过没能走出院子就被沈瑾给拦了。
沈瑾提着个精致的食盒站在傅荀跟前,她笑意浅浅,略略看了看陈望他们,傅荀明了,便叫了他们先上车等他。
沈瑾将食盒递向傅荀,“这是我专门让人现做的山药糕,养胃的。你还年轻,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要好好照顾好才是。”
傅荀愣了一愣接了食盒,“谢谢,谢谢妈。”
沈瑾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实际上他不过29岁,只比她的儿子林恩卓大了1岁,林恩卓在他们夫妻二人眼中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傅荀却严谨的像是饱经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