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谦笑,“娘,没有族人,儿子反倒更放心呢。”
汪氏又开始抽泣,“我一个老婆子,谁能听我的话呢。”
刘文谦看着汪氏哭了良久,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娘,昨儿王经纪来找我了。”
汪氏不说话,继续哭。
刘文谦不急不换说道,“王经纪问我,二弟怎么忽然不辞而别。他门下就两个弟子,若是二弟不想学了,他就要再招一个了。”
王经纪是青州府出了名的经纪,做的都是大宗买卖。有那外头来的大行商,都喜欢找他。
刘文远走了,王经济手下空了个名额。
汪氏觉得不对劲,抬眼看着刘文谦。
刘文谦继续道,“我稳住了王经济,大郎不是要子承父业,总得有个像样的师傅。”
汪氏顿时像被卡住了脖子一样。
她想在满月礼上生病,以此来要挟刘文谦把刘文远接回来,刘文谦立刻就拿了刘大郎的前程来和她说话。
儿子,孙子,刘文谦让魏氏自己选。
选儿子,需要花大力气,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若是刘文远现在回来了,刘文谦夫妇没消气,刘文远的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刘大郎以前从来没自己干过一件事儿,忽然把家庭重担都压在他头上,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汪氏心疼孙子,也心疼儿子。
她忽然哭得更厉害了,“老大,老大,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刘文谦的声音冷冰冰的,“娘,儿子差点没了妻儿。若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这事儿就不是在家里解决了。”
汪氏的声音卡住了。
这样对峙了许久,刘文谦忽然起身,“娘歇着,儿子让人给娘熬了药。明儿我把五婶子请来,再加上儿子的岳母,薇儿能干,满月礼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娘只管歇着就行。”
说完,刘文谦给汪氏行了个礼,就回屋去了。
第二天天没亮,整个刘家就热闹了起来。
管家昨儿就带着家里的男女仆人把家中各处装扮了起来,红绸、红窗花、红灯笼,到处喜气洋洋。
刘悦薇一大早换上了全套的新衣裳,她昨天已经搬回东小院了,和刘悦蓁住在一起。
十四岁的少女,如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她身上比同龄人又多了一份稳重和安静,整个人气质如兰,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
刘悦蓁今天没有穿男装,姐妹两个一起穿上了刘家绸缎庄里时兴的好料子,今日到女客里走一圈,明儿铺子里的生意都能好很多。
今日刘悦薇忙碌的很,她要管着今日的宴席,还要帮着招呼女客。
匆匆扒了两口早饭,她带着妹妹就去了正房。魏氏今儿出了月子,好生洗了个干净,换上了新衣裳,两个孩子更是被打扮的如年画娃娃一般喜庆。
魏氏问刘悦蓁,“酒席上的东西都妥当了?”
刘悦薇点头,“娘放心吧,今儿一共四十桌客,每桌八到十二个人。十六个菜,四个冷盘,十二个热盘。男客一桌先上一坛酒,中途让人再加。女客这边,我让人买的甜酒。各处的桌椅板凳和点心果子都预备好了,各人管什么事情也都分派好了。”
魏氏点头,“今儿再辛苦我儿一天,明儿开始,家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刘文谦在一边笑,“薇儿这本事,做个大掌柜都绰绰有余。”
刘悦薇也跟着开玩笑,“爹什么时候再开了新铺子,我去给爹做大掌柜。”
刘文谦哈哈笑了。
魏氏嗔怪他,“官人快去前面候着,今儿人多着呢,别跟孩子们闹了。”
刘文谦自去前院,母女三个在后院。
很快,族人们先来了,然后是各处亲戚,还有刘文谦的生意伙伴们。
郑家和闫家都来得早,魏家来的迟一些。
郑太太带着女儿和媳妇们到了魏氏的院子,郑颂贤也跟着来了,他身上穿的,正是刘悦薇给他做的新衣裳。
长辈们在说话,刘悦薇对郑颂贤眨眨眼,郑颂贤也眨眨眼。
郑晗珺在一边笑,“薇姐姐,那胭脂可好用?”
刘悦薇摸了摸她的头,“珺妹妹又长高了。”
刘悦蓁扯扯郑晗珺的袖子,“珺姐姐,咱们去玩吧。”说完,她也眨眨眼。
郑颂贤弹了刘悦蓁一个毛栗子,“四妹妹,我那里给你留了套字帖,明儿拿来给你临摹。”
刘悦蓁哼了一声,“三哥好没良心,我为你着想,你还要查我的功课。”
刘悦薇笑,“快住嘴,娘听见要打你了。”
刘悦蓁嘿嘿笑,两个小姑娘手牵手一起出门了,去找同龄的女孩子们玩。
两个妹妹都走了,郑颂贤这才仔细看了看刘悦薇的装扮,他越看越挪不开眼。昨儿晚上,他又做梦了。
刘悦薇见他傻呆呆的,轻轻喊了他一声,“三哥。”
郑颂贤回过神来,该死,他怎么跟毛豆似的,人前卖呆。(毛豆:昂,我的错咯?)
郑颂贤咳嗽了一声,“昨儿庞师兄来找我,请我去他家里玩。妹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刘悦薇想了想,“我跟我娘说一说,我也想去找林姐姐玩呢。”庞世渊的未婚妻林姑娘,和刘悦薇关系不错。
旁边有许多女客,郑颂贤连刘悦薇的边都不能沾。只能悄悄说些话,问她早上吃的什么,天要热了,不能贪凉;又叮嘱她不要夜里熬夜做针线,别老闷在屋里,时常去花园里逛逛。
旁边两个年轻的族嫂听得直偷笑。
很快,家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刘悦薇开始忙碌起来,郑颂贤也被刘文谦叫到了前院。
二房三个男孩子一个没过来,只有李氏来庆贺,还送了分礼钱,五老太爷有些不高兴。
刘文谦带着郑家三个男孩、闫庆才和魏家两个外甥一起迎客,郑老爷和五老太爷等人也在,族里人也跟着帮忙。
众人见刘文谦的案首女婿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丝毫没有架子,心里都忍不住发酸。
刘老大真是走了狗屎运,当年的一意孤行,竟然给自己搂来个这么好的亲家。看看人家的女婿,读书好,长得好,懂礼貌,真是,货比货要扔!
后院那边,汪氏在客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到了魏氏房里。
魏氏立刻笑着迎接,“娘,您身子不爽利,该歇着才行。儿媳不孝,也没能去伺候您。”
汪氏笑得勉强,“你一胎生两个孩子,是我们家的功臣,又在坐月子,岂能让你伺候我。我昨儿是有些不大得劲,谁知今儿早晨都好了。可见我这两个孙子孙女命好,我沾了他们的喜气,连病都好了。”
众人忙着一顿恭维,说了一箩筐的体面话。
魏家今日送了厚厚的月礼,魏老太太笑眯眯地和岳氏汪氏等人说闲话。
刘家整个宴席期间,汪氏举止都很得体。
直热闹到天快黑了,宾客们终于都走了,只剩下了郑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
毛豆:大大,多给我两个镜头吧,我很上镜的。
第17章 摸耳垂希望落空
魏氏和郑太太婆媳三个在正院说话,让两个女儿把郑颂贤兄妹带到东小院去招待。
回到院子里,云锦和刘悦蓁的丫头宋锦上了茶水。
几个人坐着说了几句闲话,刘悦蓁对郑晗珺说道,“珺姐姐,我那里新得了一些新鲜小玩意,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刘悦蓁整日在外头跑,见到的新鲜东西多,郑晗珺特别喜欢。
“好呀,蓁妹妹的好东西真多,什么时候我也能跟你一样出去跑跑就好了。”
刘悦蓁拍着腿笑,“那可不能,咱们两家有我一个野猴子就够了,珺姐姐你还是跟我二姐一起绣花做鞋吧,外头坏人多着呢。”
郑晗珺捏捏她的脸,“年纪不大,整日老气横秋的。”
郑太太只得这一个女儿,除了教导女红针织,也让她读书认字。郑晗珺一边和青州官宦人家的斯文小姐来往,一边和刘悦蓁这样性子活泼的姑娘玩耍,故而心胸比一般小姑娘宽容一些。
两个人一起钻进了刘悦蓁的屋里。
东小院正房三间,刘悦薇住东屋,中间是姐妹两共用的厅堂,刘悦蓁住在西屋。
刘悦蓁原来说要住厢房,宽敞一些。魏氏不同意,要是让她一个人住厢房,她更无法无天了。有姐姐看着,晚上至少能早些睡觉。
两个妹妹回了西屋,郑颂贤把凳子往刘悦薇身边挪了挪,端起了旁边的茶盘子,“薇儿,吃些点心。”
刘悦薇见他双眼亮亮的看着自己,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捡了一块拇指大的点心吃了。
郑颂贤又端茶给她,“薇儿今日辛苦了。”
刘悦薇笑,“三哥今日也辛苦了。”
郑颂贤定定地看着她,“薇儿别叫三哥。”
刘悦薇有些脸热,“头先不是一直这样叫的。”
郑颂贤看了看西屋,轻声说道,“头先是头先,如今不一样了。”
刘悦薇毕竟心里年龄长一些,懂得多。她前儿一时情绪激荡,喊了三郎。
少年郎被叫的满心欢喜,忽然就不满意原来的称呼了。就像一个人一直吃素,某一天吃了顿荤,定然不想再回去日日吃素。(荤的素的什么的,诸位看官不要误会)
刘悦薇眼神闪了闪,“叫什么还不都是一样。”
郑颂贤又凑近了些,“我听庞师兄说,林姑娘背地里,嗯,叫他,叫他渊哥哥。”
刘悦薇斜睨他,“庞公子整日什么胡话都说,我明儿去告诉林姐姐。”
郑颂贤连忙道,“可千万别告诉林姑娘,要是被林姑娘知道了,庞师兄定要捶我。”
刘悦薇笑,“好生坐着,咱们说说话。再胡说,我也要捶你了。”
郑颂贤立刻正襟危坐,“好,薇儿想说什么。”
刘悦薇看他脸颊有些红,“三哥今日喝酒了没?”
郑颂贤点了点头,“略微喝了两杯酒。”
刘悦薇看了看他的脸色,“那你头晕不晕?”
郑颂贤看了眼西屋,小声回答,“不晕,我能看到薇儿的耳坠上面有五颗碎宝石呢。”
刘悦薇拿团扇拍了他一下,“好歹是个案首,不能说些正经的。”
郑颂贤见她娇俏的小模样,心生欢喜,他酒上头,胆子也大了,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耳坠,缩手的时候在她的耳垂上也蹭了两下。
刘悦薇顿时感觉耳朵烧了起来。
她守了二十年的寡,清心寡欲,心如死水,前儿夫妻重逢。她忘了男女之别,只顾着发泄内心的悲痛,二人之间的搂搂抱抱没有丝毫迤逦之感。
但她现在的身子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从头发丝到脚跟,从来没有外男碰过。
他忽然摸了她的耳垂,刘悦薇哪里还能稳如泰山。
她红着脸又用团扇拍了他一下,“别动手动脚。”
郑颂贤见她羞了,也不敢再动她,“我爹说,让我过两日去学堂,以后我就来的少了。”
刘悦薇点头,“读书是大事,自然不能耽搁。”
郑讼贤双眼一直黏在她身上,只觉得自己真是醉了。
两个人一起说了半天的悄悄话,两个妹妹从西屋里出来了。
刘悦蓁笑问,“二姐姐,咱们去娘那里吃晚饭吧。”
刘悦薇点头,“好。”
四人去了正院,郑太太正要和魏氏告别。
魏氏强留,“嫂子吃了饭再走。”
郑太太笑着拒绝,“弟妹不要和我客气,你忙了一天,还要照顾孩子呢。我们离得又不远,我抬抬脚就能来了。”
客气了几句后,郑太太带着孩子们一起走了。
郑颂贤走前对着刘悦薇眨眨眼,刘悦薇轻轻撇开了脸,他摸了摸鼻子,跟着郑太太走了。
热热闹闹的满月宴终于办完了。
那头,五老太爷正和岳氏说话,“今儿文远家的三个孩子也忒不像话。”
岳氏似笑非笑,“哪里不像话了,孩子维护亲娘,难道有错?”
五老太爷被老妻噎了一口,“徐氏犯下大错,难道要饶恕她不成?”
岳氏哼了一声,“我早说过,让你答应文谦招赘的事情。若是你早松口了,徐氏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五老太爷放下烟杆,“刘家的家业,如何能给外人。”
岳氏在这点上头和他想的不一样,“哦,人家的亲闺女是外人,你们这些人倒是内人了。”
五老太爷也没有生气,“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族里。”
岳氏回道,“你且歇歇吧,为了这些整日没个赝足的人,生生把文谦两口子的心都伤透了。”
五老太爷又拿起烟杆,“如论如何,不能让文谦分宗的。”
岳氏继续道,“那兄弟三个被徐氏教歪了,成日家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大伯家的,如今亲娘要害人家性命,他们不说跟着羞愧,倒埋怨上大伯了。这样没良心的崽子,你生什么气。”
五老太爷看了她一眼,“我是族长,刘氏子孙哪个不好,我都有责任。”
岳氏忽然笑了,“你这样说原也没错,但人家有父母有亲祖母,咱们的手能伸多长呢。好了,先莫管他们了。受了文谦这么多年的照应,这兄弟几个吃喝享受惯了,如今刚开始呢,等他们受不住了,这脊梁骨啊,自然就弯下来了。”
不光五老太爷两口子,刘文谦也在想这个事儿。
他原想着,若是今儿二房三个侄子过来,他还跟以前一样待他们。老二不在,他们亲娘被休了,他做大伯的,总得多关照一些。
但他没想到的是,二房今日只有一个侄媳妇来了。
刘文谦心里也有些不痛快,这几个侄子,怕是恨上他了。但侄媳妇来了,今日还帮着张罗酒席,并一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