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指标没问题……那手术也不会有问题吧?”展翼期期艾艾问到。
这样的场面崔静淑见得实在太多,回答的话几乎可以不过脑子就说到滴水不漏:“手术的事情哪个医生都不敢做保证的,比较大的风险之前我都和林小姐沟通过了,手术方案也经过了反复推敲。我已经尽了我能够做的最大努力。但手术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测。”
“您……您是这方面全国,哦不多,全球都有名的专家了。我看过网上的病例,比宝宝更严重的,您都治好过。”
“不过是些虚名。”崔静淑看着宝宝,温和一笑,“没有哪个医生敢保证自己手术一定成功的。如果真有,你们反倒要慎重考虑他了。”
哪怕是自己儿子的朋友,崔静淑也不会做任何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保证来的。尤其宝宝的病情在她经手的病人里面,也都算得上重症了,哪里敢打这种包票。
展翼本来以为夏怀煦的妈妈,总能透露些更加实际的情况,但见崔静淑和打太极似的,嘴里没有一句肯定的话,人也蔫了下来。
几人沉默的看着崔静淑离开,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你……你听你妈妈的语气,能听得出手术成功的概率么?”展翼到底是没经过什么事情的年轻人,他比夏怀煦还要小些,二十多年人生顺风顺水,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大家其实心里都担心,但就他面上表现的最明显。
夏怀煦摇摇头。
展翼神色更加忧虑了。
“你哪能这样问怀煦。”陈珂打断展翼的话,“手术的事,确实没人说得准的。”
“好了,再在这没头没脑渲染紧张情绪你就给我回去。”林子衿对展翼说到,“手术早就定下来要做了,再怎么问明天都是得上手术台的。尽人事,听天命。”
“对了。”听到林子衿的话,展翼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下羽绒服,手伸进到脖子后,解松脖子上的红绳子,掏出一块贴身的玉坠来。玉坠十分通透,雕的是个观音,面目慈悲,项链的红绳已经有些旧了,大概带了许多年。
“我从小带的,从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驱灾辟邪保平安,我小时候身体可壮实了,从来都没生过病。”展翼一边说,一边将红绳套在宝宝脖子上,拉紧调节的带子。
宝宝肉肉的手抓着观音坠子,那项链不长,他要努力低头,下巴贴到脖子这,才能看到那吊坠的样子。
展翼看着宝宝抓着玉坠,嘱咐到:“多摸摸,保平安。”
对了,我这也有。展翼的行为提醒的陈珂,从兜里揣出个十分迷你的锦袋:“我一月一日去灵隐寺求的。虽然不是农历新年的头香,但也算烧了今年的头香不是。我还特意让住持给我念了佛经,还过了明火。灵隐寺那么多尊佛,我每尊都拜了过去,每个菩萨的功德箱里,我都捐了钱。”
陈珂说着,将那锦袋挂在宝宝手腕上:“菩萨会保佑手术顺利的。”
林子衿看两人的行为,笑了一声:“你两不是从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呸呸呸。”展翼连忙跳起来,“姐姐你可别乱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些明天手术的时候不也都得取下来,又不能带进手术室。”
“求了总是心安一些。”陈珂附和到。
“好吧。”林子衿知道他们都是满腔担心又不知道做些什么,也都是好心。也任由两人去了。
没过一会儿,门轻轻敲了一下。
这会儿医院人已经很多了,钟毓飞快带上帽子,蹲下身,躲在病床下面。陈珂也转过身去,装作在看窗外。
林子衿问:“什么事啊”
“是我。”听到钟毓的声音,展翼松了一口气,从床边跳起来去开门,看钟毓脸也没遮,就站在门前,飞速将人拉进门,快速关门:“快快快进来”
回来路上还撞上了床脚,最后呲牙咧嘴,单脚跳着坐回床上。
林子衿看着钟毓跟在展翼身后进来,怀里抱着一小臂那么长的,木质雕花的锦盒。经历了展翼和陈珂两人这两出,也大概明白钟毓带这盒子来时干啥的了。
“哎,你带的是啥?”展翼凑过去问,“盒子好大啊,看起来好漂亮。”
夏怀煦看了眼钟毓怀里的盒子,檀木的,看花纹像是老物件。他小时候跟着夏博恒学过一点,但不算精通,不知道是真的老物件还是新物件做的仿古。
钟毓将那长长的盒子放在床上,打开。
展翼看到盒内的东西,惊叹了一声。
林子衿看着展翼动作小心又慎重,拿着块绸布将盒子里那只玉如意取了出来,慎重的放在了宝宝的枕头旁,叹了口气:“你们这一个两个折腾的。”
☆、第二十五章
刚才那个盒子, 夏怀煦功力不够,还看不出真假。
但这玉如意一拿出来,哪怕夏怀煦对玉器不甚了解, 也能一眼看出来——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是上好的羊脂玉。看样子,也有一定年份了。
如意中间雕了一个小童子,手上握着一只荷叶, 大大的荷叶遮住了整个脑袋笑得十分可爱。宝宝坐在床沿边,被那憨态可掬的小娃娃吸引的注意力,伸手去摸, 他对小童子手捧的莲花格外感兴趣,指尖啧花瓣上来回描摹。摸完不忘扭头和林子衿分享:“是娃娃啊!”手指着那胖乎乎的小娃娃, 手背上四个肉呼呼的小窝窝, 十分可爱。
林子衿揉了一把宝宝的头。
“这……这是和田玉吧。”展翼迟疑问到。
“应该是羊脂玉。”陈珂回答, 钟毓点点头,印证了他的话的正确性。
展翼倒吸一口气:这么大一块, 真是难得了。”
“这人来人往的,收进盒子里吧。”林子衿算是苦出生, 压根就分不清玉和石头,哪怕现在有钱了,也没有带首饰的习惯, 人生中唯一买过的一块玉是在宝宝出世前送给宝宝的贺礼,认识钟毓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了解他的家底。让他这么郑重拿出来的, 必定十分贵重。
钟毓固执摇头:“放那,我特意从北京带过来的。”
说完过了几秒,又补充道:“开过光,对宝宝好。”
钟毓的目光不容动摇, 林子衿拗不过她,只好任由钟毓将那羊脂玉玉如意放在了宝宝的床头柜上。
宝宝身上还挂着陈珂求来的护身符,展翼带来的玉佛。
林子衿认识几人这么多年,知道他们都不信这些。看到三人的举动,有些窝心。
不过三人之间的关系,早也不需要口头那一声谢。她坐到床沿上,拉了下一旁的凳子,示意几人坐下。
宝宝这会儿正低着头,看展翼挂在他桌子上那个玉佛。那项链不长,宝宝脖子上肉有多,需要努力低下头才能看到那玉佛的样子。用力低头的时候,脖子上的软肉挤出一个双下巴来。
这本来是个十分可爱的画面,若是往常,他们定是会被宝宝逗乐的。但此刻三人坐在那儿,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小孩无忧无虑,不知手术的风险。但在坐的四个大人都是很清楚的。在坐的几人,昨夜都没有睡好觉。
几人其实都紧张,也都害怕。他们都是看着宝宝长大的,也知道林子衿这几年的不容易。
宽慰的话谁不会说。除了钟毓沉默寡言,屋子内其他人的都是在娱乐圈对着记者的挖坑刁难都能灵活应对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说那些干巴巴的场面话。
气氛就这么一时凝固下来。
“啊,对了。”展翼一向不适应这样冷凝的气氛,打破几人之间的沉寂,“我给宝宝带了玩具。”
“是什么?”宝宝一下就被吸引了过来。
展翼年纪轻些,总能找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给宝宝带来。
“当当当当——”展翼十分夸张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鲨鱼形状的塑料玩具来。放在床面上。献宝一般,把鲨鱼的嘴巴掰开,那鲨鱼做的挺逼真,张开的嘴里是上下两排尖尖的牙,看起来格外凶残。
展翼拿着这张着血盆大口的鲨鱼,“哇——”了一声,让鲨鱼“游”到宝宝面前,吓得宝宝身子往后头一缩。
展翼将张着嘴的鲨鱼放在宝宝跟前,拿着宝宝的手,去按鲨鱼的牙齿。
“这个牙齿是可以这样按下去的。”
“咦?”宝宝拿着肉肉的手指头,将刚刚按下去的牙齿旁边的一颗牙齿也按下去。
“我们一人按一颗好不好?”
“好!”
两人一人按一颗牙齿,轮了三次,到展翼按的时候,鲨鱼的嘴巴啪嗒一声,阖上了,“咬”住了展翼的手指。
展翼将咬住自己手的鲨鱼给宝宝看:“他会咬人的嗷!”
“痛不痛啊?”宝宝十分担心的问到。
展翼皱眉,装作一副很痛的样子,冲宝宝点头:“我们再来一次,这次宝宝也要不被鲨鱼咬到!”
展翼将鲨鱼的嘴掰开,鲨鱼那一排尖尖的牙齿就又恢复了原状。
大概是知道鲨鱼是会咬人的,宝宝这次玩起来,认真的许多。他还挺聪明,避开了刚才展翼最后按下的那颗,小心翼翼按下了那颗旁边的一颗。
没想到鲨鱼的嘴“啪”一下,就阖上了。
“呀——”宝宝吓得尖叫一声,但过了一会儿,似乎没感到疼,将咬住自己手指的鲨鱼“拎”起来,歪着头打量。
展翼笑着揉宝宝的头:“果果你运气也太不好了,哈哈哈哈。”
宝宝脸鼓了鼓,学着展翼的样子,将鲨鱼嘴掰开,有些不服气:“哥哥我们再来。这次大鲨鱼肯定还咬你。”
展翼和宝宝你来我往,笑闹不断,屋内的气氛总算不是那么冷凝。
屋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宝宝玩,被宝宝天真可爱的童言童语逗得眼里有了几分笑意。除了夏怀煦。
林子衿坐在床位,看着宝宝玩。夏怀煦正好坐在林子衿对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林子衿的神情。
夏怀煦很难描述林子衿那一刻的神情。
——虽然勾着唇在笑,可是却红了眼眶,眼角泛起泪光。
水光潋滟的眸子中的情绪实在复杂,担忧和怜爱揉杂在一块。大概是怕旁人发现她的情绪,又垂下眸,唇轻轻一抿,眼睛眨了眨,手将雪白的被单攥出痕迹,强行止住自己要掉下的眼泪。
再抬眸时,除了微微发红的眼眶,和攥紧的手,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夏怀煦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蹙起的眉纠缠成一团,心疼的不行。
“妈妈,你一块玩。”宝宝玩出了乐趣,抓着屋内所有的人陪着他一块玩。几人也只好坐紧了些,椅子太占地方,夏怀煦就坐到了床的另一侧,和林子衿挨得很近,展翼和陈珂将椅子挪到靠近宝宝的床头。
几人照着顺序轮流按鲨鱼的牙齿。
夏怀煦可能还有些小孩心性,也跟着展翼一块逗宝宝,指尖摸过鲨鱼尖尖的牙齿,做出要按下去的动作:“宝宝你说我是按这这颗呢?还是按这颗呢?”
勾着宝宝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晃来晃去。
有时大家都以为他要按下去了,又将手指挪开了,飞速按下另外一颗,像是怕被咬住一般,按下去就飞速缩回来。
看着鲨鱼嘴没阖上,又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逗宝宝:“啊,好险!看,叔叔运气好不好!”
几轮下来,夏怀煦运气确实是好,从来没被咬住一次。
倒是林子衿抱着陪玩的心态,觉得这种游戏单纯凭运气,所以每次都是乱按一气,五轮玩下来,三次都是她被“咬”
三轮下来,连宝宝都拍着手说:“妈妈太倒霉了,总是被鲨鱼咬咬。”
虽然是个凭运气的小游戏,但林子衿总不想一直输,第四次也开始小心起来。
轮了四轮,再次到她的时候,鲨鱼嘴里只剩下三颗尖尖的牙齿。
林子衿犹豫几秒,伸手准备按最左边那一颗,正准备按下去时,感觉夏怀煦偷偷拉了一下她背后的衣服。
林子衿指尖一顿,按向旁边那一颗。
按完后可能是出于对夏怀煦的信任,手指慢悠悠,没有急着往回缩,那鲨鱼果然没有“咬”下来。
林子衿侧眸去看夏怀煦,夏怀煦歪着头对偷偷眨了下眼,眸子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接林子衿下手的展翼皱了下眉,惨兮兮抱怨到:“就两颗了,那不是我就是毓哥了。”
说完随手一按,那鲨鱼嘴啪一下就咬了下来。
又玩了几轮,得益于夏怀煦时不时的提醒,林子衿再也没输过,夏怀煦同样也没输过。
林子衿赢了几轮,得意洋洋去捏宝宝肉呼呼的脸:“妈妈刚才只是不熟练。”
每玩一轮,几个人就会换一次开始的顺序。这次轮到夏怀煦时,鲨鱼嘴里只剩下了最后两颗。
被咬次数最多的展翼幸灾乐祸:“嘿嘿嘿……这次你们两总有一个要被咬了。”
林子衿无语瞥了展翼一眼——就玩个游戏,这么认真做什么。
她知道夏怀煦摸出了其中规律,这次肯定就是她输。只是输一把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怀煦随意伸手一按,任由鲨鱼嘴咬住自己的手指,拎起咬住自己手指的鲨鱼,给林子衿看,笑得十分温和:“啊……看来这次运气不太好。”
崔静淑夫妇给夏怀煦的名字真是起得极好,夏怀煦的瞳仁颜色偏棕,笑起来时温润又清朗,温柔仿佛是从骨头里透了出来,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
对着这温和的笑容,林子衿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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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曼茵也来看了一眼。带来了一串菩提子雕的手串,宝宝现在身上快挂满了几人带来的东西。
说来也是好笑,几人都是彻头彻尾唯物主义者,别的不说,林子衿认识陈珂和苏曼茵小二十年,之前从未见两人去拜过一次佛。但这次却算是不约而同的用了这些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