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咿平平淡淡说:“老师说我们以后工作中,念错一个字都会扣钱,所以我平时没事就看这方便的书。”
余杭:“什么书这么厉害?”
“新华字典。”
余杭哑然失笑:“你还真有点神。”他这是实打实的夸赞,随口打趣道,“怕扣钱?乔咿这么财迷啊。”
杨枚挤到中间:“还是个小富婆,天天打工赚零用钱。”
余杭继续走着,欲言又止回了回头。
他把三个女生送到宿舍楼下,道别后没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叫住乔咿。
“之前听杨枚说你暑假留在学校?”
“嗯。”乔咿点头,“怎么了?”
“也没什么。”余杭挠了挠头,“我家亲戚有个小孩,明年上高三,语文成绩差得以为是外国人,你要是有空,愿不愿意暑假给他补补课?”
乔咿有些困,但眼睛还是明亮亮的,一本正经问:“是有偿吗?”
余杭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到这样反倒令人舒服,他道:“有偿,一周两节课,按普遍标准付费。”
乔咿没多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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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放了假,很快宿舍楼就空了,只有零星留校的学生。乔咿有了兼职的工作,也就没再去外面打工。除了泡图书馆,就是给余杭介绍的男孩补课。
男孩叫余家凡,长得干干净净,就是性格过于开朗。乔咿在自习室给他上了两次课,就犯了愁。
余家凡太爱说话,嗓门又大,着实影响其他留校学习的同学。
余杭知道了,把余家凡骂了一通,然后出了个主意,让他们以后到咖啡厅上课。
乔咿简直是出于本能,直接拒绝。
“你怕什么啊,我们这里又没老虎吃你。”余杭跟他分析,“那小子家太远,你去一次不方便,我们咖啡厅离你近,暑期也没什么顾客,还安静。”
乔咿扯着衣角的料,低声说:“会影响你们吧……不是二楼还有人?”
余杭声音爽朗:“影响不了,我师哥最近有事都不来的!你就怕他啊?”
学校里空荡荡的,唯花草绿植景色依旧。
“……不是。”乔咿抿了抿唇,似是证明什么,说,“好,我去。”
她接下来去咖啡厅上课,果然没有遇到过别的什么人。二楼从来没人进出,下面也只有余杭一个人干活。
店里顾客明显比之前少了大半,乔咿在上课,余杭还能帮着震慑下余家凡的“多动症”。
一周后又到了上课时间,乔咿从宿舍出来,就接到乔松柏的电话。她看时间还富裕,小跑着到学校门口。
乔松柏来看她,从来都把车停在学校外面,乔咿知道他是怕人看见。
上了车,乔松柏递给她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橙子。
“谢谢。”乔咿接过去,停了几秒补充,“谢谢爸爸。”
乔松柏露出笑颜:“学习归学习,也要多吃饭,是不是瘦了?”
乔咿老老实实说:“没有,比上学期开学还重了四斤。”
乔松柏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如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继续说:“前段时间回家了?怎么也不提前跟爸爸说,爸爸刚好不在家,要不还能见上你。”
乔咿没吭声,乔松柏又道:“是岚岚让你回去的吧,这孩子就是爱闹,你以后不用理她。”
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很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温文尔雅:“小咿,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咱们家的事不用跟同学们讲,记住了吗?”
乔咿点点头。
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又不是傻子,会记不住。
并且她也根本没打算见人就说“我是乔松柏的女儿。”
因为中途拐了弯,乔咿到咖啡厅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点。余家凡在门外等她,跟个猴似的乱窜。
一见到她就大嗓门地喊:“乔老师,您来就来嘛,怎么来掂着礼物,多见外!”
说罢,无比自来熟地拆开袋子翻着。
余杭从店里走出来,一巴掌拍他头上:“还给小咿。”
余家凡往后跳了一大步,扬着下巴:“我不要!这是乔老师给我的礼物!”
余杭上去踹了他一脚:“为什么给你礼物,因为你长得丑?语文差?还像只猴?”
余家凡一听更不依了,梗着脖子反驳:“当然是因为我俩关系好!或者乔老师暗恋我!两者都有极大的可能!”
每次上课前都这样,余家凡就像有使不完的劲,非要“运动”一番,才肯老实坐那里听课。
余杭要上去收拾他,手里拿着纸杯咖啡不方便,随手交给乔咿:“小咿,帮我拿给师哥。”
早晨太阳还没那么毒,但光辉已经灿烂如金。
乔咿举着杯子茫然了几秒,下意识地往后看,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停在后面。前后车窗都降着,后座上的男人架着墨镜,手肘压在车窗上。
不知道在那多久。
乔咿举着咖啡一动不动,然后迅速把头转回去,像没看见,也像余杭没拜托她一样。
“算了,我来吧。”余杭见她没动,放弃收拾余家凡,大步走到车边,把咖啡递给前座的李宏,“师哥的咖啡,平着端,容易洒。”
话音刚落,车后面看不出情绪的男人开了口:“怎么这么吵?”
“诶!我家亲戚那小孩呗。这不是我让乔咿给他补课,课前又闹上了。”余杭挠挠下巴,全没当回事。
“余杭。”周予白声音淡。
余杭往后车窗移了一步:“师哥,怎么?”
周予白:“你让小孩带小孩?”
“啊?”余杭没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乔咿成绩很好的,尤其是语文,教这臭小子绰绰有余。”
这时间店门前很安静,乔咿听到车里的男人轻嗤了一声,她忍不住勾头。
车后座上,周予白看都没往外看,伸手拿住钱夹。他骨相好,侧脸轮廓英俊有棱角,修长手指捏着黑色钱夹,懒散中又有几分阴阳怪气地道:“我出钱,给他换个人教。”
第11章 种草
乔咿又不能过去辩驳,被否定后升起的自我质疑,让她耳根发烫。
余家凡倒是满不在乎,拎着袋子要去洗水果。
乔咿很迅速地朝车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快步也进了店里。室内阴凉,她摘下书包放在桌上,没过几秒,后知后觉又有些生气。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么就教不了余家凡了。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探着头往外面看。
余杭正迈着大步回来,招招手:“别看了,我师哥已经走了。”
谁看他了?!
乔咿莫名紧张地站直,手在背后握成了拳,憋了半晌说:“我看流浪狗呢。”
余杭狐疑地往外看,看完更加困惑:“哪有流浪狗?”
乔咿抬手指:“我刚还看见在那儿。”
余杭耸耸肩,往吧台走,嘀咕着:“没见过这有狗啊。”
“有!我见过!”余家凡捧着他胡乱洗的苹果出来,嘎嘣咬着。
他说话向来颠三倒四,余杭虚虚给了他一脚:“上课去。”他又对乔咿说,“刚我师哥那话随便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他有时候看着不好相处,其实人特别好。”
乔咿扯了扯唇角。
余杭捕捉到她细微的动作,笑着道:“真的,刚我说让你俩换个地方学,他都说不用,就在这吧。”
余家凡把剩下的水果给乔咿,撇着嘴说:“我觉得就是不好相处!但他那辆车还是挺拉风的,乔老师……”他眯眼往前凑了凑,“同为男人,我负责任地提醒你,千万不要爱上这样的男人,管不住的哦!”
余杭扔了包奶精过来:“别乱说,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怎么不懂啦?”余家凡接住奶精,撕开,往嘴里倒,含糊着说,“乔老师,我下次带你去见见我女朋友。”
见着余杭要过来揍他,余家凡见好就收,马上跑到位置上坐好,像模像样地摊开书。
余杭叹了口气,抱歉地道:“小咿,以为他见你能收敛的,没想到还这德行,我师哥刚应该是在烦他。”
乔咿好像是顺着话,随口地问:“学长出去有事吗?”
“他去上海。”
乔咿微微侧目。
余杭擦着桌子,道:“他眼睛总不见好,要去那边看看。”
乔咿本来都准备转身了,心里猛地一咯噔,似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着心脏。
半晌,她蒙蒙地道:“他眼睛……能好?”
“当然能啊!”余杭意识到她可能不了解情况,误会了什么,在自己眼睛上比划着,“这里有出血,造成了视觉障碍,等血液吸收完就能看见了。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没吸收好,可能因人而异吧。”
店里的空气一时间像被抽干了,乔咿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从震惊中平复过来一些。
但她仔细回忆,余杭之前确实说的是他眼睛不舒服,而不是眼盲。
可是……
乔咿咬了咬唇,小声问:“他现在一点都看不到吗?”
余杭遗憾地点头:“看不到的。”
乔咿难得有一回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跑神了好几次。回宿舍的路上,她一直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乔岚。
校门口取完外公又寄来的快递,她找了个树荫处,坐在小小的快递箱上给乔岚拨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久,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对方才接了起来。
“喂,小咿,有事吗?”乔岚那边很安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乔咿疑惑地问:“姐姐,你在睡觉吗?”
没想到得到肯定的答复。
“嗯,刚睡呢。”
乔咿望着晴空中的大太阳,抿了抿唇。
乔岚打了声哈欠:“好妹妹,我在瑞士玩呢,有时差,现在这里是凌晨。”
乔咿张了张嘴:“哦。”
“有事吗?”乔岚似乎是半睡半信。
“有一件。”乔咿虽然不想扰人睡觉,但这件事她要是不讲出来,她应该会睡不着,于是她言简意赅道,“姐姐,学……就你那个相亲对象眼睛好像能好。”
电话里有轻微的动静。
“怎么不睡觉?”
是男人的声音。
乔咿蒙了蒙,想着姐姐声音怎么变粗了,既而那声音大了几分:“宝贝,偷偷给谁打电话呢?”
乔岚娇嗔地嘤咛了一声,电话就断了。
“……”
天气热,饶是树荫下也凉快不了多少。乔咿捧着电话,认真又茫然地流着汗,发了会儿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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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予白在上海这半月气温平均都在三十四度左右,除了去医院眼科,他还私下见了几个人。
李宏奉命跟着他,一趟下来也揣测出他这眼睛的蹊跷。
周予白肯让他跟着,就没打算瞒他。李宏早年也是个人才,自由搏击是拿过奖的。后来时运不济落魄时,被周琛挖到身边,成了私人保镖兼司机。周琛为人和煦,待他像自家人。周予白也知道李宏重情重义,是信得过的。之前连他都瞒,是时机不合适。
落地桦市,李宏取了行李放到车后备箱,见周予白面带倦容,关切道:“眼睛还不舒服吗?”
这趟上海之行不算白去,周予白先前眼睛虽恢复视力,但一直有不适的感觉。他心大没多想,也没再去检查,这次一看还是有些问题,虽然不严重,但是医生给他开了滴剂,嘱咐一定要好好用药。
“没事。”周予白拉开车门,长腿跨进车里。
李宏跟着上去,边发动汽车边说:“老爷子听说你眼睛恢复,高兴坏了,说晚上在宅子里设宴,都是家里人,让你一定到。”
周予白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这饭有人怕是要吃不下去。”
车子开上主道,熟悉的城市街景从两边滑过。半晌周予白开口:“老李,我妈那也别说。”
“我明白,你放心。涉及病人隐私,医生那也不会说出来的。”老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先睡一觉。”
周予白懒懒“嗯”了一声:“晚饭之前,什么事都别想挪动我。”
去公寓的路上正好路过咖啡厅,上午九点来钟,远远就看见余杭站在店门口打电话。
周予白太累,车都懒得下,只是让稍停打个招呼。
“余杭,生意不好改做门童了?”
跟平时玩笑气氛不同,余杭先是一惊:“师哥你眼睛……好了?”
他未戴墨镜,眼神是久违的深邃撩人。
“嗯,治半月了,再能不好?”周予白眉毛一扬,“怎么你不满意?”
余杭哪顾上这些,焦急之色又涌到脸上:“不是,我这是找不到人急的!”
周予白莫名眉心一跳。
余杭道:“今天是小咿来上课的日子,但这都过了一个小时了,人还没到,电话也不通!”
李宏刚想开口,周予白绷着脸:“学校找了吗?”
“还没,我刚开始以为她睡过了,就没催,但是……”余杭顿了顿,“余家凡……就我家亲戚小孩也没来。”
李宏探出头:“电话能打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