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虽然贵为公府嫡女,也对婚后生活,充满忐忑。
她又是舍不得爹娘家人,又是恐惧新生活。
妆容都哭花了好几回。
贾母不得不一次次安慰女儿:“知道我儿孝顺,舍不得爹娘,爹娘又何尝舍得我儿。
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爹娘再疼爱,也不能留你一辈子。
姑爷出身世家,满腹诗书。
我儿才貌双全,冰雪聪明,肯定能够夫妻和谐,美满幸福。
听娘的话,不要再伤心,免得误了吉时。”
史鼎夫人杨氏齐齐劝慰。
贾敏的金兰姐妹手帕交,柳家千金,牛家的千金,捧着妆盒劝慰。
两位族婶再次替贾敏补妆。
这时候,贾政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
今日是贾政背着妹妹上花轿。
贾政觉得林家是一门好亲,妹妹嫁给妹夫三生有幸。
他听着贾敏哭哭啼啼,心里想着妹妹的担心真是多余。
林妹夫是这世间少有的良人。
若非这个时候,葳蕤轩女眷众多,他很想进去劝劝。
贾赦跟贾政的心情不同。
他这人人情世故上头修炼有成。
知道身为大舅哥,胳膊肘往哪里拐。
他这里大舅哥的气场全开,拍着林如海的肩膀说道:“我这妹妹,家里数她最小。
她虽然幼承庭训,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却是爹娘疼爱,千娇万宠。
养得她心思单纯,一派天真。
过门之后,还请妹夫多指点,多担待。
若是敏儿万一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了妹夫,你自管来寻我,万事都有我这个长兄替她受着。”
贾赦的手拍在如海肩上。
如海被拍的肩膀一挎一挎的。
他拱手作揖:“不敢,不敢。
舅兄您说笑,敏儿才貌双全,人品贵重。
如海三生有幸,才得以匹配良缘。
我疼爱她还来不及,岂会不满。”
心里却道,我还是好好哄着敏儿,一辈子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吧。
这样的大舅哥还是少见为妙。
这时,赞礼官一声唱贺:吉时到,新娘拜别父母。
贾政便接过妹妹贾敏背在背上,从葳蕤轩到了荣禧堂。
贾代善贾母高坐堂上。
林如海就等候在荣禧堂上,见了贾敏到来,忙着上前迎接,伸手牵住了贾敏。
贾政一愣:妹夫有点不讲规矩啊。
不是应该妹妹拜别父母之后,自己在把妹妹背出去,送进花轿。
妹夫这才接手吗?
他当初就这般迎亲,妹夫怎么敢跑进堂上来了?
贾赦看见贾政呆若木鸡,心里哂笑:呆瓜兄弟啊。
林如海敢进荣禧堂上来接媳妇,却是贾赦怂恿。
女婿越是急切,才能显得女婿喜欢新娘子。
女方才能越有面子。
贾代善舍不得女儿,还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他叮嘱贾敏:我儿要孝顺翁姑,敬爱夫婿,和睦乡邻,勤勉……
贾母就只剩下哭了,拉着贾敏:“我的儿,出了门子,不比家里,要好好的,好好的啊,别怕……”
小花精也在堂上。
这时候,她上前拉住姑姑的手。
握手的瞬间,小花精输送一股木系灵力,顺手施了个清心术。
贾敏哭得眼圈发红,心情忐忑又紧张,身子都在微微颤栗。
这一股木系灵力进了贾敏体内。
贾敏顿觉酸涩的眼睛润泽了。
紧张的心情舒缓了。
整个人都轻松了。
贾敏勾勾小侄女的手心,笑眯眯冲侄女点头。
无声的说了句:谢谢。
这个侄女笑容甜美,声音清脆如山泉叮咚,听了让让人身心愉悦。
这时候,小花精也对姑姑一笑。
她声音清脆的说道:“姑姑,记住元儿的话哟,哪个欺负了姑姑,姑姑就回来了告诉元儿,元儿替姑姑做主。”
众人以为贾母教导。
代善却知此乃孙女的心声。
贾母哭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想说不能说的话。
贾敏今日不能说话。
她再次勾勾侄女的小手心,表示她记住了。
小花精又看着林如海说道:“林姑父,我的姑姑是天下最好的姑姑,你不能欺负我姑姑,也不能让别人欺负我姑姑哟?”
林如海从随从手里接过来一个大大的荷包递给内侄女:“姑父知道了,元儿放心,姑父会好好照顾你姑姑。”
林如海与贾敏一起行了叩拜大礼。
贾政想要背起妹妹送上花轿。
结果,林如海一弯腰,自己个背起媳妇出门了。
贾代善贾母很满意这个女婿。
贾母笑得一脸的泪水。
原本族里的众姐妹,还有贾敏的手帕交,要跟着贾政一起送贾敏上轿。
如今被新姑爷抢了贾敏被起了。
这些小姑娘都了愣了:这还跟不跟呢?
小花精是压轿的童子。
她一路上拽着姑父的大红袍子,跟着姑姑上了花轿。
压轿童子一男一女,叫龙凤呈祥。
原本是让贾琮与元春一起。
结果,贾琮外公殁了不合适了。
贾母就从族里找了个五太爷的孙子,名唤贾琅的跟元春一起压轿。
两人都跟贾敏一样,穿着石榴红的袍子,打扮的福娃娃一般。
小花精今日既负责压轿,还受了祖母的秘密任务,替姑姑打掩护。
新娘子清晨起来,吃食既有限制。
平日一碗胭脂粥,四个鸡蛋大小的花卷勃勃。
这一日,粥只有牛眼大一盅,饽饽减半。
喝水也要控制。
午餐干脆没有主食,只是吃了一盅子冰糖红枣莲子糯米圆子羹。
根本不为饱肚子,图的是早生贵子、甜蜜圆满的寓意。
新娘子为了给人留下美好的形象。
从上花轿起,一直到洞房花烛。
这中间都不能蹬东。
第34章 前程
贾敏出嫁。
元春荣升荣府大姑娘。
贾敏三朝回门时提议, 葳蕤轩便成了元春的居所。
王氏很高兴。
小姑子这回总算心眼正一回。
小花精其实无所谓, 相比代表地位与宠爱的葳蕤轩, 她更喜欢福天宝地的花园子小别墅。
张氏自己没来,却是派人给元春的新居所换了新的被褥账幔, 墙上的名家字画, 都给原样保存。
王氏想挑礼, 也没得挑。
王氏以为张氏要闹一闹,她再反手打脸。
让公婆看看他们喜欢个什么东西。
张氏其实想得很通透。
贾赦有了两个爵位。
荣庆堂也很宽敞。
大房都是小子,又要读书。
公婆稀罕小孙女,正好让元春承欢膝下。
瑚儿琏儿琮儿好生读书才是正经。
再者说, 元春是个女儿家家,也不能占住院子一辈子, 十五六岁就出嫁了。
公婆在自己娘家出事的时候,力挺自己,没有半点亏待。
她犯不着惹得公婆不开心。
这一年四月, 张氏便出孝。
她带着三个儿子去道观给张老爷点了长明灯,做了七天道场,把孝服除了。
王氏一是觉得给张氏做管家娘子丢份。
二也是跟贾政的关系恢复了新婚的腻味。
三来也要照顾元春。
四月十五,她把管理钥匙, 送去了荣禧堂,交还婆婆。
贾母到愣住了。
她预备抬着王氏平抑张氏的傲气。
再没想到,王氏竟然撂挑子。
贾母询问赖嬷嬷:“你看这个老二媳妇, 住了几天花园子, 是不是变得聪明了?”
贾代善一病不起的时候, 贾母心里其实有所打算。
一旦老公爷走了,她有心依靠二儿子。
毕竟,贾赦是婆婆养大,跟她不亲。
其中也有张家的事情。
贾代善走了,贾赦未必撑得住。
王氏却有王家船行与王子腾的才敢。
如今贾代善活着,就另当别论。
赖嬷嬷笑道:“这个奴婢还真知道,您怕是不知道吧。
二太太亲手做羹汤,照顾二爷,哦,是照顾二老爷。
二老爷、珠儿少爷,元大姑娘的饮食,都是二太太亲手料理。
二太太憋着一股劲,要辅助二老爷科举入仕呢。”
贾母道:“你从那个奴才嘴里掏出来的话?”
赖嬷嬷笑道:“这回主子冤枉奴婢了,奴婢忙着四姑奶奶的婚事,哪有这个闲心呢?
却是我们家的老大在老公爷身边得了消息。
二老爷喜欢甜食,二太太天天亲自带人去莲湖挖藕,用石磨现磨莲藕打粉呢。”
贾母这些日子也一门心思的忙碌贾敏的婚事,真是没有注意王氏,只要她不惹麻烦就好了。
如今得知王氏一心辅助贾政读书,心里对她的看法顿时拔高了许多。
身为女人出嫁从夫。
王氏终于知道夫君才是最好的依靠。
这才对。
她可不喜欢王氏动不动拿多少陪嫁说事,压制她的爱子。
贾政的表现,虽让贾母不满意。
错不过是她亲自带在身边,细心教养十年的幼子。
如今幺女敏儿也出嫁了,贾赦在锦衣卫混得人模人样。
贾母的心思,也集中到贾政身上了。
贾代善的意思是让贾母荣养,把家务交给张氏打理。
贾母派人把钥匙直接送去荣庆堂,交给张氏。
王氏说是移交管家权,不过就是一串钥匙。
她整个就是掌管着钥匙的丫头,钱财账目,她都没法子沾手。
张氏接到钥匙,也愣了下:王氏终于回过味儿了。
张福家里十分高兴:“这也是太太的手段了得,安排的管事嬷嬷把上上下下把控的严严实实。
王氏想要安插她手下的人,根本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王氏的钥匙还回来,肯定是张氏的陪房掌管。
张氏却知道,这是公婆不支持王氏。
不然,她的人手根本守不住。
贾政这厮就是个享乐主义。
上一回秋闱,他跟王氏不对付,觉得王氏不可心,进了三月,天气刚一暖和,他就带着人启程去了金陵。
俊俏丫头陪着,金陵无人拘管,会文访友,四处玩赏景致。
这一回,都过了五月了,这爷们还在享受媳妇的精心伺候,窝在家里读书习文。
六月中旬。
贾代善找了贾政说话:“明年大比,你不准备参加 ?”
贾政顿时脑子清醒了。
不知是不是小花精给他茶水参汤里面度灵起了作用。
贾政比从前反应机敏了许多。
他躬身作揖:“回禀父亲,儿子努力功书习文,就是为了参加秋闱。之所以尚未动身南下,却是儿子每隔七日都要去妹夫家里请教文章,颇有所得,一时间竟然舍不得动身了。“
贾代善闻言暗暗惊讶:“这倒是好事。
不过,最迟七月也要动身,时间要安排的宽裕些。”
薯天外出容易生病。
贾代善这是连恢复期也算上了。
贾政从梨香院回来,终于警觉,他竟然忘记了南下这嘛事。
为了什么忘记了?
他也不清楚。
或许是他夫人做的饭菜太合口味。
或者是一双儿女聪明可爱。
让他眷恋。
既然贾代善已经过问了,贾政就吩咐王氏开始打点行装。
上一回贾政回金陵的时候,小花精还在做着生存争斗。
这一回,因王氏的要求,小花精参加了收拾行装的队伍。
好家伙!
贾政只说简单收拾行装。
结果,收拾的东西拉了八辆马车。
因为八月秋闱之后回京已经是秋后了。
故而,衣衫要准备夏秋两季。
贾政准备的衣衫鞋袜,足可以穿戴一个月不重复。
这就占去了八只黄铜锁背的樟木箱。
然后,秋季的夹袍,也收拾八只箱子。
再就是被褥账幔,吃的喝的用的。
贾政特特指定,要小花精制作的荷叶茶,再有王氏亲手炮制的连藕粉。
当然,还有王氏悄悄腌制的野鸭蛋,也带上一箱子。
贾代善规定贾政七月出京。
贾政有些自觉性,把出行日期定在六月底。
这已经是动身得比较晚了。
别人家回原籍考试的秀才,早在三四月乘着凉爽动身。
贾代善没有娇惯儿子的心思。
贾政来磕头。
他叮嘱几句:注意身体,考得中考不中,都早点回京,免得你母亲挂怀。
出行头一日傍晚,贾母乘着调养落山,亲自带人到了菡萏院。
花园子凉快。
她顺便逛逛,也检查一下贾政的行装,看看缺什么,提点提点。
贾母一看之下顿时吓得跳。
二房院子里,竟摆着八辆马车。
乖乖,这是搬家呢?
贾母遂问王氏:“这是给亲家公捎带了东西吗?”
王氏把脸一红。
她真没给她爹捎带东西。
她爹却不在金陵,在海疆坐镇海上的船行贸易呢。
贾母见王氏满脸尴尬,方才觉得这话问得突兀了。
这却是因为王氏的改变有些大。
从前的王氏却是把娘家当成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