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在学里,只和也是荣府近派的重孙贾菌交好,连位置也坐在一起。
学堂里头闹起来,他只管坐在位置上呆着,谁也不帮。见贾菌不忿金荣,他还劝了两句:“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
贾政打眼一看,见屋里满地笔墨书纸,有几个子侄都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心中更加恼怒。
他正想点个人来问何事发生,就听见贾兰请安。再一看贾兰,便知这孩子好好呆在那并没闹事,心中不禁对贾兰喜欢三分。
贾政便招招手命他上前,问他道:“你可知是怎么闹成这样?”
贾兰也只说他亲眼见着的,并不偏帮谁:“一开始是听见外头吵嚷起来,是金荣说蓉嫂子的弟弟和人不清不楚。”
“后来就听见打起来了,就闹到屋里头。别的我也不知了。”
贾政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命他先回座位上去,又命人把几个打架的带上来,训斥道:“学堂里头不好好学习,天天弄些不三不四的事!”
“若是想弄这些,你们自回家去,爱干什么干什么!只别污了我学堂里清净!”
这打架的几个人里,有几个是贾政认识的。特别是秦钟,和宝玉一起读书几个月,又是东府里蓉哥儿媳妇的弟弟,贾政也见过几面。
本以为蓉哥儿媳妇人人夸赞,她弟弟必然也是个好的。他还见过两回秦钟,见秦钟人虽有些男生女相,但看着倒像是很老实。
听贾兰刚才说什么“金荣说他和人不清不楚”,又看见“香怜”、“玉爱”两个的样儿,贾政那眉头皱得能放下好几个苍蝇。
他虽未全信金荣说的话,到底觉得就算不是真的,也有些影儿,不然人家为啥只说他,不说别人?
是以贾政便对秦钟看轻了三分。但因着秦钟到底算是亲戚家的人,不好多说。贾政便只看他两眼,命人上来指认都是谁家之人。
那跟着的人见老爷动了真怒,刚才周瑞还被打翻在地,有些心生戚戚。是以就算其中有人和这几个小子有些关系,也都不敢隐瞒,一一说了都是谁家孩子,或是贾府的哪门亲戚。
贾政看他们几眼,又问:“太爷如何不在?学里今儿谁管着?”
满屋子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贾兰站起来说道:“回爷爷的话,太爷今儿说瑞大叔身子不好,回家去了。留了一副对联命我们对。”
贾政一听,心中更是烦躁。这家学本来是由族中拨款建成。为的就是族中或有子弟无力延师教导的,可以来家学中就读,以此培养人才。
族中代代有人进益,以此才能绵延不断。
今见来了这么多亲戚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可来的都是些心思不在读书正道上,只想着交朋友争风吃醋的浪荡子弟。
且太爷年纪也大,家中有事,顾不上族学不上课就罢了,怎地连个帮看着的人都无?
贾政越想越气,觉得简直是一团乱七八糟。便命:“把这些打架的都送回各家去!告诉他们,改好了再来上学,改不好就不用来了!”
他指的可不单是打架的几个,连旁边拉架下黑手,身上挂了彩的一并也都算上了。
那小学生们在别处还好,见了荣府嫡支的老爷贾政,早就吓得打颤儿。
今听了贾政要把自己送回家中,那不是丢人都丢到左邻右舍去了!他们能来贾府学堂读书,大部分还都是爹娘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
这回一回家,爹娘还不知怎么收拾自己呢!
是以他们一个个更是害怕。有那胆子小的早就鼻涕眼泪满脸了,胆子大些的还上去哀求贾政。
贾政心中已经怒极,又不好对着亲戚家的孩子呼三呵四的,便不理他们。吩咐完挥挥手,命人都一个个带走。
而后他又吩咐人留下看着学堂,只把贾兰带着回家,又细细问他平日在学里学些什么,不禁心中愁上加愁。
贾政忽地又想起在学堂里没看见贾环,又问他:“你三叔怎么不在?”
贾兰犹豫一下,说道:“环三叔病了,今儿请了假的。”
等到了家,他带着贾兰和贾母回禀了学中之事,提议道不如家中再请一位先生,一同给宝玉环儿兰儿等上学。
贾母本就因着苏皇后的话担忧许久。今又听见学堂闹事,心中十分不喜,说道:“我本以为秦钟这孩子也还算好的。你到底问清楚为了什么打架没有?”
贾政当时暴怒在心,看这些小学生一个个都面目可憎,哪还记得问清到底如何?
贾母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叹道:“罢了罢了,都打起来了,能有什么好事。”
“宝玉是该请个先生。既然要请先生,就连着琮儿一起。也省得人说我偏心。”
贾母微微冷笑一下,想一想,又道:“你让王氏给瑞哥儿请个好大夫来好好看看。把他的病治好了,也好安一安你三叔的心,早日回来上课罢。”
贾政听命,先命贾兰自回家去,又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这贾兰虽然一向省事,但到底也是只个七岁孩子。
他年幼丧父,府里头祖父祖母一向对她也只平平。母亲一向教导他少说少做,只管认真读书就是,别的一切都不干他的事。
只是明明都是嫡孙正派,凭什么宝二叔就能享受府里最好的待遇,祖母那么疼爱,自己却只能做个老老实实的重孙,连话都不能多说一句。
现今爷爷说要给自己和宝二叔请个老师一起上学,贾兰一回到李纨身边,就忍不住说了今日之事。
李纨听了,心中虽忍不住担心婆婆生气,但儿子能和宝兄弟一起上学,到底是好事。
她拉着贾兰,到底笑了一笑,夸他两句,又说了几句上进读书,往后争气的话。就命他好好复习功课,等着先生查问。
李纨所料不错,王夫人听说这事,果然自己在屋里气了个仰倒。
赵姨娘生了探春时,她把探春抱到身边,后又在老太太那里养大,就是为着让这个姑娘不亲生母。
姑娘家就好好养着,也不费什么。也好向外头说明她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
等日后结亲的时候,好好教养的姑娘自然能找一门好亲事,家中又多个助力。
等探春长了几岁,又十分可人疼。王夫人就算厌她的生母,对她也有三分真心疼爱。
可没想到这姓赵的这么能生。才生了探春没半年又怀上了,三年抱俩不说,还让她生了个男胎!
既然是庶子,就留在生母身边,让她自己随意养去。不然还真好好教养,等日后出息了,和宝玉争东争西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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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委屈
本来, 贾家学堂的端底王夫人是大略知道一些的。那贾代儒虽说辈分大,名字里还有个“儒”字,读了一辈子书却不过是个秀才。
说他是老儒, 也不过是他辈分大, 人家尊重他,说出去贾家学堂名头也好听些。
贾代儒自家孙子二十郎当的人了,连秀才还没考过呢,能指望他教出什么好的来?
也就是宝玉的先生前年家中有事暂回家一年, 又因有着贾珠的例子在, 王夫人不欲催逼宝玉读书。
是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学堂玩去也好, 正好还有个伴读的。左右先生今年就来了,也不会荒废多久。
哪知这学堂乌七八糟成这样?贾代儒没能为管不了学堂也就算了。怎地蓉儿媳妇这么个妥当人,她弟弟这么不着调?
可莫把她的宝玉勾坏了才好!
再想一想那环小子马上就要和宝玉一个先生在一起读书了, 王夫人只觉得十分不甘, 又不能和人说,只好暗地里咬牙。
却说林府里头,黛玉已经习武将近两年, 各样的兵器也学了一年了。
葛娘子说黛玉也可以看看到底喜欢哪样兵器,这几年先专精学这一样或是两样。
武功是一通百通的,无非就是攻守之势。若一两样武器能学会学精,再学起其他的来也快得很。
葛娘子是惯使双刀的, 两把长刀耍起来十分威风。陆清早就打算好学她娘也使双刀。
黛玉虽也羡慕葛娘子双刀使得潇洒, 心里却更爱那三尺长剑,又觉得使鞭子也很好。又因古时候女将们大多是使长枪的, 觉得长枪也很好。
是以黛玉纠结不已,每晚吃饭时都要和文皎林海说一回这个事。
别说黛玉了, 就是让文皎自己选,她一时半会的也选不出来。
黛玉是因着从小体弱,没想到还能有健健康康习武拿兵器的一日。文皎是现代来的,也没想过还能习武骑马。
是以娘儿两个晚上又说了一整晚,林海都插不进话,只能和青玉抢积木玩。
饶是青玉这孩子脾气好,也禁不得林海一晚上抢他十来次积木。
他又还不会说话,在林海再一次把他刚拿到手的积木抢走之后,小嘴一瘪就开始放声大哭。
文皎和黛玉正说到兴头上,说穆桂英使一杆梨花枪,骑在马上,一个冲锋,就把杨宗保挑下马来,端地是威风无比,巾帼不让须眉!
紧接着就听见屋里一阵哭声。文皎赶紧扭头看过去,见林海正拿着一块积木尴尬的坐在那,先是噗嗤一笑,又有些嗔怪的说道:“老爷怎地又欺负青玉。”
林海尴尬的笑笑,赶紧把青玉抱起来拍哄一番。文皎见时辰差不多了,和黛玉笑道:“你先回屋里玩一会,好好睡觉去罢。”
黛玉应了一声,先上去轻轻捏一捏青玉的小肥脸,才穿鞋披斗篷,浩浩荡荡带着七八个人回院子去了。
文皎帮着林海把青玉哄好,交到奶娘手里,拉着他笑道:“今儿冷落如海了?”
林海老脸一红,在文皎耳边悄声抱怨道:“岂止是今日。连着好几日,月娘和玉儿都不怎么理我了。”
文皎想想是这样。自从出了出了正月葛娘子说选兵器这事之后,她和黛玉一有时间就说兵器的事儿,今天还讲起古来了。可不是就忽略了林海么。
思及林海自她有孕后,一直十分贴心照料,几乎是有求必应。
等青玉出生后,他也没因着自己是男子就不带孩子。现在林海换尿布换得都快比奶娘都顺溜了。反倒是文皎这个做娘的都没换过几次。
这两个月以来青玉会坐了,手里也会拿东西了。本来还是文皎引着林海照看青玉,现今他养成了习惯,一有时间就主动看着青玉。
在现代还有许多做爹的父爱“不动如山”,让母亲丧偶式育儿呢。
林海是个古代人,青玉不读书的时候本就可以理直气壮撒手不管。却因尊重文皎爱护青玉,主动做到这样。
文皎再想想这几日确实是忽视了林海,歉疚道:“如海,我知道错了……”
林海见她在自己肩窝里扭来扭去,便知她又是娇起来了。他一向见不得文皎撒娇,只觉得心里软软的,那点委屈也就没了。
再想想谁让自己不习武呢?自己要是也会点兵器,她们娘儿两个说话,也能说个几句出来。
他们林家虽从前也是和高祖一起打天下出来的,却并非实打实的武将出身,而是类似谋士一流。
老侯爷就不擅武,底下子孙更是早早开始未后来读书举业打算。虽也传下宝剑铠甲等,早已经在库里蒙了灰尘。
到了林海这一辈,学些骑马射箭一是因着君子六艺,二是怕身子不好出不来贡院,十几年苦读可不就白费了。
但正经的功夫林家是没传下来过的,林海也不曾按着制式练过武。现在他只能说是身体倍棒,但武术确实不通。
是以林海不禁搂着文皎笑道:“如今我也不忙了。不如我也找一位师父学学武功,好不叫你们两个把我落下。”
文皎问道:“如海真要学假要学?这男的会武的习武师父多在军中,二嫂子娘家倒是有,可那都是守边卫国的。”
“你又是文官,找京中这些人难免有文武交通之嫌,这该上哪去找呢……”
林海见文皎分析了一番,觉得有理的同时,也觉得文皎认真说话的样子甚是可爱。
他也想了一回,笑道:“不然,我去求求皇上,看禁卫军中有没有要退休的老兵,赐给我做师父?”
文皎喷笑:“那如海怎么说?难道说家中妻女都习武,怕自己到时候打不过家里女眷丢人,所以特求皇上赐个习武师傅?”
林海见文皎嘲笑他,往手里呵了呵气,就开始给文皎挠痒。
这一挠不又挠出火来。文皎意有所指的看着林海的某处道:“如海自有宝剑在身上,何须再去找什么师父学呢……”
一语未完,文皎已被按倒在床上。
第二日,文皎又想起这事,和林海说道:“我记着二哥那时候吵嚷着要习武,爹娘不知从哪给找来的师傅。等我到时候问问去。”
林海见文皎还记着这事,就算是习以为常她一直行事这么妥帖,心下还是有些感动,笑道:“那我就等着月娘的好消息。”
因又快要到二月十二黛玉的生辰,恰逢黛玉今年十岁整,文皎有意大办,便问黛玉都想请谁家姑娘来。
黛玉也新结识了几家姑娘,但还都未到关系和陆清英莲景岚关系一样好的程度,甚至还比不上婉燕梅婷。
可现今不请,又怕日后见面说起来不好。
黛玉想了半日,还是笑道:“今年还是只请景岚妹妹和婉燕姐姐来罢。出去如果有人问,只说请了自家亲戚,没请别人就是。”
文皎只说:“你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这与人交往虽说面面俱到是好,但也太累,怎么拿捏着让自己舒服,也让别人舒服的度,都要你自己慢慢体会。”
“且现在你交往的都是闺阁中的女孩子,就算好与不好,都是小口角。”
“等大了成家立业,如若不好,说两句都是小事,就怕背地里给你下刀子使绊子,那才是大事呢。”
黛玉听完点点头,又想了一会,笑道:“好容易一年过个生日,今年还是只和最喜欢的人过罢,等明年再面面俱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