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等呼吸困难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初步治疗结束,医生给她输上了液,说:“要住院观察,你们谁是家属?”
走廊里的三个男人全站了起来,但谁都没开口。
医生问:“没人是家属?”
这里没人是她的家属。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与她有这种可以负责的关系的人本就不多。
沉默了几秒,周予白说:“我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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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眠的漫长夏夜,分分秒秒都是用输液瓶子里滴落的点滴计算出来的。
液体输到第二瓶,乔咿醒了。
夏南垂着头站在她面前,泪水把地板都打湿了。
他泣不成声地讲着晚上的事,包括周予白的出现,然后他不停地给乔咿道歉。
乔咿头还在晕,但是意识已经清醒了。她能想起一些晚上的事,能记起自己喝了那听饮料后,发现开始头晕后害怕的心情,能记起手脚不听话,被夏南扶着的一些情景。
甚至还能想起一点关于周予白的。
“夏南。”乔咿一出声,嗓子是哑的,她顿了顿,说,“你不要再讲了。”
夏南不敢再说话。
他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乔咿说:“也别打自己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乔咿,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可以去自首,也可以去死,只要你一句话,我干什么都可以。”夏南抹了把脸上的泪,但又有新的流了出来,“乔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贺看不下去了,把头扭了过去。
乔咿想说什么,但她胃里翻涌,拔了针,跑到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夏南在外面听到,跪在地上嚎啕地哭起来。
周予白是去问医院有没有女护工,人回来刚进门就看见乔咿从卫生间出来难受的样子。
他二话不说把地上的夏南提了起来,要往外面拖。
阿贺慌了,拦着道:“别这样,南南要去自首的话,他这辈子就别当律师了!再说南南也没想真做什么啊!南南你说是不是?你为自己说一声?”阿贺回头找乔咿说,“咱们同学四年了,夏南的为人你清楚的啊!别说这事了,就是伤你根头发他都舍不得的!就你们部那个高……对,高林!他有次说了你一句难听的话,南南当时就跟他打起来了,差点受处分!”
乔咿捂着腹部,不知是难受,还是什么原因,紧紧抿着唇,眼眶发红,喉部能看到在发抖。
她在周予白强行就要拖着人出去的时候,说:“算了。”
周予白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她。
乔咿道:“我说算了。”
她喉咙疼得难受,咽了口唾沫,又说:“没发生什么。”
周予白还是没松手,乔咿仰头看着他:“我的事,我说算了。”
她脸上的皮肤还发着红,艰难说话的样子像是在祈求,但也同样坚定。
周予白不知道自己是心情,他说:“好。”
夏南滑脱在地上。
周予白看都没看一眼,他伸手去扶乔咿:“你先回去躺好。”
乔咿身子往后躲了一下,自己慢慢走到床边。
周予白去把医生叫来给乔咿重新扎上针,做清醒后的检查。周予白对夏南摆了下头。
夏南说:“阿贺,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这看一下乔咿。”
他说完往外走,周予白也跟了出去。
医院后墙外的巷子里,没有灯,黑漆漆的。
两个男人站着,月色照得人影修长,蝉叫声阵阵。
周予白的声音不带什么温度,他说:“乔咿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
夏南没说话,他认了。
“随便还手。”周予白说完,上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夏南闷哼,人倒在地上,想爬没爬起来。
周予白青春期的时候也打过架,从没输过,也不爱废话。他提着夏南的衣领捞起来,挥手又是一拳。
夏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全是铁锈味。
周予白再次把他拉起来,月光下夏南的脸上泛着水光。
男人间有时的惺惺相惜,周予白知道夏南哭不是因为挨了打。
他指着旁边的红墙:“知道那里是什么吗?”
“停尸房。”周予白掐着他的脖子撞在了墙上,脸逼近他,狠道,“我是恨不得把你送进去,但她要放过你。”
周予白一拳又揍了上去,他招呼他这几下,没往要害上打,但也不轻。
夏南全程挨着,没有还手。
甚至夏南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他能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点什么。
他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周予白手撑膝盖,居高临下看着他:“听好,乔咿嗓子要毁了,这事咱俩就没完。”
夏南怔了一下,这话里有什么词让他不爽,他硬撑着一口气反驳道:“要没完也是她跟我没完,你算她的谁,有什么立场?”
周予白轻笑:“我算是谁都无所谓,夏南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你不该这样伤害她,你套都带去了,别说自己没想过。”
夏南沉默了。
忽然,他笑起来。
“你说我不该伤她,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从一个伤害她最深的人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荒唐吗?”
周予白表情冷了下去。
夏南踉跄着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
“周、予、白。”他一字一顿,“早听过你大名了,我是犯了大错,那你让乔咿伤心成那样又算什么?”
周予白黑眸微眯。
夏南道:“她为了你,凌晨坐在操场上伤心又算什么?”
周予白不记得有这件事,他手用了力道按住夏南肩膀,问:“什么时候?”
“你当然不记得。”夏南握着拳,想到自己发现乔咿独自一人坐在凌晨的操场上发呆,想到他事后才知道那天是她刚和周予白分了手,他心里现在还疼得直抽。
夏南咬着牙,朝着周予白的腹部来了一拳。
他每天都有运动,这拳很重。
周予白哼都没哼,手压在腹部喘了口气,仍是问:“什么时候?”
夏南咽了口嘴里的血沫说:“你俩分手的第二天。”
巷子里的风,好不容易带来了夏季里难得的凉。
周予白似自言自语:“有吗?”
夏南说:“你不信就算了。”
周予白不是不信,是想不出。
分手的时候,他明明让她等他。
但她不愿意。
她把戒指还给了他,马上就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他亲眼看着她跟夏南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课。
他看着她坐在夏南的自行车后面从自己面前离开。
他当时还在想,小女孩真的是没长心啊。
周予白也不是没想过乔咿是为了气他,但是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
很多都顾不上细想。
风大了,卷着树叶,吹落了周予白身上的汗。
也把落定的尘埃吹起。
周予白恍然间想起那年的事,他往回跑。
他想去确认什么,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乔咿的病房还亮着灯,周予白在楼下驻足,仰头望着。
他的犹豫给了别人捷足先登的机会。
同样在这一刻控制不住想见到乔咿的,还有夏南。
安静的病房,柔软的人躺在床上。
夏南很狼狈,很羞愧,但也应为这样,他在此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伪装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歌是伍佰的《浪人情歌》,发行于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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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聊会儿夏南。
你们有没有上学时候遇到那种品学兼优,略有点胖,但其实五官端正,瘦了就很帅的男生。
夏南大概颜值就这样。
性格为人吧,如果没这事,我能给他打99分,那一分是他太磨叽。
但现在这个事吧……怎么说,我反正不可能夸他,也一点都不支持他。
不过希望大家注意到一个细节,我不是给他洗,我只是希望大家注意,他洗澡的时候把水调成冷水了。
(作话我明天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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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吃草
“乔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或者几年不见我也行, 我都等着。我是糊涂了, 但有件事从没在我心里改变过,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些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简单, 但夏南却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微微摇起的床头,乔咿仰躺着靠在上面。她身体还是很难受, 但是强烈的呕吐让她脑子无比清醒。
在这种夜里,清醒是件很残酷的事。
“夏南, 我不是说过算了吗?”
乔咿的声音很轻,只要她开口, 夏南就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音。
“我不是要算了。”夏南觉得很没脸,他说,“我想要你原谅我。”
“算了”二字,只能表明乔咿不会去计较这件事了, 但夏南默默喜欢着她四年, 他知道,这对于她来说不是原谅。
乔咿的头发散开了,黑色的发丝柔软细腻, 像海藻披在头后面。她的胸口微微的起伏, 连呼吸都像她这个人。
娇小又脆弱。
总是被丢在黑暗里,总是了无生息又坚韧的活着。
她没说话,因为她不想说谎。
“乔咿, 我不逼你,我只求你原谅我,看看我。我从刚上大一见到你,就喜欢你。找机会偷偷看你,关注你的一切,但我连一句话都不敢跟你讲,捡了你的发绳我也不敢当面还。你知道吗,我足足下了一年的决心才给你写了告白信,就是这样我也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夏南说话时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喘着好几口气。
他说:“你看看我,就看我一次,好不好?”
乔咿侧了点头,平静地看着他。
夏南有点哑口无言:“……不是这种看。”
乔咿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让人留恋的校园时光里,她何止看过他,她还帮他在图书馆占过座位,还在同学面前夸奖过他的为人。
她是把他当朋友的。
乔咿缓缓说:“你去上海工作吧。”
夏南愣了一下,百感交集的心里升起一丝期望:“你是现在不想见我,让我过两年,等你原谅我了再回来找你吗?”
乔咿说:“不是,我是不想让你为我留下。”
她的态度摆在这,很明了,她不愿再与夏南有任何瓜葛。
一夜挣扎、忏悔,直到期待落空,夏南最难受的是乔咿不愿原谅他了。
他膝盖磕在地上,跪在乔咿的面前,喃喃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举动让乔咿空旷的胃又搅了起来。
夏南突然抬头,不甘地问:“你原谅他了吗?”
乔咿眼神陡然顿住。
夏南说:“你原谅周予白了吗?”
病房的白炽灯,照得人更加苍白。乔咿攥着拳头,喉咙处发着抖。
她说:“我没记恨过他。”
那何来原谅。
“我不信!你俩分手那段时间,我一直看着你的!”。
乔咿用力咽唾沫,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夏南摇着头:“我只是这一次糊涂了,可他伤了你那么久。”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打断了夏南的话:“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
夏南被这一声吓住。
乔咿的眼眶很红,但没有流泪。
“他是利用了我,但我跟他在一起是我自愿的,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不恨他,我那时只是……”乔咿手指戳了戳心脏的位置,说,“只是这里很疼。”
她说她很喜欢他。
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说她很疼。
寂静的走廊,冷白的光线,像时光裂开的门缝。
周予白的手搭在门把上,他没力气打开门,也没勇气踏进去。
那种柔软的女孩,当年用了对自己残忍又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两人的感情。
他以为那是小孩子,没长心。
却不知她那颗心被他伤得千疮百孔。
周予白整个脊背都是寒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站不稳。
他下了楼,出了医院,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欣长身影扎在孤单夜色中。
想着她的话,和她隐忍的表情。
不知走了多久,他听到有路过的出租车朝他鸣笛。
周予白抬手拦下。
他报了地址,出租车载着他在电视台旁的芋圆店前停下。司机好心地提醒:“你要在这里下车?”
这附近并没有住宅区。
周予白点点头:“我来这里买东西。”
周围没有一家店开门,司机觉得他可能是有点傻,也没说什么,开着车扬长而去。
周予白坐在路牙旁的石凳上,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样无眠的夜,两年半前他也捱过,可从来没像今晚一样。
花坛里的小野猫溜出来,又溜进去。
时间静静流淌,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又有环卫工拖着大扫把出来扫地,善意地对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