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侦探社是在这栋楼吗?”来人确认似的问了一句,听声音不像以往犹豫迟疑的客人,平稳的声线中带着熟悉的笃定。
来找侦探社的委托人吗?中岛敦抬起头,入眼是一张好看到近乎精致的脸蛋,黑色长发自然披下,黑曜石般的双眸水洗似的透亮,手腕上戴着一条蓝宝石手链,更衬得她皮肤白皙,手腕伶伶一握。
她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墨镜插在上衣口袋里,像是刚刚度假归来的旅人。
好漂亮的人……她来这里找谁?
一个小时前,横滨机场缓缓落下一架航班,我将墨镜向上推,架在额前,一边接安吾先生打来的电话一边随口做了一次简单的汇报。
“详情请参照我之前发过去的文件汇报,是是,我会再做一次汇总,但不是今天。”人刚落地就要被赶去工作,安吾先生是魔鬼吗?
“国常路大觉先生给我通过电话,我在猎犬的培训已经结束了,会把精力放在之前说好的联络官工作上,同时公安驻横滨的负责人也变成了我……谁说线人不能转成管理层,人要有梦想啊安吾先生。”我招手叫来一辆的士,报上烂熟于心的地址。
“总之,按照御柱塔那边的调剂,政府驻横滨最高长官就是不才区区在下我本人,”我补充一句,“严格来讲我现在是你的长官哦安吾先生,你看我升职是不是很快……开个玩笑,你永远是我的精神导师,在社畜的领域,我愿称你为最强。”
“以后请多多指教啦。”我挂断电话,看着车停在熟悉的楼层下。
武装侦探社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虽然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但我完全不保证太宰治正乖乖在办公室坐着。
“武装侦探社是在这栋楼吗?”我推开咖啡店的大门,店内此时没有几个客人,除了正在擦拭杯子的店长和店员姐姐,只有一位白头发的少年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向我。
……然后他就把自己呛到了,长点心吧少年,有空记得修一修你参差不齐的刘海。
“请问是来委托的吗?”中岛敦慌忙起身,“我带你上楼吧。”
“啊不,我来找人。”我看了看白头发的少年,觉得他十分眼熟。奇怪的是,他明明身上带着我最熟悉的贫穷的气息,却莫名同时闪耀着金钱的光辉。
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菲茨杰拉德先生黑市悬赏70亿的人虎吗?听说港口黑手党由芥川龙之介亲自出手都没拿下这笔天降横财。
啧啧啧,芥川龙之介,你不行。
这位人虎少年与芥川君一黑一白宛如宿命,还正巧是猫科动物与犬科动物的斗争,整个横滨的吃瓜群众又有新的好戏可以看了。
“找人?”中岛敦看着黑发少女熟练地走向吧台,低头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找哪一位呢?”
“找……找到了。”我拿出黑卡,放在吧台上,“不好意思,名为太宰治的客人,他的赊账我来付,这里可以刷卡吗?”
“欸?是替太宰先生买单吗?”店员姐姐停下磨咖啡豆的手,小心地打量我片刻,“那个,从来没有见过您呢?”
不要用这种“太宰治从哪里诓骗了富婆来替他还债可怜姑娘你一定是被骗了”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太宰治的德行,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像一位失足少女吗?
“因为我刚刚回国,以后就会经常看见我啦,美丽的小姐。”我从口袋里抓住一把亮晶晶的糖果放在吧台上,“送给你,希望今天你的呼吸中盈满糖果的甜蜜。”
“嗯……现在我相信您和太宰先生认识了。”常年被撩的店员姐姐捂了捂不自觉发烫的耳朵,将账单推给我,“太宰先生欠下的消费一共是……”
我熟练地刷卡结账,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身看着不知为何愣在原地看着我的中岛敦,对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安和千夜,请多指教。”
“你、你好,我是中岛敦。”白发少年慌慌张张地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
千夜……她就是太宰先生的恋人吗?和客人一起站在电梯里,中岛敦自以为小心地用余光打量我。
“我脸上沾了什么吗?”我疑惑地摸了摸脸颊,没有呀,他为什么像做贼一样看我?
“那个!请问你是太宰先生的……?”偷看被发现的中岛敦立正站好,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小心试探道。
“我吗?”我笑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我的话,是太宰先生的追求者哦。”
“原来如此……欸!”中岛敦猛地回头。
追求者?不是正在交往的恋人吗!?
——太宰先生变着花样秀恩爱了那么久,居然还没有追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敦敦:太宰先生你……(欲又止)
宰:单身的敦君不会懂啦,这是恋人之间情趣哦(威胁的眼神)
敦敦:好、好的(你开心就好)
第104章 兼职的第一百零四天
自称是太宰先生追求者的女性与炫耀同居人的太宰先生,他们中究竟谁说了谎?天降or竹马?两人之间的复杂故事正待揭秘,欢迎收看今天的节目——《名侦探中岛敦之脑补推理》。
“哟,侦探boy,好久不见。”推门而入的黑发少女毫不胆怯地挥手和侦探社的顶梁柱打招呼,江户川乱步从漫画中抬起头,眯着眼说,“哦,是你啊,好久不见。”
“安和小姐和乱步先生认识吗?”中岛敦帮我拎着巨大的行李箱,嘴里鼓鼓地嚼着我给他的柠檬软糖。
“很早之前就认识啦,”我忙碌着从口袋掏出花花绿绿的糖果,软糖硬糖棒棒糖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几个压扁的草莓大福混迹其中,我仿佛一个兜售红包的散财童子,“吃糖吗,朋友们?”
“我想要粗点心。”江户川乱步一边嘟囔一边捞走几颗糖纸格外好看的水果糖,抱着兔子玩偶的泉镜花小心捻走两个大白兔奶糖,露出有点开心的笑容。
“又是糖果啊,吃太多会蛀牙的。”与谢野晶子从医务室中走出,“幸好织田作不在,他家的小孩再吃糖都得哭着去拔牙。”
“欸?”我诧异地看着冷艳的女医生,“咲乐他们得了蛀牙吗?我记得织田作先生也没有天天给他们带糖果回去……”织田作家的保留节目不是超辣咖喱饭吗?我一直怀疑他们家从小就在训练小孩子的金刚铁胃。
“是太宰那家伙,”与谢野晶子吹了吹精心保养的指甲,“每天都带着不重样的糖果过来,自己也不吃,最后都落进了那帮小家伙肚子里。”
是给我的带的糖果么……因为以前低血糖的那段日子养成的习惯,竟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中岛敦将一杯热茶放在待客的茶几上,“太宰先生和国木田先生出去工作了,请在这里暂时等一会儿吧。”
“不着急,我没什么要紧事。”我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单手飞快打字,按得手机屏幕嘎达作响,几乎摩擦出火花。
得知我回到日本之后我的亲友团纷纷炸锅,多年潜水党都纷纷冒头吐泡,我一个人在线同时和十几人多开聊天,手指舞出残影,只恨自己不像洛夫克拉夫特一样有十八只手化身八爪鱼大触。
网络这边在聊天,现实中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好奇宝宝中岛敦的问题,顺便听完了他与芥川龙之介之间复杂的爱恨情仇故事。
“芥川那家伙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中岛敦吐槽,“说什么:‘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太宰先生就是更喜欢你们呢’、‘你也要像那家伙一样嘲讽在下吗?’之类的话,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打字的手突然一顿,缓缓抬头,看向纯洁少年中岛敦,“敦君,老实交代,你是太宰先生新收的弟子吗?”
“应该算是?”中岛敦老老实实地点头,“太宰先生帮我介绍了侦探社的工作,也一直在指引我……为什么你的表情突然这么吓人?”
“敦君啊,我觉得,芥川记恨你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双手拍在中岛敦的肩头,露出“友善”的微笑,“真是个幸运小伙,太宰先生教导你的时候语气温和得完全不像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呢,和芥川相比大概就是亲妈和后妈的区别吧,他想杀你这件事我完全可以理解了。”
“呃……请问是什么意思?”中岛敦挠挠头。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将碎发别在耳后,看着敦君茫然的眼睛,“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的副手,在职位上比芥川更高一级,后来跟随我的前上司一同叛逃——芥川口中的那个‘你们’中的‘们’指的就是我。”
“欸——”中岛敦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身体,“黑手党?安和小姐以前是黑手党吗?”
什么叫以前是?我现在也是啊,天生恶役难不成会转行么,我黑方的身份牌比白方多好多呢。
“嘛,关于我的身份问题,你只要知道我是太宰先生最心爱的弟子就够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一点点缩紧,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我才是太宰先生最心爱的弟子,无论是芥川那只败犬还是新来的小师弟,都不可以和前辈争哦。”
“好、好的。”中岛敦看了一眼我恐怖的表情,疯狂点头。
好可怕的人!和太宰先生口中“超可爱的女孩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吧?刚刚坐下来的时候衣服里的枪露出来了啊!随身带枪真的没关系吗?怎么看都是违法分子吧?
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疑问说出口,我会非常乐意回答他:没问题,我的权限足以在横滨横着走,王权者就是如此任性的一群人。
“我回来啦,咦,有客人吗?”太宰治欢快地推门而入,“工作超辛苦,所以报告全部都是国木田君的活~”
“你这混蛋,不要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国木田独步没好气地说,他推了推眼镜,却发现太宰治停住了脚步。
国木田独步皱皱眉,伸手小推了太宰治一把,“停在这里做什么?想扮演石雕也等我进去再开始。”
“太宰先生!我回来啦!”轻快的女声响起,一道人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闪过,随即被太宰治抱了满怀,“是不是很惊喜!surrise~”
“……是啊,很惊喜。”太宰治收紧了手臂,少女温热的呼吸从胸口开始蔓延,燥热感覆盖每一处皮肤,他低头蹭了蹭怀中人柔软的发旋,“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工作都结束了嘛,回来升职。”我偷偷嗅了嗅,熟悉的药香味像风围绕着我,混杂着蜜桃的甜香,是从前我为他挑选的那款香型,似乎一切从未变过。
“升职?”太宰治松开一点力度,让我能抬起头来看他,“对呀,升到最高了。”我指了指天花板,狡黠一笑,“没想到吧,被人指使的打工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轮到我来奴役安吾先生了。”
哼哼哼哼,条野采菊,你给我等着,不让你加班过劳死,对不起那些年你坑我的历历往事。君子报仇十年很晚,姐姐只要一年就能把你吊起来打。
“同为王权者,我的权限必然不可能只停留在小职员的位置上,出国也是为了提升资历,所以这一年的工作真的好辛苦哦。”我撒娇似的抱怨道,给黑心老板打工都是小事,天知道御柱塔那边给我塞了多少格外任务,否则擅长摸鱼和时间管理的我何至于此?
“看出来了。”太宰治的手顺着我的脊柱一点点抚过,“千夜是不是又瘦了?真的有好好吃饭吗?”
“太宰先生没资格说我吧?”怎么可以恶人先告状呢,我圈在太宰治腰间的手比划了一下,我精心喂胖的猫猫缩水了一大截,心痛到难以遏制。
“因为不是千夜做的饭就不想吃,也是没办法的事。”太宰治小声撒娇,“今天晚上做螃蟹吧?想吃蟹肉炒饭和玉子烧。”
“螃蟹啊……让人从北海道那边空运新鲜的帝王蟹过来吧。”我思索着点头。
我的拜青花鱼教最近几年发展形势一片大好,特别是在jungle开设外卖快递一条路服务之后,失业小弟们纷纷穿上绿色小马褂,走遍大街小巷。
又因为在组织中“青花鱼”占据绝对地位的原因,想发展海洋贸易的人也多了起来。上次我的秘书子椒盐青花鱼说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打败了地头蛇大爷,占据全北海道地段最好的鱼市摊位,我在任何时候去往鱼市都能看到一群墨镜肌肉壮汉蹲在三轮车旁边大声吆喝的壮观风景。
很好,我们劳动人民靠劳动挣钱,劳动最光荣。做什么恶役,钓鱼不快乐吗?钓鱼就是最厉害的!
“千夜已经实现帝王蟹自由了吗?好厉害!”太宰治惊叹道,我一脸骄傲地点点头。
没错,我可是要养太宰治的富婆,区区帝王蟹,我已经不会再因为囊中羞涩而心酸了!这是安和千夜的一小步,却是打工人的一大步!
啧,因为和菲茨杰拉德先生呆在一起太久了,险些忘记自己其实不差钱的人设,差点梦回曾经吃不起饭的饥荒岁月。都是这个随随便便拿出70亿悬赏人虎的家伙的错,我一个不仇富的人都生了打人的心思:秀,叫你秀!
“那个,太宰,她是谁?”被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的两人卡在门口进不去、被迫吃了一大碗狗粮嘴里全是柠檬酸的国木田独步强作镇定地推推眼镜,问道。
太宰治:“是我家的孩子。”
我:“我是太宰先生的追求者!”
国木田独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那你们为什么一副抱着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就这?
太宰治惊愕的眼神从我头话,“我已经过了18岁的生日,不是小孩子,不要听太宰先生瞎说。”
“千夜,玩笑话开过头就没有意思了。”太宰治慢慢松开搂住我的手,指尖若有似无地一下下触着我的衣角,声音涩涩的,“是在开玩笑吧?学会骗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