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辩解什么啊......”苏塘眼睛里茫然一片,“臣妾都听皇上的呀。”
“......”
李筠拿过一块糕点,动作很是轻松,他咬了一口,转移话题,“你做的?”
“嗯嗯。”苏塘乖乖点头,一双眼眸顾盼生辉,“皇上吃着可还行?是新鲜出炉的绿豆糕,叫宫里厨子教的,臣妾先学着,比起宫里的御厨是差了些。”
“尚可。”有些发甜了,但李筠倒没说什么,默默咽了下去。
“那臣妾送几块给长公主她们,好几日都没见长公主,也不知道......”苏塘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询问的模样。
这话的意思便是来探听消息。
李筠脸色算不上好看,他轻挑着眉毛,略嘲的笑:“又是萧妃又是长公主的,你是叫朕给你做工的么?”
前一刻能软下心肠和她好好说话,下一刻这人又去提别人,合着若不是旁人出了事,她不会想到自己,也不会想见着他。
“臣妾不敢。”苏塘慌张的扣紧了桌角,正经危坐,“皇上护着臣妾,臣妾感激您,所以才想着公主他们的,不然臣妾心里不安。”
因为感激李筠,所以更想对他的孩子好,这话倒是半点毛病也无,可是听着就是让李筠不舒服。
苏塘完全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生气,又似乎是被他凶的怕了,这时候像是只小兽似的,眼睛里漫上雾气,连望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些害怕。
弄的李筠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臣妾下次不再麻烦皇上了。”苏塘擦了擦眼角,小声的说:“皇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连哄人都是软软绵绵的,胆小里带着些卑微,那份害怕他抽身离去的情绪完全不加掩饰。
李筠叹了口气,真拿她没办法,“朕没生气,只是......下次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思索后,再是垂眼添了一句:“朕也不是不答应你。”
“臣妾就知道。”苏塘抬起手擦了擦眼角,雨后初晴般的笑,“皇上最是慈悲心肠,亲善和蔼的。”
“......”
李筠算是彻底被她磨灭了脾气,一时间无奈极了。
“今日在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被淑妃娘娘吓着了,回来又见萧妃在门口跪着,实在是心里慌得很,这才想着找皇上想想法子的。”她捂着胸口,咬紧了唇,“臣妾现在想着确实不妥,实在是因为自己的私事扰了皇上安宁,下次定然仔细斟酌。”
“倒也不必......”
“臣妾不想给皇上添麻烦。”
苏塘睫毛轻轻的垂着,被纸窗透过的柔光淡了色,又见面上纤细的容貌,粉嫩如蜜桃的肌肤肉眼可见的剔透,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面前的人没答话,只视线落在她身上,不痛不痒的,却让她紧绷着身体。
接着听见清淡的声音,“朕还是顾得到你的。”
她抬首,又是水亮的眸光显露,唇角微动,“多谢皇上庇护。”
唇被咬的泛红,像是一朵待人摘取的花瓣似的,李筠的目光流连了一圈,又兀自撇开,道:“既然是朕让你做妃子,自然是......守信的,会护着你。”
“那皇上,臣妾想知道长公主的情况。”苏塘也不再卖惨了,转而就问,“那日长公主回去了颐和宫,臣妾就再未听见过声音,奴婢担心得很。”
苏塘自然知道长公主处境如何,长公主回宫后直接是和萧妃敞开了说话,直言她母妃行事狠辣,二皇子和苏塘是无辜的,她妄图致人于死地的做法简直与蛇蝎无异,气的萧妃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又罚着她关到自己的屋子里,几天了就靠着一口粮食活命。
小家伙现在情况很不好,苏塘能看见她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那只残破的布老虎,气息虚弱的呼吸着,赢弱不已。
“朕也不算很清楚。”李筠皱眉。
颐和宫自那日大火以后便算是封闭了起来,前朝事忙,也无人来通报,这几天太后和他商量大火的事,敲定完结果他才算空下来,接着才被苏塘请了来。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所有去乾午宫的人都被萧妃截了下来,自然,还有那个倦夕从中捣乱。
不过宝秀已经找到了传递消息的太监,那太监估计这时候已经到了乾午宫,只不过自己先人一步。
苏塘眼里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倒是朕疏忽了。”李筠细想过,当时长公主给苏塘这般做了证,照那孩子的性子,回去后还不知怎么面对它母妃。
他站起身,和苏塘道:“朕去颐和宫看看,再带阿漓来见你。”
他自然不会带着苏塘,现在苏塘和萧妃的关系并不算好,去了也不知要闹什么矛盾。
“臣妾恭送皇上。”
苏塘把他送到宫门口,见他背影消失再回去照顾二皇子。
这时候小家伙正睡着,专门照顾她的宫女遥枝道:“二殿下睡了好一会,醒了正好吃奶。”
璃清对她道:“出去吧,这里有娘娘照看便是了。”
遥枝便点点头,轻声退下。
“主子帮萧妃就算了,怎么还把皇上往颐和宫推。”她皱眉不解,“您是想和萧妃交好了?”
“她差点把我和二殿下烧死,我记得清楚呢。”
“那你这是?”
苏塘轻轻摇晃着摇篮,轻声道:“我想给咱们二皇子找个玩伴。”
璃清瞳孔微颤。
——
颐和宫
李筠来的很匆促,颐和宫完全没想到这种节骨眼上皇上还回来这里惹晦气,颐和宫出了这种事,不被厌弃都已经是皇上看在萧妃的面子上了。
下边的人赶忙去禀报萧妃,可李筠直接是往长公主住的偏殿去,下边的人连滚带爬也阻挡不住。
守门的人瞧见李筠都傻了眼,赶紧跪下身来。
“皇上,娘娘正罚长公主殿下禁足,这会时候还没结束呢。”下边人说。
“朕要见阿漓还需要得她的准许了?”李筠声音薄凉。
其实半途中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几日颐和宫风平浪静,出了这种事却没半点消息,实在是不太正常。
那守门的太监被吓得脸都白了,赶忙给开了门。
外边明明是雪亮的,可屋子里像是弥漫了一团死气,暗得几乎看不到实情,就在桌角边,长公主缩着个身子晕倒在地。
干儿子被吓到了,张着口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可李筠已经走了进去,把长公主抱了起来。
干儿子赶忙对身后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忙乱成了一团,外边的人跪在地上,汗珠从头上往下滴,落下地面上散开水渍,心凉了半截。
自那日颐和宫着了火,萧妃也不知怎么的,整个人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平日里尚且还算是和蔼可亲的人,这时候对着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像是个仇人似的,关禁闭不说,就连吃的喝的都不给,还是宝秀姐姐悄悄送来些东西才能让长公主苟延残喘至今。
他们心里慌得很,但又被倦夕姐姐困住了步子,不给去禀报。这时候皇上回来大发雷霆,自己的脑袋够几个砍呢?
想到这便有人往前爬了几步,三句两句把实况全给说了,再‘砰砰砰’的在地上磕头,“奴才是听着娘娘的吩咐执行的,萧妃娘娘一意孤行,实在是命令难违,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话才说完,便被身后的急急赶到的萧妃一脚踢开,“狗奴才在皇上竟敢在皇上面前编排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她周身带着凌厉的气势,可下一刻便被李筠呵斥了一声。
“放肆。”
他抱着瘦骨如柴紧闭双眼的长公主,面上的神色已经如阴雨乌沉一般,那压抑的气息逼压着众人心头,威慑着人不敢喘息,头皮发麻。
萧妃瞬间被镇压的没了声势,只把眼睛往他身上看,接着便瞧见了长公主的模样。
小家伙脸色惨白,就连唇都淡的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依稀又能看见凸起的颧骨,眼窝深陷,全然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萧妃一顿。
李筠声音带着碎冰,直扎人心窝,“往日里你也算是明事理的,几个孩子唯有你养的长公主最为懂事乖顺。”
“得体淑慧、贤德精明,秀外慧中是朕给你封妃的时候提的字,宫里数你最为公正大度,具担中宫之能。”
“可如今却为了些小痛小恨使些见不得光的毒计,又欲求不得另怪罪于自己的女儿,满嘴脏言直污耳朵,你与那些献媚争宠,心狠手辣的下作人有什么区别?朕平日里不管事便由着你这火气助长,连脸面都不顾了在这行这泼妇行径。”
萧妃被他骂懵了圈,愣愣的站在原地。
“身为人母,一不懂得悉心看顾正途教导,二不懂得以身作则树立榜样,三不能慈母为态疼惜包容,只知明争暗斗,暗地里和他人较劲斗殴,逞上那一时的口舌之快,朕屡次三番饶恕你的失责,帮你掩埋痕迹挡遮羞布,可你却连最本分的事情都做不好,害得自己亲生的女儿深陷危险,不施于救助又变本加厉。”
“不能做好分内事又不配为人母,平日里佛口蛇心行事狠辣,蛇蝎之心潜于胸口见人就咬,既如此,朕留你这个妃子何用?”
一声声的语言如同庙宇铜钟,一下一下的敲在萧妃心上,带来阵阵阵摄心神的余颤,她手指尖都被攥的发白,面上更是难看的扭曲。
“这颐和宫你住着名不副实,倒不如收拾收拾——去冷宫静思自己,终身反省吧!”
“长公主,你也不必再见了!”
—
倦夕听着屋内摔碎东西的声音渐弱才走了进去,萧妃跪瘫坐在地上,再无往日威严仪态。
她蹲下身,“娘娘,您现在更应想着去了冷宫该如何自处,那地方奴婢听说都是啃食过骸骨的老鼠,和脏臭发霉的吃食......”
萧妃猛然抬起头来,抬手指她,指尖发颤,她嘶叫道:“是你......是你......”
她早便让长公主解了禁足,只是不愿意去看她也不愿去管,可今日长公主却还被囚于偏殿里,无吃无喝瘦成了皮包骨样。
在颐和宫,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倦夕,又还有何人能下达这种命令?
倦夕低声笑,蹲下身,“奴婢哪能有这本事?不都是娘娘您平日里对长公主不闻不问吗,但凡您亲眼去瞧瞧公主殿下,也不致于让奴婢得逞,您沦落至这步田地。”
“你......”
萧妃一下冲了过来,长着口要撕咬她,双眼里尽是红血丝,神情狰狞到可怕,怒极攻心到喉壁上冲上鲜血,又一阵刺痛感上至头顶,叫她全身发软。
“可您早就厌恶起长公主了不是么?哎呀到底是亲生的闺女,怎么就这般记恨上,张嘴食子。”
她看萧妃捂着头,渐渐瞳孔涣散,又去给萧妃去找香炉,殷切道:“奴婢去给您找安神香,奴婢去去就来。”
她三下两下点好香,放至萧妃面前,扯着她的头皮上的黑发,让她的脸凑近小香炉,几乎要呛到里边去。
萧贵妃使劲力气推她,可半点无用,因闻着那香味,头骨传来几乎撕裂般的疼痛,甚让眼睛也变得目眩神迷,昏暗发酸。
是那香,是……
可她现在再明白,也是于事无补,亡羊补牢。
又听得倦夕在她耳边低声道:“贵妃娘娘,当年您生出长公主时,可还记得打死了一名宫女?”
倦夕满脸痛恨,嘴角撕裂,“您满口冠冕堂皇,说是她在您生产之时用错汤药,险些害得自己一尸两命,满腔恨意皆怪她一人头上。”
倦夕看着萧贵妃头疼的发疯般的眼神,愈发猖狂坦言。
“那人是奴婢的姐姐,就因为您恨自己生的是名公主,恨自己没办法封后,借着丁点由头活生生的打死了她!”
不是的,她不是因为痛恨才怪罪旁人的。
她是因为那宫女犯了错,她只是按照宫规.........
萧妃抱着头,那声音像是烫水似的灌入耳里,冲进头颅,刺痛皮骨。
“您视人命为草芥,今日,您的命也毫不值钱,姐姐尚还有奴婢为她寻仇,至于你?”
“你亲生的闺女,怕是恨透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补完,明天继续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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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这边苏塘听了半天, 依旧没能明白这倦夕到底是哪派来的,嘴巴倒是闭的很严,若不是知道任凭她一个内宫宫女的能力不可能取得太医院的帮助, 她都快怀疑这倦夕同自己一样, 私人寻仇来的了。
可她现在忙着, 尚且不能一直这样关注,很快便关了技能, 进了殿内照看长公主, 李筠坐在榻边, 凝重的问太医的情况。
“长公主应该是饿晕了,稍后微臣给她扎些针等醒后进食,便没什么大碍。”
“殿下长时间没能进食, 身子骨自然是虚脱的,幸好有水喂着, 不至于太过伤胃, 但毕竟长公主年纪尚小, 受了这般损伤要仔细调理, 不可过分急躁, 先吃些流食糕点之类, 再吃主食。”江太医说:“微臣一会开些滋补的方子,给长公主补着。”
苏塘记得他,是之前一直给秦婕妤请平安脉的太医, 曾经算是帮过自己一次。看诊二皇子的一般是盛太医,倒是没想到今日是他来。
李筠点点头,才看见苏塘。
她说:“小厨房煮了粥和中午准备的午饭,一会端上来给长公主用。”
“嗯。”李筠声音略显疲倦,“辛苦你了。”
江太医在给长公主施针, 李筠便离远了些,视线环绕着那边,让做准备工作的江太医心悬了上来,吞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