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见状凑到苏塘身边说话,“姑娘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伺候二殿下,自然相安无事着。”苏塘话说听上去很妥帖,她满目清澈的轻笑了下:“多谢公公关心。”
明明是这么敷衍的回答, 但听着就是让人心里舒服, 小福子又和她说:“倒不是我关心姑娘, 是旁人对你上心。”
“......”
小福子见她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又道:“姑娘有时候放下心里的芥蒂, 面前何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这话都提示到这个份上了, 苏塘只好强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的。”
若是她再这么不识趣, 怕是要被人厌恶起来。
萧贵妃被罚了禁闭,锁在屋子里不能出来迎接李筠, 苏塘一个宫女站在这,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颇为古怪窘迫。
可她生的美,就算是穿的一模一样的宫袍, 她站在那便是出尘般的, 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倒真像是这的主儿。
李筠到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就好像苏塘特意等着他,她是他的妃子般。不由自主的, 内心的浮躁松动,看着她妥帖的行了礼,可口里那声‘奴婢’听着极为刺耳,一瞬间把他拉入现实。
“起来吧。”他道。
这次苏塘没有表现的那么反抗,毕竟李筠之前表达过不会指染她的意思,长公主又在旁边看着,她便正常应对了。
入了殿内,二皇子已经醒了,这时候瞪着一双大眼睛看李筠,又看看苏塘,然后果断选择了伸手要苏塘抱。
在他父皇的狐假虎威下,小家伙很快得偿所愿了,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高兴的眯起眼睛。
“他倒是喜欢你。”
李筠语气但是平淡,一双眼眸自然的落在苏塘身上,看了又看,似乎在回味什么。
苏塘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低眉顺眼道:“奴婢照顾二皇子久了,自然亲近些。”
见女子虽然还是以前那般畏惧他的模样,他便收回探索的目光,面容上不见半点心思,“嗯,赏。”
苏塘顿了一下,才道:“谢皇上赏赐。”
“阿漓和溪儿对你印象都很不错。”他似是无意的的提,声音不带一点波澜,“你倒是会讨他们欢心。”
不知是夸还是贬低,若是夸便罢了,若是贬就是在说自己是个会魅主的心机之人了。
“奴婢是看小殿下们和二殿下乃兄友之间,忍不住多看顾着。”苏塘神情微软,“主子怀孕的时候就对奴婢说过,她最喜欢孩子......”
“咳咳。”话还没说完呢,便被小福子打断了,他‘啊唷’了一声,赶忙向皇上告罪。
他心说苏塘姑娘怎么这么糊涂呢,现在是能提秦婕妤的时候么?她怎么偏偏就不知道皇上厌恶秦婕妤呢?
李筠看见她抿了唇,眼尾落下一抹忧愁,也不再言语。
在她心里,秦婕妤就那么重要么?
“她是喜欢孩子。”鬼使神差的,他随着她说。
小福子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失算了。
“是啊。”
女子抬首,那双似乎永远含着柔情的眼眸漾着亮光,她微微弯着唇,从未那么高兴过,“主子那时候便说,等二皇子诞生下来,便让她的孩子认我做干娘。”
她说到这的时候又忍不住脸红了红,紧张道:“是奴婢太过异想天开以下犯上......”
“无事。”李筠说,又补充了一句,“她......很顾念你。”
小姑娘不怕死的扫了他两眼,又垂下头,声音颤抖道:“没想到皇上和奴婢一样还记得主子的好……”
“......”李筠心情复杂,但没开口解释。
苏塘终于抬头,朝他淡淡的笑了笑,那笑意又温暖又娴静,瞳孔里倒影他的面孔,一阵酥麻自后脊柱往上攀附,他略显仓促的撇开了眼。
“......她为朕生下了孩子,朕自然记着。”
“那您抱抱他吧。”
苏塘上前了一步,传来她身上独一无二特有的体香,两人的距离不算远,可李筠就是觉得像是贴在一起似的。
她何时对自己这般主动?
苏塘怀里的二皇子一脸无措,就被人递了过去,接着枕着一双遒劲有力的手臂,颇为不舒服,他伸手去抓苏塘,可她已经后退了一步。
泪花在眼睛里打转,他委屈的几乎想哭,感觉苏塘要丢下他了。
小福子往皇上那边一瞥,他怎么觉得这父子俩的的气场都差不到哪去呢?
总不能是皇上也舍不得苏塘姑娘吧?
“乖啊。”她对二殿下说。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筠早便回了乾午宫。
苏塘听着脑海里月夕得到乾午宫视角的报信,略微无奈了一会,许是实在无聊,便开着技能往那边看。
那边瞧见李筠的脸色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总之一副不生人勿进的模样,旁边的小福子心里有数,也不敢扰他。
用了晚膳,小福子酝酿了很久,确认这话不会惹的皇上不愉,便开了口:“二殿下若是认苏塘姑娘做干娘也不错。”
干儿子正给皇上布菜呢,听着这话赶紧顺着他干爹道:“苏塘姑娘对几个小殿下也是好极,就差当亲生的疼。”
“......”
苏塘心说我平日里对他们也挺和蔼,怎么着时候给她浇冷水呢?
不过奇怪的是,李筠脸色却蓦然黯然。
他知道他们说的没错,但苏塘是对小殿下好,是念着秦婕妤,对他......
但她把自己当什么?
她对他笑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谅’了秦婕妤,是自己这个皇上不再怨恨她痴情的主子。
她面上不显,许是心里觉得自己是个负心汉,便那般怕他不亲近他,或者早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又那般抵抗。
他又怎么靠近她?
“撤了。”
周身阴郁的气势愈发严重,小福子这次栽了跟头,便也不敢再多言,吩咐着下边的宫人把菜撤掉。
殿内安安静静的,没人敢出声,李筠便叫小福子和干儿子都退下,在外头候着。
干儿子对小福子说:“干爹,这次咱们怎么不对了?”
小福子眼睛转了一圈,又叹了口气:“我猜啊,是皇上不想逼着苏塘姑娘。”
“那不至于吧。”干儿子张口:“这也是神了,皇上喜欢谁还用得着顾虑么?”
小福子也说是啊,也不知道犹豫个什么劲,他看着干着急,况且现在苏塘的处境可算不上好……
他沉思了半响,犹豫着说:“皇上说不定是顾及着苏塘姑娘的名声。”
“干爹的意思是?”
“那苏塘以前可是在尚书房做事的,咱们皇上不也在尚书房呢。”
这话一说出来,干儿子灵机一动,懂了,突然低低一笑,“儿子懂了!”
两人还未仔细说呢,便有人上来说太后快要到乾午宫,太后很少来乾午宫,这次突然造访还有些耐人寻味。
往里通报了一声,太后便到了,她看了一眼干儿子,问:“皇上下午去看二皇子了?”
“是去看长公主的,萧贵妃被禁足。”
太后眯了眯眼,干儿子便察觉到身上一阵阴冷,但他咬紧了唇不敢多说。
接着,太后便侧开神情,拖着裙摆往里走去。
冯嬷嬷替太后拨开珠帘,便瞧见皇上刚刚落笔的,正站了起来,他手上还挂着一串质地上乘的佛珠。
太后见了,便问:“今日怎么念起佛来了?”
“静心。”李筠道。
这烦心事太后也懒得问,错开李筠的身影便坐到椅子上,顺了口气道:“过几日是李莲的满月你可记得?”
李莲?
宫里头的人总是二殿下二殿下的唤,李筠都快忘了自己给他取得这个名字。
见皇上不答,太后便道:“在想什么呢?”
“儿子在想,老二似乎没有乳名。”
这回答让太后都征了一下,她眉头皱了皱,眼尾的细纹便愈发明显,“他母妃去得早,自然没人取。”
又道:“若皇帝介意,给他取了也好,只怕太过惹眼。”
二皇子最近的风头确实极盛,这场满月宴都办的声势浩大,名字又是皇上亲自取得,这么多天注意着颐和宫那边,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稍放一边,哀家今日有别的事找皇帝说。”太后道。
手指按下一颗佛珠,李筠便走进她身侧,“儿子听着。”
太后点点头,一脸严肃:“今日钦天监传来的消息被哀家截得了,那监正传来的话说,此次二皇子满月,将有凤星鸾动之相。”
风星?
皇后一位一直都空虚着,后宫皆由萧贵妃掌权,这次罚了萧贵妃禁足,一些事宜便交由杨贤妃代为处理,这后位若是真要交付,这个时候......
“母后明说便是。”李筠捏着下一颗佛珠,迟迟不落。
“皇帝可记得秦家?”太后道。
这话是淡然而说出的,但入了苏塘的耳朵里,却是一片浪花掀起,交叠出层层波澜,无休无止......
她蹙眉,不住的困惑。
秦家?凤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会多写的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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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李筠说:“钦天监监正与秦家那位也算是世交。”
仔细想想确实是暗通曲款的意思, 但为何是秦家。
太后知他一知半解,便道:“秦婕妤的生母是沈氏,却也是韩小侯爷的唯一嫡女。”
“韩小侯爷?”
李筠记得他在淮阴之乱捐躯于战场时, 自己还不及弱冠, 听闻他一生未娶, 也算是天妒英才,憾事一桩。
可又怎会多出来一个女儿?
“这沈氏和小侯爷自小便是隔着邻家的亲梅竹马,当初议亲的时候还和哀家说过两句闲话,哀家那时尚不能给他们做主, 后边那韩衬文奔了战场, 沈氏便嫁入秦家, 成了秦家主母。但哪时候,秦婕妤便已经怀在沈氏肚子里。”
“韩家满门忠烈, 现在老侯爷还在战场镇守一方, 却无后人继位,原是说断了香火, 但这位现在故去的秦家夫人,曾经......”
太后的话就断在这, 个中的原由也不好说出口。
韩小侯爷虽去得早,但谁人都不知有这个插曲,就算颇有些荒唐,可这就是事实。
“康安侯可知?”李筠眉间弥漫着淡淡的沉重。
太后点头, “若是他不知, 哀家便不会坐在这了。”
韩家不会放着最后的血脉不管,眼下二皇子已经出生了,除非过继到韩家,不然没有旁的法子。
可又怎么可能过继呢?
韩家如今只剩一个花甲之年的武康侯, 家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若是哪日他撒手人寰,二皇子岂不是成了海中孤舟?
再回宫内?那过继何用?
“秦家想送人进来?”李筠也不是没听过外边的谣言,秦家二姑娘学了宫里的规矩,显然是要来了。
他笑:“风位,也真敢想。”
“幌子罢了。”太后摇摇头,“哀家瞧见过那姑娘,长得倒是标志,眼下那秦刺史在江南立了功,康安侯也有这示意,不过是个人情罢了,由着又如何?不过是多一个淳嫔。”
一个有了皇子的嫔,哪能一样呢。
“朕再想想。”
李筠又和太后多说了两句其他,才把她送走,他坐在软席上揉了揉眉心,面前的奏折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太后说的没错,可这秦家的人进了宫,再将皇子送到她名下固然简单,不过是多分出心力来看顾着。
可......她呢。
苏塘听到这还挺高兴的,这秦家果然不如一般人,这便妥妥的能进来了,不过这用钦天监说凤位的话的名义显然有些高调。
怕是一进宫来便要惹的满宫闲话,倒是不省心,不如......
她瞧着摇篮里乖乖睡觉二皇子,正巧无人在殿内,她便浅浅的笑,低声呢喃:“小家伙,以后不见咯。”
——
这日满岁宴。
自烈日散落下灿烂的光,乾和宫外坐宾满席,谈笑交谈声不绝于耳,都能传到殿内来。
萧贵妃今日也算是被例外放出来一日,她神情疲倦,刚到的时候便被魏修仪阴阳怪气了一番,但她不理她,倒是杨贤妃还是老好人的在旁边劝话。
二皇子被璃清等人好好打扮着,苏塘便到了席外仔细勘查二皇子的吃食。
“瞧那边......”
不远处有人举着一把扇子,掩唇朝着桃花那侧倩影谈论道。
“我早看了许久。”旁人回话。
“如何?”
“......美。”
那完全不像是一个宫女,就连她低垂着脸眼都能让人无法不忽视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一举一动都能牵引着人的心神。
众人见她纤纤素手清点着案上的物件,侧脸柔和,明明是女眷那边人影憧憧的一道静景罢了,却偏偏是引着人的眼球。
“我还以为今日能见到秦家那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秦家姑娘便是大饱眼福了,没曾想这宫里......”
修仪娘娘也美,可众人却不敢说,但又出现这样一个如同宝藏般的美人,又这般立于低微境地,又怎叫这边的公子不注意着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