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是清河巷,只因陆九霄常住的私宅便建在清河巷。
秦义连忙颔首,领着那小丫鬟转身下楼,一路还不忘询问姑娘身着衣裳的颜色和款式。
陆九霄倚在廊下的雕栏处,这个时辰的花想楼,廊道上空无一人,可四处却都是放荡的淫-秽声,他耳边钻进一道道“嗯嗯啊啊”的叫喊,此起彼伏。
男人抱皱了下眉头,想喝酒。
须臾,秦义气喘吁吁地奔至眼前,道:“主子,都安排下去了,您说这深更半夜的,姑娘不会在玺园外等您罢?”
玺园便是陆九霄在清河巷的私宅。
秦义说着瞪大了眼睛,倒是觉得颇有可能。
那贺姑娘自幼便跟在世子身后跑,但凡有点什么事儿,便要哭哭啼啼找上他们世子。
而世子又与故去的贺小将军关系匪浅,看在这一层交情上,还不得不多让让她。
“秦义。”陆九霄冷不丁开口喊道。
秦义下意识挺直背脊,应道:“欸!您吩咐!”
“去给我拿壶酒。”
“……是。”
秦义摸了摸脑袋,正欲寻个小娘子斟酒时,左第间屋子里传来一阵乒呤哐啷的声响,连门板都被撞得狠狠一颤。
里头传来一道骂声,“臭婊-子,还敢跟老子动!”
那声音耳熟得很,秦义恍然停顿,那不是李二的声音么?
不及他深想,那扇门便“砰”地一声撞开,一袭蓝粉色身影从门内跌了出来,她双腿磕在木砖上,两都沾了血迹。
一个肥壮的男子捂着脖颈追了出来,说话还带喘着气,亦是狼狈不堪。
陆九霄眼尾一抬,饶有兴致地倚在一旁看。
那一侧,沈时葶攥紧心,残留的一丝理智让她扶着雕栏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她忍着浑身灼热,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李二,咬咬牙往后退。
小姑娘哭着去拍隔壁屋子的门,可里头除了呻-吟便是骂声。
李二大笑道:“你跑啊,我倒是瞧瞧谁敢帮你!”
他似是起了玩心,也不追得太紧,反而是看她跌跌撞撞、无路可走的模样,兴致愈发高昂。
一连间屋子敲过去,没有一间开了门。
喜春散的药效愈发明显,她浑身像是火在烧似的,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陆九霄勾起一侧唇角,看着跌在自己脚边的小姑娘,见她一只胡乱地向四处探,似是想扶着什么爬起来。
他伸出脚踢了踢她的肘,她便蓦地停住动作。
沈时葶一怔,缓缓抬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面前那道朦胧不清的红色影子。
依稀可见是个男人。
陆九霄低头望去,秋瞳剪水,琼瑶玉鼻。
鼻尖一颗红痣,遮也遮不住的招摇。
不待陆九霄仔细打量,那只沾了血的小就拽住了他的寝裤,哽咽道:“救我,救救我……”
那股子媚样,显然是被下了药。
此时李二才慢悠悠赶到,他原是没瞧见廊道这头有人,走近才发觉此处还站着个人影,那人影还是与他最不对付的陆九霄。
一个胤国公府庶子,一个永定侯府世子,身份贵重自不用说,可李二在陆九霄栽过太多回,多到李二一见陆九霄,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下意识警备起来。
他怒目看向衣裳不整的男人,道:“陆九霄!你别多管闲事!”
话音落地,陆九霄就感觉寝裤又被往下一拽。
他垂眸看去,小姑娘嘴里溢出几个颤抖的音调,她用指甲抠着心,努力保持清醒。
她支离破碎地说:“求求你……”
一双温温热热的小抓紧男人赤臝的脚踝,“救救我……”
仿佛有一股热浪,从脚底窜向头顶。
陆九霄顿了顿,目光缓缓移至那双芊芊玉上。
即便沾了血,也能瞧出那是一双美。
他抬头睨了眼李二,见李二捂着脖颈,有血从指缝流出来。
这李二床榻上的段可是玩死过人的,偶尔兴头上来时,火炭、长鞭、钳子等刑具样样俱全,就是花楼里的姑娘,也未必能受得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叫他撞见了。
可陆世子素来没有同情心,从未管过这等子闲事。于是,陆九霄那只被握紧的脚踝后撤一步,就使得姑娘两扑了个空,重重垂落至地。
他刚一转身,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道细微的、惊恐的、绝望的哀求声:“求你,救救我……”
陆九霄步子一顿,不知着了什么魔,竟侧身看去。
那种从心底里钻出来的恐惧,没有参杂一丝装模作样的情绪。
那是真的害怕。
他甚至能通过她起起伏伏的胸口,感觉到她呼吸间喷洒的气息,急促又滚烫。
陆九霄混迹烟花柳巷,不会闻不出喜春散的味道,这药效要到极致了。
微一停顿,他抬眸看了李二一眼,这一眼,直让李二心头窜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这位金贵的世子爷弯腰下去,轻轻捏住了姑娘的下颔,不急不慢道:“要我救你啊?”
即便她此时已濒临奔溃,却也很清晰地感知到——
眼前这个人,并不见得会比身后的安全几分。
可一想到李二狰狞的面容上扬起的笑意,和那挂在床头的一排冰冷冷的刑具,沈时葶片刻犹豫都没有,连连点头,反复呢喃哀求道:“求你,求求你……”
她的反应似是取悦了眼前这个男人,陆九霄嘴边噙着一抹笑,复又问:“那你想跟他,还是跟我?”
闻言,李二第一个不愿意了!
他挨了打出了血,凭什么便宜陆九霄?!
可还不等他上前,秦义便横出一把长剑在他胸前,李二只得止步,与秦义大眼瞪小眼。
此时,木制的楼梯咚咚作响。不一会儿,尹忠一身**地跑上前,眼前的境况叫他脚步慢了一瞬,道:
“主子,姑娘找着了,果真是
在玺园门前,不知是淋了多久的雨,眼下高热不断,哭喊着不回贺家,说是要见世子,还说若是见不着世子,她——”
“不说话,那我可走了。”陆九霄蓦然打断他。
尹忠懵了一瞬,才发觉世子爷不是在同他说话。
陆九霄松开擒住姑娘下颔的力道,倏然起身。
眼看那抹暗红衣角从自己眼前掠过,沈时葶急忙颤着拽住。
药效使然,姑娘白皙的脖颈上爬上一抹云彩,浑身都在发抖,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跟,跟你……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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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守宫砂
眼前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
那只不似寻常公子哥指间戴着彰显富贵的扳指,反而十分的素净。
沈时葶艰难地攥住他两根指,撑着力道站起身,但她腿软得实在站不住,没朝他走两步便跌过去,恰跌进男人怀里。
这么一触碰,她便立刻忍不住了。
姑娘家的矜持通通卸下,她本能地往陆九霄身子上贴,因着他只着了件单薄的寝衣,很快便被她弄得领口大开。
那只燥热的心,贴在他脖颈上。
陆九霄毫无怜香惜玉的心,直拉下那只,道:“进屋,自己能走罢?”
沈时葶摇头,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陆九霄干脆扣住她的腰,将人往屋里拖。
李二当场急了,匆匆追上两步道:“陆九霄!你要不要脸?你若想要人,自个儿点去,抢我的算什么?”
闻言,怀里软玉温香的男人赤脚停下,回头看向李二,眼尾处稍稍弯起,那神情欠得很,他道:“她身上,写你名字了?”
李二一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直至那扇门紧紧阖上,李二才恍然回神,自己两空空,到的美人被截胡了!
他气得在屋外咒骂几句,满腹郁气得去了另一间温柔乡。
一时间,廊下复又冷清下来。
尹忠与秦义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最后双双垂下眼,讪讪背过身去,对满屋子的媚吟充耳不闻。
此时,陆九霄正给小姑娘灌下一杯凉水,他将人摁在木凳上,旋即背身离开,欲让秦义去向老鸨要解药。
喜春散这味药属媚-药最烈之一,光是靠着冷风冷水也只能救一时半会儿的急,需得对症的解药入喉,方能彻底化解。
这李二的段向来如此,陆九霄倒是一点不意外,可他与李二不同,床笫之间,他没有用媚-药的癖好。
然,还不等他走两步,身后那具温温软软的身子便又黏了上来,一双小攥着他腰间的衣裳,这蹭蹭,那蹭蹭……
陆九霄眸色微暗,便听她喃喃道:“我难受,好难受…求你…求求你……”
男人喉结微滚,缓缓回身。
眼前的姑娘一张脸绯红绯红,像是醉了酒似的,青丝散乱,双眸泛光,轻而易举就能燎原。
陆九霄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眼前这人是自己送上来的,他为何要忍?
思此,他抬,捏着沈时葶耳垂重重摩挲两下,一路向下,抽丝剥茧。
烛火之下,细腻的肌肤像镀上一层朦朦的光。柔和,又动人。
恰是气氛正好时,他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红色,陆九霄身形一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遂低头去掰她的胳膊。
沈时葶不依,挣扎着拍开男人桎梏住她的,好一番折腾下来,陆九霄总算看清,那条纤细雪白的胳膊内侧处,点着一颗守宫砂。
红艳艳,明晃晃,由不得他看不见。
陆九霄怔了一瞬,顿时了然。
这些花巷子几乎每隔几日便会进新人,可不是每个新人都那么乖顺听话的。
他眉心紧锁,指甲刮过她臂上那颗朱砂痣,烦躁地闭了闭眼。
遂即,男人的动作生生止住,几乎是毫无波澜地,大一抬,将偎在身前的姑娘推开,那力道可没有半分怜悯的意思,沈时葶猝不及防地被推到桌角,直撞腰侧,她疼得有那么一瞬间清醒过来。
但很快又被燥热取代。
若是别的男人,此刻这种“箭在弦上”的情形,那是天塌了也不能停下来,陆九霄却生生将那股子欲-火憋了下去,但脸色也实在算不上好看。
他低声骂了两句,很快将寝衣衣带系上,转身便要往屋外去。
可听身后的又娇媚呻-吟的哭声,他脚步一顿,旋即回身,一脸默然地将人给提了起来,他喝道:“闭嘴,再哭就将你从这窗子丢下去,信不信?”
别说,许是男人口吻太过恶劣,都已近乎失去理智的人竟还哽咽停顿了一瞬。
陆九霄趁疾步去往湢室。
那儿摆着一个恰够一人的木桶,里头的水早已凉却,他半分犹豫都没有,一松,“扑通”一声,香香软软的美人顿时整个淹没在水里。
沈时葶挣扎着扑腾两下,呛了几口冷水,扶着木桶边沿喘着气。
银簪落地,乌发如墨,一双月牙似的眼睛泛着点点水光,倒映着窗外雨后的点点星子。
陆九霄忽然停顿一瞬,在她看过来时,背身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陆九霄推门而出,对着门外护卫道:“去找老鸨拿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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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雨初歇,锣鼓声响,是寅时了。
四处昏暗无声,唯有几盏立于路边的灯盏将迎安大道照得暖黄,车轮子碾过石板发出辘辘声,惊了几只檐下歇息的麻雀。
陆九霄捏了捏眉心,换做谁,兴头之上被打断,都不能有个好脸色。
他闭眼靠在车座里的小几上,想起那张红扑扑的小脸,那几声软软的求救声,和那满的绵柔触感,实在叫人喉咙又涩又痒。
如此,他不由伸松了松衣领。
他勾了勾唇角,不住想着,那姓石的从哪儿找着这么个姿色的丫头,简直要命。
然,陆家世子的声名素来不佳,可唯独一点,他不碰雏。
从来不碰。
更遑论是强迫。
倒也不是多高风亮节的品性,他只是不愿沾上这麻烦罢了。
那种以“初次”挟持男人的女人他见多了,嘤嘤抹泪,叫人头疼。
思此,陆九霄忆起方才怀里的人咬唇啼哭的模样,他不由抬揉了揉耳根子,就是这种,才更麻烦。
风月之事于他,向来是银货两清的事。他最厌恶算不清的烂账和扯不清的麻烦。
他提壶斟了杯茶,仰头饮尽,方才将心头那一股火压了下去。
一路行至玺园,马车忽停,便有守门小厮拉开大门。
陆九霄刚踏进门槛,忽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道:“方才哪找到的贺敏?”
尹忠一愣,难得世子爷还记得这事,忙道:“就在大门外头,因主子吩咐过,您不在,此处不许外人出入,小厮便没敢擅作主张放姑娘进里头,她在外淋了一夜的雨,说是要等着您。”
尹忠停顿一下,又道:“贺家派人来领,姑娘不愿回,不瞧大夫,也不用药,还是贺二公子亲自来将人押回去的,姑娘走前说见不着你……她就病死。”
说罢,主仆人皆是沉默无言。
好半天,陆九霄才扯了扯嘴角,冷声嗤道:“你让她爱怎么死怎么死。”
这话尹忠便没法接了,那贺姑娘再如何招人烦,也不是他一个护卫能议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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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时葶是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一睁眼,印入眼帘的便是朦朦胧胧的烟粉色纱帐,依稀可见一道肥胖的身影并立在圆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