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丫头却有些不满意了,小声嘀咕,“多管闲事。”
刘悦薇听的心头不高兴,这是谁家的姑娘,跟前的丫头架子都这么大。
郑颂贤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等对方先走。谁知那姑娘又掀开了帘子,看了看郑颂贤。
“哟,这不是郑公子?这是去哪里?后头可是晗珺妹妹?”
郑颂贤抱拳行礼,“冯姑娘好。”
刘悦薇不好再躲着,也出来见礼,“冯姑娘好。”
冯姑娘看了看刘悦薇一眼,忽然轻笑,“郑公子,这可是那刘家姑娘?”
这话里含有一丝似有若无的轻视之意,郑颂贤心头有些不高兴,“正是在下未婚妻。”
冯姑娘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有些不高兴,因为她才被人退了亲事,如今最见不得人家年轻公子护着自己心上人。
她轻哼一声,“郑公子样样都好,就是眼光不好。”
郑颂贤怒从心起,抬眼看了她一下,然后垂下了眼帘,“在下眼光就算不好,自己的人自己心爱,既定下婚事,就是一辈子的盟约,到死也不会退的。”
冯姑娘听得出郑颂贤在讽刺她,涨的面红耳赤,气哼哼地放下了帘子。
那丫头小眼睛像刀子一样剜了刘悦薇一眼。
刘悦薇见这主仆二人莫名其妙就拿她撒气,心里头也不高兴。轿子重新起,丫头路过刘悦薇身边时,刘悦薇看了云锦一样。
云锦会意,从袖子里拿出一盒胭脂,扣了一大坨,弄成细粉,眼明手快洒在了丫头的后裙摆上。
哦豁,这下子那丫头屁股后头整个变得红彤彤的,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来了月事弄脏了衣服呢。她这么一路招摇着回家,还不被人笑话死。
郑颂贤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立刻拉着刘悦薇就跑。
等跑了好远,刘悦薇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郑颂贤也忍不住笑,“你们哪里想的这促狭,我跟你说,这是冯知府家的四姑娘,听我妹妹说,是个姨娘生的,因生母得宠,在家里跋扈的很。如今她的嫡姐嫁出去了,她就在家里称王称霸。冯大人喜爱她,非把她记在太太名下,还想办法在京中给她说了门亲事。但不晓得怎么回事,最近听说她被人退了亲事,如今整日在家里闹呢。”
刘悦薇哼了一声,“我又不是那个负心贼,如何看我不顺眼。”
郑颂贤见到了刘家大门口,连忙拉着她进去了。进了大门后,他在影壁前面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咱们不理她,谁知道在哪里受了气。听我妹妹说,大家伙儿都不大喜欢搭理她,但碍于冯大人的面子,表面上和她虚与委蛇也就罢了。好了,不说她了,你跑一上午累了,咱们去婶子屋里吃饭。”
刘悦薇点头,吩咐云锦,“你去让人给彩凤姐姐端饭,我去娘那里回话。”
说完,她又看向大高个,“高大叔,辛苦您了,快去歇着吧。”
大高个笑,“姑娘折煞我了,回头要出去,姑娘让人来叫,我随时听候传唤。”行过礼后,他目送几人进了垂花门,然后自己回去了。
魏氏早就等的焦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看了多少间宅子呢?”
二人给魏氏行过礼就坐了下来,都有些口渴了,先喝了杯茶。
刘悦薇先回答魏氏,“原说只是去看宅子,高大叔带我们去了一家相熟的经纪那里,看了两个宅子,后头我又去看了两家棉花铺,还想让娘帮我定夺定夺呢。”
魏氏吩咐婆子,“先摆饭,吃了饭再说,你爹晌午有酒席吃,不回来吃饭了。”
刘悦薇虽然上午又加了一餐,但跑了这么久也饿了。郑颂贤半大小子,更不经饿,二人端起碗吃的香的很。
魏氏一边招呼他们吃喝,一边大致问了上午的事情。
“等你爹回来,问问你爹。贤哥儿吃了饭歇一觉,下午家去吧。”
郑颂贤看了刘悦薇一眼,他还想多留一会子呢。
刘悦薇笑看魏氏,“娘,今儿三哥带我去吃了一家酥油饼,真好吃。”
魏氏笑,“大姑娘家家的,这么嘴馋。”
吃过了饭,郑颂贤去前院歇着,刘悦薇回东小院。她见他一副不想走的样子,笑着给他理了理衣裳,“去歇会儿,我有东西捎给晗珺妹妹,你醒了后过来。”
郑颂贤这才高高兴兴地去了前院。
正屋里头,喜妈妈正在和魏氏说话,“太太,李媒婆那里给了回音了。”
魏氏嗯了一声。
喜妈妈继续道,“李媒婆说,四十岁的有两个,一个是老光棍,一个是老鳏夫。老光棍穷一些,下不起聘礼。老鳏夫倒是能下得起聘礼,但他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呢,怕他孩子们会闹。”
魏氏转了转手中的戒指,“那就挑那个老光棍吧,老光棍乍然得了个婆娘,还能放她走?等一二年生了孩子就好了。鳏夫其实也不错,家里孩子多,这日子啊,就热闹。徐氏最喜欢热闹了,她一个人住在外头,岂不寂寞。”
喜妈妈笑,“徐氏包藏祸心要害太太,太太还给她说婆家,真是雅量。”
魏氏笑,“都是女人家,我过得美满,岂能看她孤孤单单。”
喜妈妈顿时又笑了起来。
等刘悦薇睡觉起来后,魏氏忍不住把这事儿告诉了女儿。
刘悦薇呆了片刻,立刻也笑了起来,“娘真是个活菩萨,连她都超度。”
魏氏笑,“你爹念着骨肉亲情,不好真往死里罚她。再说了,若真和她计较,有损你爹的名声。头先我坐月子,家里拉拉杂杂又出了这么多事情。挨到了现在,我也该和她算账了。”
刘悦薇想了想,小声问她,“娘想说亲是假的吧?”
魏氏斜睨了女儿一眼,“年纪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
刘悦薇笑,“娘,给她说个婆家也好。要是说成了,把她嫁出去,以后生死和刘家没关系了。要是说不成,大郎知道了,又要闹了。”
魏氏眯着眼睛,挥了挥手,把屋里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悄悄跟刘悦薇说了刘文远的身世。
刘悦薇瞪大了眼睛,半晌后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上辈子刘文谦死后,五老太爷仍旧坚持主张过继。
刘悦薇想了想,“娘,既然要给徐氏说婆家,就大张旗鼓地说。徐家太太贪财,咱们些许费点银子,务必把她嫁出去。到时候,我看大郎是不是能坐的住。咱们再把内情给他略微透露一些,不愁他不去找五爷爷。”
魏氏嗯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心里有数,你大姐姐我都没告诉她。你知道就罢了,不要到外面去说。给徐氏说亲的事儿你不要管,你好生操持你的丝织坊就是。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来报。”
刘悦薇忽然心里有些激动,这才是她亲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从来不做什么以德报怨的伪君子。
正说着呢,郑颂贤来给魏氏告别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魏氏笑,“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贪睡正常的很。素罗,倒杯茶来。”
郑颂贤喝过了茶,陪着魏氏说了几句闲话,就要告辞回家。
刘悦薇跟着一起出来了,回东小院把自己送给郑晗珺的一些小玩意让他捎回去。
郑颂贤在垂花门和刘悦薇告别,云锦远远地站着,既能看着他们,又不会听到他二人说话。
他先拉拉刘悦薇的手,“出门的话记得多带几个人,招女工的事情不急,等我下回休沐我陪你一起去。晌午太阳大,可别再出去了。”
一阵风起,刘悦薇的头发从后背被吹到胸前,郑颂贤放开她的手,把她胸前那一缕头发捡起,放到身后。
捡头发的过程中,他曲起了手指,中指似乎感觉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柔软触感。
郑颂贤的脸微微有些红,刘悦薇也有些赧意,“你快去吧。”
郑颂贤双眼两静静地看着她,“那我回去了,等休沐了我再来。”
刘悦薇点头。
郑颂贤养成了惯例,脸皮也比以前厚了,“薇儿,你要记得想我。”
刘悦薇也不羞了,微笑着看着他,“光说我,你自己呢。”
郑颂贤顿时耳朵尖又红了,他怎们能不想她,除了读书,其余时间都在想她。
吃饭时想,睡觉时想,洗澡时也在想。可他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自己一个人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
庞世渊多次笑话他,让他赶紧把婆娘娶进门,省的牵肠挂肚。
郑颂贤难道不想整日和心上人在一起,但成亲还早呢,他还要继续苦熬一年多。
听见刘悦薇这样问她,要不是有人看着,郑颂贤真想把她搂紧怀里好生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是不是想薇儿,薇儿早晚会知道的。”
刘悦薇见他目光深邃,想到了他以前偷看秘籍时的样子,顿时心砰砰跳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了,她知道的多着呢,他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晓得。
刘悦薇咳嗽了一声,“三郎读书莫要太累,十年寒窗非一朝一夕之功,日子久着呢。”
郑颂贤又拉起她的手,仔细摩挲她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水,“薇儿说的我都晓得,但我想下次一把过了院试,这样我就是正经的秀才,就能天天和薇儿在一起了。薇儿想不想天天和我在一起?”
刘悦薇心里有些感动,有些羞涩,轻轻点了点头,“想。”
郑颂贤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年多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用心读书,你去想做你喜欢的事情,开作坊也好,开铺子也好,不用怕别人说。嘴在别人身上,咱们就算做的再好,也会有人说三道四,既然如此,只要不有有违法度和规矩,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刘悦薇抬头看着他,心里又一阵暖流涌过,“三郎,你对我真好。”
郑颂贤笑,“等你发了大财,我跟着你吃软饭就好了。”
刘悦薇伸手在他腰下轻轻掐了一把,“胡说。”
郑颂贤感觉她掐的地方不仅不疼,还有些痒痒的,真恨不得她能再掐两下才好。
但是时间不早了,他得回去了。
郑颂贤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刘悦薇的手,“我先回去了。”
刘悦薇轻轻点头,“你去吧,我等你下回再来。”
出了刘家,郑颂贤高高兴兴地往家去了。
今日一天他非常高兴,他陪着心上人一起逛街、吃酥油饼、找宅子、看棉花,还一起怼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冯姑娘。虽然累了些,但他感觉自己双腿像被开了光一样,总是有使不完的劲。
想着刘悦薇柔软的小手,似有若无的体香,还有刚才那让人浮想联翩的柔软,郑颂贤又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他又想起下聘那日搂着刘悦薇时的感觉,原来,原来姑娘家真是浑身都软软的啊。
想着想着,郑颂贤不自觉地又傻笑了起来。
第37章 救醉汉成人之美
深夜, 销魂巷巷子口,一个醉醺醺的醉汉躺在了地上。
看年纪,有个四十来岁, 满脸胡渣,身上估计好久没洗了, 有股子味道。
这醉汉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醉的人事不知。
路过的一个人踢了踢他, “这位兄弟, 大晚上的,可不能躺在这里, 蚊子能把你吃了!”
醉汉丁点动静都没有。
旁边勾栏院里出来一个心满意足的糙汉子,对这人说道, “这位大官人,你管这醉鬼做甚?他上无爹娘下无兄弟妻儿, 老光棍一个, 又穷又好色, 身上没几个铜板,还肖想行院里最漂亮的姑娘。这不知在哪里骗了顿酒喝,这会子醉死过去了,他比神仙都快活呢, 哪里管有没有蚊子!”
说完,这糙汉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那人站在醉鬼旁边,犹豫了片刻之后, 拎着醉鬼的两条腿,把他拉回了自己的家。
醉鬼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睁眼一看, 居然在一间还不错的屋子里。
醉鬼掀开被子出了门, 就见到昨晚上把他拉回来的那个人。
那人笑,“兄弟醒了,昨儿晚上我见你倒在路口睡着了,多管了回闲事,把兄弟拉回来了。”
醉鬼心里顿时感动的不行,自从他老娘死了之后,平日里都是骂他的人,什么时候还有人关心过他了。
“多谢兄弟,在下姓张,今年四十一岁,也没有大名,就有个诨名,叫老赖。”
那人也拱手,“我姓贾,单名一个义字,比大哥小几岁。既然我能碰到张大哥,也是我们兄弟的缘份。不瞒张大哥,我和你一样,也是光条子一个,无妻无子,这间屋子也是赁来的,平日给人帮闲挣两口吃喝。张大哥既然醒了,稍坐片刻,我去给你买两个炊饼填填肚子。”
张老赖本来想客气,想到自己兜里一文钱没有了,只能厚着脸皮赖两个炊饼吃了。
两个炊饼和一碗汤下肚,张老赖顿时活了过来。
贾义问他,“张大哥平日里做何营生?”
张老赖嘿嘿笑,“让兄弟见笑了,我也没个正经营生,东混一顿西混一顿。如今也四十多了,再混个几年就见阎王了。”
贾义吃惊,“张大哥看起来也像条好汉,怎能如此沉沦?大哥好生把日子过起来,讨一房媳妇,现在生孩子还来得及,日子岂不美。”
张老赖哈哈笑了,“兄弟你可真会说笑话,我穷的浑身上下一个铜板都没有,岂会有人愿意跟我。”
贾义笑道,“这也急不来,大哥既然没有营生。正好,我今日接了份活儿,要给人抬棺,东家给的赏钱厚,还缺个人呢,大哥要不要一起去?”
张老赖摆摆手,“抬棺多累,又晦气,我不如找个地方睡大觉去。”
贾义劝他,“诶,大哥怎能如此想。都说见棺发财,咱们是去做好事的,岂能说晦气。再说了,大哥今日在我这里吃了两个炊饼,明日要怎么办呢?总得有些存粮才好。这死了的老爷子家里有钱,十六人抬棺呢,能累到哪里去。等做完这趟活儿,还能管顿饱饭,鸡鸭鱼肉酒,样样管够!大哥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