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窗外夜色如漆,屋内烛火妖娆的摇曳着身姿,感觉头还有些晕,宁栖张张嘴目光落在桌上,“水。”
闻言,菘蓝猛地转身端过一杯温水,等喉咙不再干涩,宁栖靠坐在那一个劲揉着脑袋,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看来这里的大夫医术还是很高明的。
“我……是如何回来的?”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她从后门出去,在明春楼被蛇咬伤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说到这,菘蓝亦是心有余悸端过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奴婢一直都等在明春楼,然后就有两个侍卫让奴婢与您回府,还给了奴婢几副药,奴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谁知道您竟然是中毒了,吓得老爷在这守了一下午!”
接过药确认温度适宜,宁栖摒住呼吸一口气喝了进去,立马又让菘蓝拿克蜜饯来。
“那侍卫还让奴婢不要声张,所以您中毒的事就连二夫人也不知晓,药也是奴婢在院子里偷偷熬的。”菘蓝接着道。
当然不能声张,不然明春楼出现蛇这件事一看就有古怪,其他人肯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去了别处。
想到蝴蝶谷里的难民,宁栖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去,“爹爹可还在书房?”
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能瞒的了谁,那里蛇虫鼠蚁这么多,可没有大夫会好心的去那里看病。
“不行啊,老爷特意交代您现在身子虚弱,可不能再四处走动了,反正明日老爷也会来看您,您还是先养好身子吧。”菘蓝连忙将她拦住。
见她一脸坚定,宁栖最终还是妥协的回到床上,活着不容易,还是珍爱生命为先。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没多久一阵睡意再次袭来,可怕的是晚上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一群色彩斑斓的蛇围住,纷纷吐着信子朝她爬来。
醒来时脑袋上全是汗,宁栖觉得自己可能是和蛇这个东西过不去了。
洗漱完后再次喝了药,又给伤口重新包扎,好在脑袋不再那么晕厥,宁栖正欲前往书房找她爹,可刚在半路就看到周管家急匆匆赶来。
“老奴还正准备去找大小姐,府里来了客人,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什么客人需要自己出面?
因为伤口原因,宁栖扶着菘蓝走的很慢,等靠近大厅时却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宁妹妹——”霍冗腾地站起身,胳膊却死死的被旁边的中年男人抓住。
见此,他才轻咳一声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女子着了一袭淡紫色千水裙,看着气色并不好,但难掩出尘的姿容,纵然放在京城那也是难出其二,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眯眯眼,一边又看了眼旁边的小祖宗,难怪突然喊着要成亲。
“这是淮元侯世子。”宁怀元忽然对她招招手,“你身子不好,本来爹爹不愿你走动,只是这事还得看你自己想法。”
“宁妹妹怎么了?!”霍冗腾地起身,满脸担忧的看着女子。
宁栖咳嗽一声,一边给他行了一礼,“见过世子殿下。”
霍冗又欲说什么,又被身旁的中年男人拉住,最后只能蔫蔫的坐在那。
“早有耳闻宁太守之女才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中年男人笑着看向宁怀元,“我们侯爷并非迂腐之辈,只要是世子爷喜欢的,我们侯爷自然应允,更何况宁姑娘美名远播,无论是何处都让人挑不出错,侯爷更是满意至极,所以特意让小的前来提亲,相信宁大人也非那喜好繁文缛节之人,若是宁大人并无不妥,侯爷便会立即上奏礼部,届时就可定下婚约。”
“……”
宁栖来到一旁坐下,她的腿支撑不了她继续听下去。
宁怀元眉头紧了又松,好似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自己女儿。
淮元侯是朝中大员,功勋赫赫,更深的皇上器重,怎么说都是自己女儿高攀了,但是这淮元侯世子听说颇为纨绔,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见他不说话,中年男人又笑了起来,“只是因为侯爷要事缠身才未能前来,而且侯爷也听说了大人与宁尚书的事,只要宁姑娘嫁入候府,那便是世子妃,到时候宁尚书自然不会过分苛责宁姑娘,若是能从尚书府出嫁,想来要方便的多,不是吗?”
宁栖一直没有说话,这礼部尚书正是原主的祖父,宁家也是个大世家,只不过因为她爹非要娶她娘,所以才会脱离宗族,待着这个地方一待就是十多年。
她还在想这个世子终于不在缠着自己了,原来憋着劲想来大的。
但凡对方正常一点她都不挑了,可是这人一看就是还没长大的公子哥,还是会败家的那种,这真的不是她挑剔。
“能得世子爷厚爱是小女子的福气,只是有几句话我想单独与世子爷说,不知可否?”
中年男人皱皱眉,一边看了眼旁边的人,霍冗自然是点点头,等看到女子出去后立马就跟了上前。
来至一处走廊,眼见周围无人进过,宁栖才停下脚步慢慢回头,“世子很好,只不过并非我倾慕之人,所以此事实在抱歉,劳烦您多走了一趟。”
正欲问她身子为何不好,霍冗顿时心头一钝,那张俊秀干净的轮廓怔了半响,继而又皱起眉头,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为何?”
“如果是因为那日……”
“并非因为那日之事,只是我更喜欢成熟稳重之人,可世子扪心自问,如若没有侯爷,你可以撑得起一个候府吗?”
四目相对,女子面色泛白,眸中毫无波澜起伏,霍冗死死地握紧拳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拒绝自己!
“京中美人成群,想必世子定能再寻得一个胜于我之人。”宁栖低下头转身径直回去。
再次回到大厅,中年男人似乎还要说什么,可看着自家小祖宗阴沉沉的二话不说出了府邸,立马急的连说抱歉,继而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宁府,发现那小祖宗也不上马车,中年男人只得连忙跟上前,“可是那宁家不识好歹?”
若非如此,他们世子爷也不会如此反常。
一路上望着经过的百姓,霍冗拳头握的青筋毕露,甚至眼眶都红了一圈。
“我要去参军!”
闻言,中年男人大惊失色的望着他,“您说什么?您……不是不去了吗?”
突然停下脚步,他一脸郑重的回过头,“外面那些人说的什么我都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证明给那些人看看,我是靠真本事继承的候府!”
中年男人愣在那半天都没有反应,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听茬了。
等人一走,宁怀元也察觉出了什么,但还是宽慰的拍拍女儿的肩,“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喜欢就好,这淮元侯虽然显赫,但若是要强逼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宁栖点点头,见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为何之前城外的难民都不见了?爹爹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话至此处,宁怀元又别过头,显然不愿正面作答。
“皇上明日便会回京,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该操心的事。”
闻言,宁栖眼神微变,“您觉得真的过去了吗?”
那人就不是一个会容忍贪官污吏存在的性子,如今不发作不代表回京后不处置,现在补救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
宁怀元没有接话,负手径直大步走向书房,只是眉间满是细纹。
感觉脑袋又疼了起来,宁栖只能扶着菘蓝回房,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苦衷,以至于她爹如此苦守。
——
不大的院落满是驻守的御林军,绎风拿着一封书信快步靠近正中的房间,敲了两下门,随着里面传来声音,他才推门而入。
书桌前堆满了各种折子,男人喝了口浓茶,眉间的紧皱才松了些许,只是眸中带着些许冷意。
绎风递上书信,“王爷已经启程,不日便会抵达苏州,七月汛期之前应能监管水坝建好。”
这江南一带官员的根早已烂透,指望他们只会浪费库银。
说到这,他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您当真要连同宁怀元一起处置?”
笔锋微顿,萧辞眼帘一抬,“你觉得呢?”
低下头没有再说话,绎风忍不住心叹一声,这宁怀元也真是鬼迷心窍,非要同那群人牵扯上。
“明日您便要启程,可……需要将宁姑娘一同带走?”
屋内瞬间沉寂下来,笔墨仿佛浓重了一笔,萧辞随手合上折子,深沉的黑瞳淡淡的凝视着他。
绎风后背冒着冷汗,一边低声道:“今日听闻淮元侯府派了人去太守府提亲。”
☆、离开
难得一天晴朗见日,宁栖也去不了其他地方,只能靠在院子里晒太阳,春季下小雨,夏季下大雨,这雨就没停过。
“小姐您的药好了。”
松蓝端着药从杂物间里走出来,显然怕被人察觉到药味,房门都关的死死的。
深吸一口气,宁栖一口气喝到底,立马皱紧眉拿过一颗蜜饯放嘴里,这味道真醒神。
“今日皇上启程回京,小姐您就不去看看吗?”菘蓝一脸意有所指。
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眯着眼,宁栖也未抬眼,“爹爹去就好,我去有何用。”
话虽如此,但她总觉得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菘蓝忽然蹲下身,嘴角噙着偷笑,“并非奴婢多心,我总觉得皇上对小姐与旁人不同,那日您被蛇咬伤,若是换作旁人,随便找个大夫就了事了,但奴婢听那侍卫说这可是随行御医开的药。”
眼角一瞥,宁栖盯着她没有说话。
捂着脑袋退后一步,菘蓝撇了撇嘴,“奴婢说的也没错,小姐您就是太清心寡欲了,有时候也该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打算打算嘛。”
定定望着院中的梧桐,宁栖继续闭上眼:“是啊,做皇妃多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能随时吹吹枕边风,爹爹也就不用被打压一直待着这个地方。”
就是生命安全没有保障,宫斗一听就是个危险活。
“您终于想通了!”菘蓝精神一震,而后又蔫蔫的低下头,“可惜皇上已经回去了,您想进宫怕只能等到明年大选。”
“但您与皇上也算相识一场,到时候大选必定比旁人多些优势。”
见她已经开始憧憬起来,宁栖轻笑一声没有理会,能活下去再说吧。
“大小姐,王公公来了。”
闻声看向院口,只见周管家领着一人迈步进来,宁栖顿了顿,继而慢慢站起身。
“姑娘伤势未愈,不必客气。”太监笑着拎着一个大纸包向前,“这是姑娘后面的药,御医说用了这几副就会好全,另外姑娘体寒内虚,所以里面还有两幅药给您调养身子。”
显然没想到还有售后,宁栖立马让菘蓝接过来,面上满是感激,“有劳公公跑一趟,请替臣女多谢皇上。”
太监扯了扯嘴角,“皇上已经启程回京,只是想到姑娘的伤,才特意让奴才跑一趟。”
说到这,他看了眼旁人,周管家咳嗽一声立马带着菘蓝离去。
望着眼前气色好了不少的女子,王公公依旧一脸客气,“太后娘娘素喜音律,若能得见姑娘想必欢喜不已。”
宁栖忽然愣在了那,指尖紧紧揪住衣袖,半响才缓缓松开,面上染上一抹淡笑,“公公说笑,京中能人辈出,臣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相视一眼,王公公有过一瞬间的错愕,继而也点点头,“奴才会一五一十回禀皇上。”
说完,他便立马转身退出院子,还不时回头看了眼,宛若见了鬼一样,当差这么多年,他什么人没有见过,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女子。
明明外面还守着一队御林军,只要这宁姑娘松口,这不就可以立马跟着进宫飞黄腾达指日而待。
如今后宫无人,不知道多少贵女惦记着明年大选进宫,这好好的机会这位姑娘竟然还不要,莫不是还真看上了淮元侯世子?可淮元侯世子能比得上他们皇上吗?
继续靠坐在贵妃椅上望着难得明媚的天空,宁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以色侍人终究不长久,总会有更漂亮更年轻的出现,与其等着被淘汰,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凑合凑合,至少能当个正妻。
夜幕降临,宁栖想到了洪氏那里的账本,然而宁依依一直避而不见,显然是还没有拿到手。
不得不说这御医就是不一样,吃了后面几副药,不仅蛇毒清了七八成,就连身子骨似乎都好了不少,也不会风一吹就觉得冷。
难得这几日天气好转,宁栖决定出去走走,城中依旧不见流民,只是听说周围村庄已经基本搭建好,大部分都可以迁移过去,只是别处的流民户籍不对不能处理,导致城外依旧流浪着大批难民。
来到一家香料铺子,宁栖看了几眼别的香料,跟着才把视线投向掌柜,“可有沉木香?”
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抬头一看,只见是名身姿纤细的蒙面女子,倒是热情的从架子上拿出几盒香料,“姑娘请看,这几味都是沉木香,品种不同这气味也略有差异,不知姑娘喜好何种?”
宁栖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一盒凑近闻了下,一旁的菘蓝也是满脸不解,平日小姐都不用香料,怎么今日来了兴趣买这些东西。
一一闻过味道,仿佛都差了那么点,宁栖继续问道:“全都在这了吗?”
闻言,掌柜的自然是神情一正,“姑娘这话说的,这沉木香总共就几味,可全都在这了。”
宁栖没有说话,皱着眉准备离去。
“好像颠蓝国也有一种,听闻还可药用,不过向来稀缺,一直都是进贡给朝廷的,一般的贸易商人都买不到。”掌柜的仿佛想到什么。
闻言,宁栖怔了下,心中的猜测逐渐被证实。
那就不是巧合,那天在街上扶了自己一把的竟然是她们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