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彩凤笑,“这边的饭食比妹妹家里要差多了呢。”
刘悦薇毫不在意,“无妨,大活儿能吃,我们也能吃。”
郑颂贤笑,“娘子不用担心,我让招财给咱们单独定了几个炒菜,给女工们一人加了两样荤菜,都记在账上。”
刘悦薇斜眼看他,“三哥忽然大方,怎么不自己掏钱,记在我的账上。”
郑颂贤把茶水递给她,“娘子又不是不晓得,我如今就是靠着娘子吃软饭的,身上精穷,哪里比得上娘子腰缠万贯。”
汪彩凤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夫真会开玩笑。”
刘悦薇接过茶,“三哥这样大方,我也不能小气。姐姐,这个月给女工们一人加二钱银子的工钱,算作我成婚期间大家伙辛苦干活的奖赏。”
汪彩凤连忙屈膝,“多谢东家,祝福东家财源广进、姑爷前程似锦。”
刘悦薇喝了口茶,“嗐,还是有钱好,大活儿都来奉承我。”
汪彩凤坐了下来,“等妹夫以后做了官,妹妹成了官太太,奉承妹妹的人更多呢。”
几个人在屋子里说笑的工夫,张妈妈和招财聿竹取回了晌午饭。
女工们都到到作坊里吃饭去了,汪彩凤定的规矩,吃饭时不能离纺线小车太近,别把油星子撒到上头去了。
见今日忽然多了两个荤菜,大活儿都高兴起来,取饭的时候谢过东家。
云锦和云绡把主子们的饭菜摆在了西厢房唯一的小方桌上。
招财给两位主子和表姑娘定了五个菜加一个汤,汪彩凤说去倒座房吃,刘悦薇强行拉了她坐下,“姐姐别走,咱们一起吃。”
三人一边吃饭一遍说闲话,汪彩凤见郑颂贤不停地给刘悦薇夹菜,心里又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表妹嫁了个好人,心酸的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表妹万分之一的福气。
想到这里,她顿时又唾骂自己,表妹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机会,自己要好生干,把金缕阁打理好,等她有钱了,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汪彩凤这些日子变化的不仅是待人接物和气质,她的思想也变了许多。
原来汪彩凤觉得提一提男人这两个字似乎就是不守规矩,现在她觉得,她要么不嫁人,要么就要嫁个知冷知热心思正的男子汉。不说比表妹夫和表姐夫,至少要比王大狼强一百倍!
她一边想事情一边向刘悦薇汇报,“表妹,棉花又快没有了。我去打听过了,快过年了,棉花都会涨价。但如果不买一些,怕年后开工没两天就要断货。若是买的话,会比往常贵一些。也是我不懂,应该早一些备好的。”
刘悦薇想了想,“买!表姐莫要自责,咱们头一年干,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宁可多花点钱买点棉花,也不能开年就断货。不吉利不说,断货的损失比买棉花的差价要多了许多。年后我预备多买十台小车,表姐,到时候你要管二十个人,你准备好了吗?”
汪彩凤吓一跳,“表妹,忽然就要扩大一倍吗?”
刘悦薇点头,“这中间的道道咱们都摸熟了,如今有了两家稳定的出货对象,何不多做一些?作坊规模大了,更容做好口碑。正房还空了一大半呢,加十台小车不是问题。以后要是不够放,这厢房也能放。”
郑颂贤忽然道,“娘子,我给你提个醒,如果可以,把这宅子买下来吧,多花点钱也行。”
刘悦薇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中间的道道,“三哥说得对,我若是总是租房子,房主见我生意好了,到时候岂不是要来为难我。若是再搬到别的地方,金缕阁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口碑,要大打折扣了。只是这样一来,今年不光没有盈利,我还要再往里头贴钱呢。这宅子地段好,没个三四百银子都拿不下来。”
汪彩凤也同意,“要是妹妹手里宽裕,买下来最好了,我见过有那房主见人家生意好了,成倍地涨租金,店家忙活一年,净给房主忙活了。趁着年前咱们还没扩大规模,赶紧买,到了年后房主见妹妹又添置小车,肯定要涨价明年的租子了。”
吃过了饭,刘悦薇就走了,她虽然是东家,不好老在这里,大活儿都放不开手脚。
这里离郑家不远,小两口带着云锦几个人一起慢慢走回了家,算是消食。
冬日的午后,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刘悦薇感觉自己浑身发软,想睡觉。
郑颂贤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回走,“咱们赶快一点,先去娘那里回个话,然后再歇中觉。”
郑太太吃了饭没多久,连钗环都卸了,正准备睡的,丫头说三爷三奶奶回来了。
郑太太把他们叫进了自己屋里,“都预备妥当了?”
郑颂贤先开口,“娘,我们想买好看一点的缸,跑了好远的路,又去了金缕阁,就没来得及给岳父岳母买礼物。”
刘悦薇道,“娘,我们下午去好不好?”
郑太太笑,“好,你们回去歇一歇,起来再去,反正这两天又无事。”
刘悦薇扶着郑太太的手臂,“娘,我来给您梳头,服侍您歇着。”
郑太太也不拒绝,“我儿孝顺。”
刘悦薇先把郑颂贤打发出去,帮郑太太疏通了头发,脱了外衣,铺好棉被,等郑太太躺好了,她才走了。
一进自己的屋子,刘悦薇就哈欠连天,“三哥,我今儿累了,我先睡了。”
郑颂贤见她困极了,也不去扰她,自己回了西屋。
刘悦薇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云锦怕她睡多了夜里走了困,只小半个时辰就叫起了她。
刘悦薇不想起来,翻了个身脸朝里,“让我再睡一会子。”
正好,郑颂贤掀开帘子进来了。
云锦立刻道,“三爷,您来叫奶奶起床,还要去给我们老爷太太买礼物呢,我去给奶奶打洗脸水。”
郑颂贤坐在床沿,捏捏她的脸,“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嗯了一声,不起。
郑颂贤又摸摸她的耳朵,“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把头埋进被窝里,不起。
郑颂贤掀开被子一角,把冰冷的手伸了进去,放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蹭了两下,“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顿时醒了,推开他的手,“凉死了,三哥怎么醒这么早?”
郑颂贤笑,“我们在学堂晌午都不歇息的,要是累狠了,在桌子上趴一小会儿。”
刘悦薇顿时心疼了起来,“三哥你读书真累,怪不得说十年寒窗苦,以后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
说完,刘悦薇就坐了起来。
她只需要把外头的衣裳穿好就行了,不用换,故而就没撵他出去。
郑颂贤见她盯着旁边的衣裳,殷勤地一件件递了过来,“娘子,我伺候你更衣。”
刘悦薇笑,“明儿出去了,人家又要笑话你是老婆奴。”
云锦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了,见郑颂贤正在帮刘悦薇穿褙子,也没吱声,人家正经夫妻,就算不圆房,日常亲近些也没什么。
刘悦薇笑着对郑颂贤道,“三哥也洗把脸,洗完了咱们就走,要不要去娘那里说一声?”
郑颂贤拿起手巾,沾了点水在外面洗,流下的水都进了底下的一只木盆里。
“不用,咱们回来后再去娘那里。给岳父岳母买礼物不用走太远,很快就能回来了。”
他洗完了脸,盆里的水还是干净的。云锦忍不住赞叹,三爷真是细心,把水浇出来洗,奶奶就不用洗剩水了。外头多少男人,有几个会这样谦让自己老婆的。
小夫妻又手挽着手一起出了门,就在附近的店铺里,一起给刘文谦买了两坛上好的酒,给魏氏买了两匹上好的绸缎。
刘家虽然开着绸缎铺子,上好的料子赚头多,魏氏很多时候并不会拿回来穿,除非是刘文谦拿回来的,她才会拿去裁衣裳。
借着这个机会,刘悦薇特意挑了两匹刘家没有的上好的料子,一匹颜色深一些,一匹颜色浅一些,魏氏和刘悦蓁母女两个一人一匹。
她又去附近的点心店买了四样上好的点心,挑了好看的礼盒装起来。那礼盒是木头雕的匣子,上头还有花纹呢。
小夫妻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买了好几样东西,然后一起回来了。
进了正院后,郑太太仔细看了看他们挑的东西,笑着夸赞,“这几样礼那到哪里也不丢人了,既然你们买了酒,咱们家备的就不要了。我再给你添一条咱们自家做的腊肉,还有几样干果。许大人前儿送了一些京城来的干货,给你爹娘带一点回去尝个鲜。你买了绸缎,我给你添几尺细棉布,给你娘做鞋边最好了。”
刘悦薇笑道,“多谢娘。”
正说着呢,唐氏和何氏都带着孩子来了,相互之间见了礼,又分两边坐下。
郑太太看了刘悦薇一眼,“你先带老三回去,把东西放好后,你自己再过来,我带你们一起把前儿的帐理一理,都是咱们家的亲朋故交,你也得知道一些。”
刘悦薇连忙道好,拉着郑颂贤就回来了,让钟妈妈把东西都规整好,然后对郑颂贤道,“三哥,你自己看书吧,我去娘那里了。”
郑颂贤拉着她的手,“那娘子做完了就别回来了,到时候我直接过去,咱们一起在爹娘那边吃晚饭。”
刘悦薇摸摸他的脸,见屋里没人,飞速在他左脸上亲一口,“我晓得了,三哥快去吧。”
郑颂贤不满意,拉着她不放,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脸,意思是这边也要。
刘悦薇踮起脚,啾了一口,“我去了。”
郑颂贤这才松开手,笑眯眯地看她出了门。
郑太太等三个儿媳妇都全了,开始说话,“前儿的酒席和往常不太一样,因你爹才升了七品,按理该单独摆酒的,但你爹不让,正好就着老三成亲,两件事情并在一起办了。但这中间有个事儿,你爹这人一向不张扬,也没通知人家。有人来送了两份礼,说是分别贺老三成亲和你爹升官。但有些人家不知道,只送了一份礼,咱们也不能争人家的。你们三个对照以前的礼单,看看哪些人家是送了双份的,哪些是送了单份的。”
唐氏点头,“三弟妹,你算账比我们好,我报以前的礼单,你和你二嫂看这回的单子,然后另外找纸笔写下。”
何氏一向随大流,刘悦薇也说好。郑太太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三个儿媳妇干活,她抱着卉姐儿逗,又揽过鹏哥儿说小话。
唐氏照着以前的单子一家家念,刘悦薇和何氏在新礼单里面找,若是送的礼忽然多了许多,那必定是双份的,刘悦薇在旁边的单子上记下来,若是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估计是不知道郑老爷升官了,只送了单份。
妯娌三个忙活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所有的礼单都整理清楚了。
刘悦薇拿着单子呈给郑太太,“娘,一共一百三十一家,送双份的有六十八家,其余应该都是单份,您再看一看。”
郑太太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送双份的,都是你爹的同僚和下属,还有你们娘家,包括老大的同僚老二的朋友,还有老三的同窗,老家的族人和许多街坊们都不知道你爹忽然升官了,回头若是有人来补礼,只要礼不重,若是我不在家,你们谁在家谁接下,莫要闪了人家的脸。”
三个儿媳妇都连忙道好。
天正好也黑了,妯娌三个都不走了,坐在一起拉闲话。
何氏问刘悦薇,“三弟妹,明儿三弟去读书了,你若是闲着无事,去我那里玩呀,或者咱们一起去找大嫂说话。要是大嫂有空,咱们一起打牌都行。”
唐氏笑,“二弟妹,你要是缺钱了,问老二要,何苦来赢我的钱,谁不知道你小名何一摸,那好牌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你手里去。”
何氏哈哈笑,“大嫂真是的,我听说三弟妹是个财主,正想多赢她几两银子花花。大嫂别怕,我要是赢了钱,我分你一半。”
刘悦薇看着生气活泼的何氏,心里有些酸楚有些高兴,前世何氏和郑颂德一起没了,卉姐儿和弟弟那么小,她和唐氏尽心尽力照看,但姐弟两个还是羡慕人家有爹娘。
“二嫂,那我以后没事就去叨扰你啦。二嫂想打牌尽管叫我,我也跟二嫂学一学,说不定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还能赢二嫂的钱。”
妯娌三哥说说笑笑,等郑家爷儿几个都回来了,郑太太让人上了晚饭。
郑家人只有晚上才在一起吃饭,故而晚饭比较丰盛。但郑太太又怕晚上吃多了不克化,又容易长胖,故而准备的素菜多一些。
刘悦薇一边吃饭一边问郑晗珺她们学堂里的事情,并邀请她放假后和自己一起玩。
酒足饭饱,郑老爷也没什么要嘱咐儿子们的,挥手把他们都撵走了。
郑颂贤怕刘悦薇积食,两个人给小鸟喂食,又把小鸟和鱼儿搬进厢房里,防止晚上在外头冻死了。
等做完了这些,郑颂贤要去看书,刘悦薇要跟着。
郑颂贤却不让她去,“娘子,你回房和丫头们说说话,我自己看书就好。”
刘悦薇奇怪,“我往常在家里也经常写字的,我还想跟三哥长点学问呢。”
郑颂贤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小声说道,“娘子去了书房,我看不进书,只想看娘子。”
刘悦薇顿时红了脸,呸了他一口,不再管他,自己把明日要带的礼物都检查一边,郑太太那边已经送来了腊肉和干货,这么多东西,没有两三个人都拿不了。
刘悦薇觉得光有招财一个人不够用,他还要管着金缕阁那边呢,等过几日从陪嫁的两房人里挑个小厮来使唤。
时间慢慢过去了,刘悦薇见时辰不早了,自己先洗漱了,见郑颂贤仍旧在书房不出来,敲了敲门,“三哥,不早了,歇着吧。”
郑颂贤嗯了一声,“就来。”
刘悦薇试探性地问,“那我让人备热水了。”
郑颂贤又嗯了一声,“劳烦娘子了。”
刘悦薇给他找衣裳,备热水,那头郑颂贤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刘悦薇直接把他推进了东耳房,自己回房歇着去了。
刘悦薇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床边又传来一阵委屈巴巴的声音,“娘子,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