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嘴角止不住的上,问晴雯道:“玉儿姐姐果真是这么说的?”
晴雯笑道:“我怎么敢假传姑娘的话。”
在等陆清来的空儿,黛玉已命人把马牵来,待陆清一到,两人便翻身上马,带着林平洗砚并几个小厮,直奔下榻处府门口车队兵士处去。
护送他们回甘州的二百将士,其中有五十是总督府的亲兵,一路上与黛玉陆清等都甚熟。
为首的便是总督府正六品典军卢元良,他正与宿州府府兵薛把总,并肃州府宁远军派来的校尉章把总共同商议护卫之事。
看见两位姑娘过来,卢典军忙下马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姑娘。
薛把总并章把总见此,也忙翻身下马行礼。
黛玉站在马蹬上叫起,回了半礼,三人皆不敢受,都侧身避过。
大略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见是卢元良在此,黛玉便先问道:“我以为当是时副典军在此,怎是卢典军?父亲处不用典军护卫?”
总督府亲兵有正六品典军一位,从六品副典军两位。六月出甘州时,林海带走了卢典军并时副典军两个随行,花副典军留在总督府内护卫。
黛玉本以为护送她们母女回甘州的当是时副典军,现见了却是卢典军,故有此一问。
卢典军忙抱拳回道:“大人说护送夫人姑娘们回甘州乃是要务,疏忽不得,故命在下前来。”
黛玉皱眉道:“我们与母亲回甘州虽行得急,却都是在大燕境内,也无外敌。父亲留在宿州主持大局,才更需老成稳重些的人在旁。”
“卢典军,烦你回去换了时副典军来罢。若父亲问起,只说我说的,父亲在前线平安,我和母亲在甘州才能心安。”
那薛把总和章把总本以为林姑娘此来只是例行巡视检查,他们对林姑娘如此尊敬,其实也是看在林总督面上。
哪知林姑娘气势如此之盛,他们站在马下,只感觉林姑娘锋芒扑面而来。
且林姑娘才来问过两句话,便要命卢典军回去换个人来,卢典军竟也一句话不多说便答应了要回去。他两个相互对视一眼,心内皆十分纳罕。
才刚他们与卢交谈得不多,却也知他应并非那等阿谀媚上之人。
但林姑娘虽是总督府姑娘,也不过小姑娘家,轻轻巧巧一句话,便能让卢典军心甘情愿的回去,这其中的原因不得不令人深思,他们在心中对林姑娘也高看了几分。
黛玉见卢典军上马去了,看宁远军并肃州府兵两位校尉还在那里站着,便问他们都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他两人便都报上名号,黛玉点头记住命他们上马道:“带我去看看你们手下的人。”
他二人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耽搁,上马行了几步,便到了车队与兵丁们处。
见二百兵士不分是哪一营的人,都在或是检查车马有无损坏之处,或是立定站岗,并无一个走神之人,黛玉微微点头,忽然自马上站起翻身下马,伸手往一兵丁后颈处砍去!
那兵丁正蹲身检查车轮,忽感觉身后一阵寒风杀意,心头一凛,汗毛根根竖起,来不及抽刀,便就地一滚,滚出这阵杀意之外,又忙拔刀向后看去。
旁边兵丁听见这边有动静,也忙都放下手头之事,抽刀警戒。
黛玉本也就只是存了试探一番这些兵之意,她见这些兵丁反应倒还可以,便就势收回手,翻身上马,朝薛、章两位把总笑道:“见笑了,我年轻贪玩没忍住,倒扰了他们做事。”
“果真是边关将士,名不虚传,这一路上都要辛苦两位把总护卫了,冬日里天寒,等忙完了,一会儿我命人多送些热饭热水过来。”
薛、章两人被林姑娘方才这一出手也唬了一跳,回过神来细想林姑娘的身手招式,又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赞叹之色。
卢典军为何对林姑娘言听计从,他们二人心中已有了些数。
是以听见林姑娘此言,他们态度只有比方才更恭敬几倍的答应了,又告诉众兵丁这二位皆是总督家的姑娘。
黛玉又带着陆清转了一圈,见这里井井有条,并无一丝错乱之处,见时副典军来了,又说过几句话,和他们三人商议过一回路上护卫之事,便又策马和陆清一起回了院子。
陆清见黛玉方才行事,感觉有些明白,又有些不大懂,便悄声问道:“玉儿姐姐,你方才突然出手试探那兵丁,是不是为着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可他们与咱们最多只同行个三两日,路上当也无什么大事,何必如此费事?”
黛玉悄声笑道:“等回了屋和你说,骑着马说话,可不灌一肚子风?”
陆清便专心骑马,等到了屋内,不待她再问,黛玉见屋内没有外人,便轻声解释道:“送咱们回去甘州的兵丁不是一营之人,而是分了三家。”
“总督府亲兵是咱们手下的,和咱们又熟,可肃州府兵与宁远军里的兵丁不过是借调,送完了咱们还要回来肃州的。”
“肃州府兵与宁远军领头的都是七品把总,本来爹派了卢典军过来,他是正六品,就算不是一营的人,他比薛把总章把总都高了整整一品,也能压服得住他两个,若他在,我也不用操这心了。”
“但我要把卢典军留在爹身边,换了时副典军过来,他一则年轻些,比薛把总章把总应都年轻两岁,二则只比他们高半阶,薛把总和章把总也不一定会心服于他。”
“就算是两三天的路,也不能人心散着走,出事的可能性虽万中无一,但若真出了事,身边有一支指哪儿打哪儿的两百兵丁好,还是各自为战的二百兵丁好?”
陆清彻底明白过来,点头笑道:“姐姐露了那一手之后,我看薛把总章把总看姐姐的神色都不一样了。”
黛玉笑道:“其实若是娘身子好着有精神,我也不用弄这个。娘功夫不甚高,但身份立在那里,一品夫人又是皇后之妹,娘说一句话,这些人便没有不应的。”
“你我身份虽是总督之女,却一则年轻不压人,你想想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指挥咱们两个行事,哪怕她是公主,你也不一定心服,是不是?”
陆清想过一回,点头道:“自然是这样,但若她虽年只七八岁,却功夫和我不相上下甚至比我还厉害,又是公主,我自然便心服口服了。”
黛玉笑道:“看来清儿也通了。”
“其实不论身份,有真本事的人,不管去哪儿都会受到敬重。你看姜爷爷不是这样?就算他没有个院使的名头,凭他的医术,到哪个府里人家不敬着他?”
“只是有了身份,能让你的本事更快被更多人看见罢了。”
再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出发,黛玉和陆清也熬了一整晚,看各处都收拾得差不多,便轮着一人歇了半个时辰。
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恰是寅正(凌晨四点)时,林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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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火器
文皎睡了一个半时辰, 虽说还是没有睡足,精神却养回来了些。
她一睁眼看见是林海,便手撑着床铺要坐起来。林海见了, 忙伸手把她扶起, 靠在后面靠枕上。
面对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分别的且辛苦熬了一晚上的丈夫,文皎并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情谈款叙,也没弄什么执手相看泪眼, 而是张口便直接问道:“大郎不是说东胡人浩浩荡荡至少有二十万余, 也不知是不是还有更多。”
“宿州宁远军和府兵加起来不过三万,可能守得住援军到来?边关七城每城守军都差不多, 若西凉定西那边又来了瓦剌,双线作战,西宁驻军要怎样支援?”
林海面色憔悴, 眼神却明亮, 听见文皎此问,他面上带着笃定笑道:“虽只有三万人马,但就算东胡来三十万人, 宿州府也能守住一个月。”
文皎心里一愣,微微诧异道:“虽说守城容易,攻城难,可将近10倍的兵力差距, 怎就这么确定守一个月不难?”
林海一笑, 附在文皎耳边说道:“先不说城内存粮足够百姓将士们吃两年的,光说这几年国库充盈, 工部兵部一直在加紧合力研制火器火炮。”
“第一批能投入实战的成品火炮直接全都拨给了宁远军,恰是半年前才装备上。虽还未实战过, 但经过试验,若打得准,一发炮弹至少能杀伤几十上百人。”
“这东西若放在大漠草原里骑兵追逐用处不大,但若只用作守城,真是以一敌十敌百也不在话下。”
文皎喃喃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火器这东西,还真是非国库有钱不能置也。”
林海从未听见过这句话,乍一听再一琢磨,便甚觉有理,轻声笑道:“月娘说的还真是不错,这一枚火炮的炮弹,造价就需二三百两,若不是如今国库有钱,还真使不起。”
文皎方才失了嘴,说出现今还没有的话,正在暗自懊悔间,见林海并未生疑,心内一松,便接话道:“这么一说,这火炮响个一两万声,咱们家就成穷光蛋了。”
她又笑问林海道:“不知如今肃州城内炮弹储存量几何,总督大人可否给妾身透露一二?”
林海咳嗽一声,转头确认了一番卧房内只有他们二人,才放心悄声道:“月娘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边关七城内,每城现有三千枚。甘州府并西宁还各自存了五千,这都是上半年运到西北的,若资金充盈,工部一年内可生产四万枚,是尽够用的。”
“甘州离肃州快马不过两天的距离,就算是西宁也不过两天,一来一回都只有三四天,尽可保边城无虞。”
文皎下意识在心里演算了一番,震惊道:“光这炮弹可不是就得足足将近千万银子?”
“如今宁远军扩军,加上全国各州府足足上百万的将士,每年军费至少也要千万,还有军粮军衣铠甲弓箭刀枪□□,国库可不是每年有一半儿的银子都用在军队上。”
“哎,若是边境早些太平,这每年二三千万银子,都用在百姓身上该多好。”
林海抚须点头,叹道:“若是不必打仗便能天下安稳,谁又愿意让将士们流血牺牲?”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林海叹过这一句,便换了话头笑道:“这都多亏了父亲大人,也是圣上英明。不然就按照二十年前的国库银子,别说能用得起火炮,只怕光这些将士们的粮饷都要发不出来了。”
文皎知道林海没有太大的危险,心情也放松下来,笑道:“这也有如海的一份功劳。”
“五年前咱们在扬州,你给国库抄了多少银子出来?算算不是□□万的炮·弹?三四年前咱们在京里,你又抄了几家人家,还给皇上省了多少俸禄。”
“到时候大燕一统天下,功臣录上也少不了你的名字。”
林海被文皎这直白的马屁夸得脸红,无奈笑道:“罢了罢了,月娘再说,我都要以为我是什么文曲星转世下凡,我能做成这些事,也都是月娘把家里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从不让我操心,我就有什么功劳,至少也有你的一半儿。”
文皎心中甜丝丝的,倒在林海身上笑道:“在我心里,如海就是神仙下凡,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还有一句话,文皎没说出口。
别的先不论,就林海这颜值,放到现代去演男神仙,也不知会成为多少闺中少女的童年男神心头好呢。
听见神仙下凡四字,林海心中一动。
他想起尚还在他怀中贴身揣着的两个药瓶,欲想问问月娘这都是从何而来的东西,又怕这是天机不可泄露,万一月娘心软告诉了他,反遭天谴。
这一晚上他在议事厅和众官员诸将军商议守城并妥善安置城外百姓诸事,事情既多又杂,并未有空细想这两个药瓶。
在议完事骑马回来路上,这两个药瓶就在他胸口一晃一晃,让他心里冒出无数念头。
知道月娘有此等神药之后,再回想他和月娘成婚的这几年,他便想到了诸多从前没察觉到的细节。
黛玉的身子也是他从小不知请了多少名医来调养看过,就是不大见好,而姜院使医术虽极高明,却也不至于二三年之间就让玉儿的身体恢复得比平常女孩子还健壮许多。
还有林家一直几代单传,偏是他和文皎成婚后,头一次家里一辈有了三个孩子。
再想想听闻从前皇后娘娘幼时也身子极弱,比黛玉还弱上不少,现今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十年,操劳宫事训诫妃嫔教养皇子皇女,想来比文皎还忙,也没听说皇后体弱多病。
十几年间,皇后娘娘膝下嫡出三子一女共四位殿下,而妇人若要有孕,必得身体强健……
还有月娘虽说上了苏家族谱,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小姐,只是亲生的女儿与半路来的女儿到底不同,英莲清儿在林家养了五六年,他看她们才真和女儿差不多。
月娘却是只有婚前半年才和苏家人做家人相处,却处得和血脉亲人一样,他从前只以为是苏家家风正,月娘也会做人,且确实和皇后娘娘情深,再加上他这女婿毕竟是二品官员,想必也有些分量才如此。
现在想想,只怕岳父岳母大人早便知道月娘身怀有异,皇后娘娘身子能如此强健,少不了月娘的功劳,故才如此待月娘。
苏家并非勋爵出身,家底当并没有林家厚,却能舍得给月娘足足六七万银子的嫁妆,聘金也全数给月娘带上,许多人家对极疼爱的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岳父岳母还并非月娘生父生母,在明知月娘身怀异宝的情况下,也并未对还是丫环宫女时的月娘做什么,听月娘口中之意,在他之前,她从未把这事告诉过任何人。
他是月娘的丈夫,是要和她相守一生的人,自然要做得比岳父岳母更好才是。
想到此处,林海便下定决心,只要月娘不主动说,他便一个字也不会问月娘。
月娘身有异宝之事,也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月娘能拿出治病救人的药,想必也不少有毒药,她从未害过人,不代表天下所有人都和月娘一样心里纯净。
上皇为了追求长生,服用丹砂以至脾气狂爆易怒,最后怒极中风,历代帝王都想长生不死,他绝不能让月娘处于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