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前我问过你, 嗯?你是怎么说的?”傅荀深深皱着眉,他仍然捧着林恩筱的脸, 他抬高了下巴,狠狠的警告,“你知道我一贯最厌恶什么人吗?没有责任感的人!说话不负责任的人!知道我是怎么对付这种人的?”
林恩筱像个木头人, 就像任何话也进不了她的耳朵。傅荀认真看着这个挑衅他至此的女人, 他却只能气的嘴唇发颤。
婆婆妈妈的什么爱情于他是从来不适用的,也没人走进过他的心。是这个可恨的丫头总是缠着他说爱说喜欢说想念,整天对他说这种原本不屑一顾的话, 让他听的顺耳了, 惹的心动了,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傅荀狠狠的看着手中捧着的人。他嘴唇微微抖动,是恨极了, 是气愤极了,他眼皮往下压了压,又掀起,眸子里满满寒光,“我真该让你下不了床。”他说。
说完放了手, 从床上下来,他站在床头,俯视被他丢在床上的人, 手指握上半敞的衬衫,轻轻扯了两扯,衬衫便直了一半,他将扣子一颗颗扣好,“既然你这么想离那就离。离了,这辈子也别想我再来见你。”
“离婚协议邮寄给我就行了。等你有空就办手续。”林恩筱声音冷静。
没有得到回答。
远远的一个开门声后,又是一个关门声,然后是汽车启动的声音,林恩筱无力的从床上爬起身来,进了浴室。
她用热水淋遍全身。
*
翌日,天清气朗,海天一色,林恩筱在书房里看书,傅荀就那样就答应了。这再好不过!
这件事落定,她就更能安心过自己计划好的未来生活了。这么多年以来,她竟然将大量的时间花在了爱一个人身上了,她努力念书,只是因为傅荀念书成绩非常的出色,她得配上他。她计划出国,是因为他,后来放弃,也是因为他,因为他回来了。
他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却实在是一个好的榜样。
林恩筱在书房看书,因为昨晚的事,心里的大石头像是落了地。中午,她自己做午餐,冰箱里的食材塞的满满当当。
傅荀还让她学会了一样东西:做饭。
很好,甚好!
林恩筱一个人住在海边,自己看书,自己做饭,自己吃饭,姜娅说要过来陪她,她拒绝了。傅荀买来的那一大堆东西一直放在茶几上,她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便一直没有动。
她的一整天大部份时间都消耗在了书房里,晚餐过后,亦坐在书桌前看书,刚坐下桌上的手机响起,手机屏幕上两个字:傅荀。
她已经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电话接通,“你回来一趟。”是他冷冷沉沉的声音。
“协议寄过来就行了。”
他语气淡淡的,“我没时间给你寄。”
“你让陈……”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离婚?”
“你放在家里,我明天自己回来取。”
“放书房丢了或者被人看到你负责?要拿就现在,我在家等你。”电话被挂断。
手机屏暗掉,林恩筱皱眉,将手机放在了一边,目光落在书上,心却不能专心了。片刻她摇了一下头,继续专心看书。
她不能过去。如果这个霸道的人又要对她做什么,她保护不了自己。
埋进书里,时间流逝的极快,窗外暮色四合,海浪拍岸,手机再次响起。
接通,傅荀依旧淡淡的问她,“到哪里了。”
林恩筱手指揉了下眼角,“我说了,你放在家里,我自己会去拿。”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你还在海边?我拿过来。”
他为什么非要和她碰面?他不是说了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见她了么?“你有时间从城里过来,你就去快递公司寄给我不行吗?”林恩筱心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签了字的东西,你觉得能随随便便给人吗!”
电话又挂了,屏幕黑掉。
林恩筱双手撑着额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且他不忙了吗?不出差了么?那么多事不去办了?
他签的字怎么了,他笔下有黄金么!她签下那么久,难道他会怕被人看到一直带在身上?
林恩筱放下双手,继续看书。这种话简直不像那个男人会说的!如果不是他胃不好,她简直怀疑他喝了酒。
耳边是大海的声音,林恩筱很喜欢听,它像是能抚慰人心,听的多了,更容易进入自己的世界而不被外物所扰。
除非那个外物太强悍。
楼下多了辆车,手机再次响起。
有生以来,她从未在一天之中接到过如此多次数的来自于傅荀的电话。
“开门。”
“你放在门口有就好了,谢谢。”
电话里静默了片刻。
林恩筱先开了口,“我在楼上有事,你丢在门口就行了,这里不会有人乱拿东西,我忙完会下来拿。要是你不放心也可以从门缝里塞进来,门缝能塞进来。”
“林恩筱你给我开门!”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快递?还从门缝给你塞进来!”
“那你就丢在门口啊!”
“开门!”
傅荀大吼,吼声在二楼也听的分外清楚。
林恩筱拧眉看电话,他疯了吗?她再将电话拿近,“我不会开门的。”林恩筱将电话挂掉,再响,她便不接了,最后索性关机。
楼下门被砸响。林恩筱抬起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拍额头,揉了下眼角,继续看书。
这条海岸线的别墅卖的不便宜,当然就会将各种条件都考虑得当,别墅与别墅之间不仅间隔较远,其间还有林木遮掩,环境非常的私人。
林恩筱完全不担心会被人听到,只是这声音让她无法专心。
“林恩筱我现在口渴了,我没有水喝,车上只有一瓶酒,我喝了可就回不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林恩筱站在沙帘后看楼下的人,他手里果然握了一瓶酒,还是白酒,然后他喝了,还喝了不少。林恩筱很能肯定,他绝不是来送协议的,她更不能开门!
他从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又何必担心,林恩筱伸手唰的将厚重的窗帘拉上。
楼下感应灯亮了又灭。他黑色衬衫黑色西裤,在一片昏暗里像一根黑色的柱子。“你真不管我啦!”
灯亮了,将他照亮。他身上的黑色衣料隐隐反光,他头发修的很整洁,耳发和脖子根的头发修的很短很利落,他长腿不断迈步,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他很生气,即便他现在像极了撒泼,他还是体面的,还是英俊的,竟看上去像有几分深情。
如果她没有这一年多以来的深入了解,她早就妥协了。如果她对他还有一丝的眷恋,如果时光倒回去一点点,她也会毫无理智的奔向他,抱住他。
林恩筱从窗边离开,回到书桌前,继续看书。
他累了自会想办法。他有那么多的贴身护卫,还用不着她来自作多情。
离婚协议不签也无妨,两年,分居年满两年后就不需要他签字了。这么简单的法律知识,她当然知道,这便是她最后的底线。
*
“林恩筱你给我出来,我难受,我喝醉了……”
“筱筱你开门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听话,你告诉我,我做就是了……”
“我每天半夜醒来身边没有人,我有多难受你知道吗,你不回家我就睡不好,我一睡不好就失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女人闹脾气也该有个度,你过度了林恩筱!”
“我对你哪里不好啦,一年前你做的饭有多难吃你知道吗,我考虑你的感受,我每天耽误时间吃给你看,回公司我还得加餐,陈望那帮混蛋在背后笑话我你知道吗……”
“你不喜欢家里有人,家里到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我回家连热水也没得喝,回来好不好,”
“筱筱……让我进去,我难受,快让我进去,”
林恩筱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她没有开灯,门外的人真是醉了,他没有骗她。酒精让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成了个长舌妇,让一个爱干净到有些洁癖的人坐在地上砸门。
门外安静了,林恩筱从窗户上看,男人漆黑的一团靠在门边,长腿支着身体,黑色皮鞋映着点远处的路灯光点。
她知道和他离婚也许不太容易,因为傅荀大概受制于戴兰,虽然她不知道其中的因果,戴兰很满意林家,而他需要在戴兰面前演戏。但是她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不同意,以这样不符合他一惯作风的方式拒绝离婚。
还好陈望来的快。
车灯扫进院子,院子里的感应灯便亮了,车上下来两个人,身材魁梧的老何几步便到了门边,门廊上的灯也亮了起来,林恩筱站在窗边,老何的神情她看的清楚。
担心、心疼、不可思议,然后赶忙将傅荀从地上扶了起来。陈望也赶到,他扶着傅荀,老何将人背了起来,带上了车,放到了汽车后排。
陈望又返回,林恩筱打开了门,从屋里出来,门廊上暖色的灯光将他们笼罩,俩人默默无言的静默了片刻。
“太太,您是真的要和总裁离婚吗?”
第25章
陈望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 知进退,能分忧,他们几个人和傅荀朝夕相处几年,早建立了超乎上下级间的关系。
他在明仁待了十几年, 从前跟着老傅总, 老傅总病故他险些遭殃, 傅荀回来再将他从人堆里捞了出来。而不止是他,他们几个情况相似。
傅荀和林恩筱的关系从无到有, 他们都一路见证过来。傅荀是什么样的人他大概比这个小太太还要清楚。他虽对别人狠,但他对自己更狠,要做成他所做到的那些事, 就不得不做成他那样的人。
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 陈望看在眼里,他想了解实情,话说的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样子。
“嗯。”林恩筱答。
“您可以说说原因吗?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林恩筱对他礼貌的弯了弯唇, “陈助理在你看来他真的需要我吗?”
林恩筱的回案看似文不对题, 但这文不对题的答案几乎让陈望哑口无言。他干干的张了张嘴,短暂的安静后,他开口, “他这个人确实不懂生活,但是他有难言之隐,他不得不,”
“陈助理我没有怪他的意思,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会不惜一切去追求的东西, 他并没有什么错。只是我们的道路太不相同,我个人过不惯这种生活,我已经试过了各种相处方式, 我,”林恩筱低头,脸上现了一抹苦笑,她再抬头看陈望,“麻烦你照顾好他,太晚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夜里,海风寒凉,陈望和老何各驾了一辆车从海边离开,回城。
从后视镜里,陈望看了眼躺在后排的人。
下午,开完会,他们在办公室里吃晚餐,赵杨今天准点下班,老何临时有事出去了,他支走其他人,就只剩了他们二人。
总裁大人这些天的暴躁情绪他当然清楚原因。所以他费尽心思、拐弯抹角的现编了一段,说他老婆不久前就闹脾气宁愿住酒店也不回家,他就上门赖着不走,老婆拿他没办法,就投降了。
结果,饭吃的好好的人却突然拍下筷子,“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
“夫妻吵架再正常不过,舍不得就把人哄回来。”陈望脸上展了个憨厚的笑。
“我舍不得?”傅荀眉毛压低,狠瞪着看他。
“您当然不会舍不得。但是这一个男人身后总得有个女人才合适,你说是不是,女人嘛就是喜欢婆婆妈妈的,闹脾气得要有个台阶下,你给个台阶人家就顺着下了。”
结果死要面子的人说了句,“自己能走,自己就能回来!” 然后大步出了办公室。
车灯闯破黑暗,指引前路,陈望摇了摇头,专心看路。
陈望看得出林恩筱虽年轻,却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傅荀最大的问题就是太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男女之情,他拿与他们相处的方式去对待一个女人,把老婆当下属,能有好果子吃么?
他们的矛盾大概不是他的一点小招就能化解的。
*
翌日,天光大亮,傅荀从床上爬起身来,他摸了手机来看,已经八点有余,他的手机闹钟竟然没响。
他头很痛,抬了手揉太阳穴,昨夜的记忆霎时回笼。
他抬眼,自己是在家里。转头往旁看,身边没人,眼睛扫了一遍房间也没人。扫视间,远处衣帽间的地上多了东西,细看是一堆购物袋,那是林恩筱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放在楼下,没有动过。
楼下传来细碎的叮当声,像是厨房里的声音。
他觑了眼,仔细听,楼下确实有动静,也确实像厨房里的动静。他麻利的掀开腿上的薄被下了床,身子晃荡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他单手揉着太阳穴去开了门,胃有些难受,揉头的手又捂上了胃。
他身上穿的是干净的睡衣,有股清香气蹿进鼻腔。小丫头很会疼人,他有应酬喝醉回家,她会帮他收拾,会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第二天一大早就熬一碗醒酒汤。
傅荀捂着胃从房间里出来,走的急促。二楼休闲厅的落地窗有阳光透过缀满花朵的纱帘斑驳的撒在地上。这套窗帘是这屋里小丫头住进来后换掉的唯一的东西。
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那天她拿了张图样抵在他面前,“荀哥哥,我想把这套窗帘换成这个你看行不行,别的不换,就这一扇,行吗?”
他抬眼看了一下窗户,原本的就挺好,素净沉稳。见他没说话,她赶紧补充,样子不容他反对,“反正你也没什么时间在这儿,我看的多。”
小丫头声音甜的醉人,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他,听的人心脏发痒。他伸手握了她的下巴抬起,指腹下的皮肤嫩的出水,一双眸子干净明澈。
他勾了勾唇,“想换你就换。”
后来他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换的。
穿过休闲厅,他头痛的厉害,脚步有些发虚。他眼睛看过窗外刺眼的阳光,有点花。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楼梯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