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小花精不配合,轻则责骂,重则捏鼻子,戳眼睛。
当然,她不敢弄出伤痕。
但是,小花精却觉得屈辱。
她可是堂堂的桂花仙子!
小花精学精了,因怕奶娘摁脑袋,假装睡熟了。
暗搓搓等奶娘睡熟,丫头也挨着熏拢打瞌睡。
小花精哧溜下地,悄悄往她母亲房里去了。
小花精想要悄悄出现,给她母亲一个惊喜,却发现她母亲的房门关着。
门口还坐着两个婆子。
这是干什么呢?
小花精很清楚,这个时候只有她母亲在屋里。
她父亲秋闱败北,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吃酒买醉。
不到宵禁不会回府。
小花精扶着墙角慢慢露出小脑袋。
那守门的婆子顿时大惊小怪:“哎哟,大姑娘,你怎么……“
然后,这婆子几步窜上来抱起元春,回身拍打房门:“奶奶,二奶奶,您快出来啊……”
绯色门帘子一动,露出周瑞家里:“吴姐姐,你发什么疯癫……”
转眼看见小花精:“大姑娘?
奶娘呢?
吴姐姐,你把大姑娘抱来了?”
吴兴家里张口结舌:“不是的,是大姑奶自己走来了……”
周瑞家里瞅她,伸手来接元春:“吴姐姐越发没成算,再是怕奶奶责罚,也不能胡说。”
吴兴家里觉得冤枉,她索性往后一退,把小花精放在地上了。
小花精迈着小短腿儿走到周瑞家里面前,仰头道:“我娘亲呢,我找娘亲。”
周瑞家里唬了一跳:“奶奶,二奶奶,您快出来瞧瞧……”
王氏气呼呼的出现在门口,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
小花精见了王氏,却是迈着小短腿儿上前,眉眼弯弯的伸出小手:“娘亲,我想您了!”
王氏的先是蹙眉一愣,再后是惊愕。
最后,王氏忽然笑了:“元丫头,你会走路了?”
小花精颔首笑道:“嗯嗯,会走了,告诉娘亲来了。”
王氏一把抱起小花精,在她额上香了一口:“娘的乖宝,告诉娘,元姐儿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了?”
小花精眉眼弯弯的笑着摇头:“不知也……
就是想娘亲……”
小花精眼下可以说的很顺溜。
但是,为了不要太显各色,只能说一半留一半。
王氏遂问:“怎么不叫奶娘带你来?”
小花精歪着脑袋想了想,蹙眉:“奶娘啊,嗯嗯嗯……”
小花精这些日子也知道了府里的规矩。
奶奶让小花精脱离了她的视线,不需要说什么,奶娘肯定要挨尅。
小花精今日来,一是给母亲一个惊喜,二是给奶奶一个教训。
小花精最近不大喜欢吃人奶了,王氏给小花精添加了蛋羹与碧米粥、胭脂米粥,这些辅食。
小花精吃奶吃的少了,王氏的赏赐也少了。
李奶奶不高兴,便迁怒小花精。
她不敢打人,怕留下伤痕被发现。
却欺负小花精不懂事,背过人后,摁住小花精,逼她吃奶。
小花精也反抗过,咬了她抓了她。
她疼得焦心,就偷偷戳着小花精鼻子尖儿骂人:“你个死丫头片子,古灵精怪,豆丁大点倒成精了。
你不过是命好,托生在富贵人家,吃穿不愁。
却这般的作兴讨厌。
人家三岁之前都吃奶,偏生你这个讨债鬼儿,挑三拣四,好好的奶水不吃,偏生要吃粥,只怕你是个穷酸鬼儿托的胎,这辈子走了狗屎运……”
小花精无法把这些话学给娘亲听,她不知道怎么学。
李奶奶骂了几次后,发现并没得到任何惩罚,咒骂小花精竟然成了家常便饭。
丫头片子,穷酸鬼儿,张口就来。
小花精倒不怕挨骂,只是嫌她絮叨。
骂起人来没完没了,吵得她心烦意乱,不能入定冥想修炼。
这一次出走,就是要无声告状,给她一个教训,叫她知道厉害,日后老实些。
不要欺负奶娃娃!
王氏见了女儿心情好多了。
不过,王氏也犯下了奶娘一般的错误,她以为女儿还不懂事呢。
她把小花精安置在炕上坐了,撸了手上的玉镯给小花精玩耍,嘴里吩咐道:“方才说到哪里,你们继续……”
周瑞家里看了小花精一眼,迟疑道:“二奶奶,不叫李姐姐吗?”
王氏一哼:“别打扰了,她喜欢睡就让她睡个够吧。”
周瑞心里突突一跳。
知道今日李奶奶算是倒了血霉了,碰见二奶奶心气不顺。
却是王氏这半年当家主事,慢慢把大厨房小厨房的管事厨娘,换成自己人。
还把府里的大小采买也换了。
郑华家里现管着小厨房,弄了几回银子没被发现,越发嚣张。
欺负张氏性子软,张氏怀孕后每天二两的燕窝份额,她竟以次充好。
张氏倒是没有说话,却是张氏的陪房张顺家里,把事情捅到贾赦面前。
贾赦岂是好惹的,当即就把郑华家里捆了,吊在马圈里抽了二十鞭子。
正所谓打狗看主人。
王氏气得鼻子都歪了,这才召集一般心腹商议,如何报复回去,找回面子。
小花精一听她们又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懒得再听,专心的吸收玉镯上的灵气。
王氏这支玉镯,比大伯母张氏与祖母赏赐的玉镯都要好。
蕴含的灵气几乎比那三只镯子翻了一倍。
小花精每次来,都会偷偷吸食一部分。
小花精甚得意。
王氏忽的一拍桌子,恶狠狠说道:“张氏贱人!
平日装的那般贤淑,背后竟是这样龌龊狠毒,也不怕她肚子里的那一块肉遭了报应!”
小花精被这股浓浓的恶意,吓得直哆嗦!
第9章 恶人
难道大伯母的灾难,来自这一世的母亲?
怎么会呢?
她每次接近,母亲身上都散发着善意。
大伯母每次来,母亲都笑脸相迎。
怎么忽然间这样恶意满满?
看母母亲面孔扭曲,眉毛倒竖!
小花精心头大震。
慈眉善目的母亲,顷刻间变得这样凶狠丑陋!
更加让她奇怪的是,周瑞家里,绣凤,绣鸾,依旧面色如常,丝毫不觉得她母亲这话不对。
竟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这事儿不妥?
这却是小花精涉世不深,心思单纯。
成精之前,她一直受紫王庇护,不懂得人心的贪婪丑陋,也不懂得人世险恶。
她人生的阅历,就是她落生在贾府的这一年的岁月。
小花精到底缺乏历练,惊愕之色就那么明明白白写在眼里。
王氏背着她,却被对面的绣凤丫头看见了。
绣凤心神一凛:姑娘自小聪慧,只怕听懂了二奶奶所言之事?
她失声试探:“大姑娘?”
王氏一回头,正撞见小花精一脸的惊愕。
王氏马上收起凶残之色,恢复往日的慈爱,伸手抱起小花精,笑问:“元姐儿怎么啦,哪里不舒坦吗?”
周瑞家里忙道:“莫不是二奶奶拍桌子吓着姐儿?”
王氏一听这话,很以为是:“今日就到这儿,撒了吧。”
周瑞家里应声告辞。
王氏又道:“告诉李树家里,让她家去歇几天,姑娘这里暂时不要她伺候了。”
周瑞家里应了,自去通传李树家里。
绣凤却看了元春好几眼,她总觉得姑娘听懂了奶奶之言。
小花精从这日起就留在王氏房里,由王氏亲自照顾。
如今正值冬月,王氏被贾赦打了脸,也不愿意出门,正好在家里躲羞,顺便照顾女儿。
小花精这一段时间,中午再不外出修炼。
因为王氏每日中午,会在小客厅召见心腹商议。
他们以为人在外间就能避开小花精。
却不知小花精可以元神出窍,或者伏在兰花上,或者直接在事后,跟兰花沟通。
这一日王氏议事,却是周瑞家里把门望风,回事的却是王氏的心腹大丫头绣凤与绣鸾。
绣凤说道:“回禀二奶奶,奴婢这几日一直在跟大奶奶身边的陪房张婆子,刘婆子套近乎,可惜她们十分警觉,油盐不进。
太医与稳婆的姓名,根本无法套取,只知道稳婆有两人,一个来自张家,一个则是府里的稳婆。
具体是谁,却不知道。
太医也是老公爷亲自出面,姓甚名谁,根本无法打探。”
王氏蹙眉看向绣鸾:“绣鸾呢,你找了谁?”
绣鸾一笑:“回禀二奶奶,奴婢想着大奶奶身边的人只怕不好突破,奴婢另辟蹊径,找了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倒是打听出来一些消息。
据说,大奶奶这些日子根本没吃过小厨房的饭菜,送去的饭菜,多是赏赐了奴婢。
大奶奶的饮食,都是大房小厨房的厨娘亲自照顾,就连蔬菜,也是张家那边派人从自家农庄里采摘,从来不到市面上购买。
大房的吃穿用度,守卫的忒铁桶一般,根本无从着手。”
王氏气得直咬牙:“真把那贱人当成宝贝疙瘩了……”
对她的元春不闻不问,对那个女人的肚子却这样紧张。
王氏自以为王家豪富,就应该得到公婆的看重。
却没想过,眼下的王子腾,还得依靠贾代善提拔,才能够在锦衣卫当差。
王子腾在王家算是能干的后辈,断案破案的本事了得。
但是,他却只能靠着恩荫入仕。
贾府跟太子太傅张家老爷,是共同进退的搭档。
王子腾却是需要贾代善提拔的后辈。
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王氏却以为有钱就能够走遍天下,却不知王家在贾代善眼里,只能算是富,沾不上贵。
王家那些来钱的商路商铺,只要帝王一道圣旨,就能灰飞烟灭。
张家与王家的门楣摆着。
张氏与王氏的地位高下立分。
王氏的岁数其实只比张氏小一岁。
贾代善用次子跟王家联姻,是看在世代联姻的份上。
贾赦跟张家才是真正的强强联手。
除开强强联手这一说,贾代善还在思谋家族转型过度的问题。
从来马背上只能打天下。
治理天下,安抚百姓,发展农桑,却要靠文官。
如今边界安稳,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再有大型战事。
这一段时间,武将就是摆设。
这也是大多数时间,朝廷重文轻武的原因。
这也是贾代善给长子迎娶张家之女的缘故。
贾代善觉得,他的威望,顶多能够能够护住儿子一辈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的功勋,未必能够护得住孙子一辈人。
他给家族寻找的出路,是儿子袭爵,孙子科举入仕。
重孙子那一辈人,已经到了头了,最多能够承袭一个将军的爵位。
如今开始向言情书网过度,爵位到头时荣府也成功过府成了言情书网。
贾代善正是为了促成这一发展的途径,才会避开四大家族跟张家联姻。
王氏这种鼠目寸光之人,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得失,自然不知道张氏成为荣府大奶奶,给荣府带来的好处。
包括自诩见识多广的贾母,也不甚明白贾代善这一片苦心。
她看到的只是张家的高官厚禄,却看不见张家身后的清贵人脉。
回头却说小花精。
她虽然弄不明白母亲为何谋害大伯母,却已经听明白了,母亲的能力,暂时不能直接谋害大伯母,她们的目标:收买大堂兄身边的小厮。
如何谋害,王氏说了这样一番话:孕妇生产,一脚踏生,一脚踏死。
直接下手罪莫大焉也不易脱身。
我们可以干扰她的心神,让她九死一生,后半辈子就背着药罐子过日子。
倒要看看,等贱人成了药罐子 ,公婆还会不会偏向贱人。
小花精明白这话的意思,就是通过谋害大堂兄来扰乱大伯母的心神,让大伯母难产。
小花精明白个中的关隘,直吓得心肝乱蹦。
一时元神不稳,竟然被弹回了本体。
小花精心神镇定之后,首先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解除大伯母与堂兄的危机。
最为稳妥的办法是兵不血刃-劝解。
这样子,大伯母解除了危机,她母亲也不会担负恶果。
可是,她作为一个尚未满岁的奶娃娃,说话也不是那么利索。
她劝说了,母亲未必会听。
了解她的紫王爷爷,总说她人小不懂事,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何况是不了解她的母亲?
小花精虽然从未到人世间历练过。
但是,自从有了灵智,她却听前辈讲解过许多善恶有报的故事。
鬼修,魔修,不讲天理人伦。
一般的佛修道修,都讲究善恶因果。
小花精属于去伪存真的道修派系。
这几日,她偷听母亲与心腹商议如何谋害大伯母,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
她这一世的母亲王氏,非她之前认为的慈善之人。
在修仙界的仙子们嘴里,她母亲属于居心叵测,心怀恶意的一类人。
她的母亲或许是个慈母,却并非良善之辈。
她的母亲是个恶人!
这个认知,让小花精很沮丧。
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挽救大伯母大堂兄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