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七宝酥
时间:2020-12-10 10:11:58

  她竟一无所知?岑矜瞟向窗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李雾小部分漆黑的后脑勺,要不来任何眼神答复,岑矜只能作罢回头:“他从没跟我讲过,一个字都没说。”
  “不应该啊,”短发女人一脸不解:“我家飞驰怎么可能欺负人,他不是那种小孩子好伐,虽然有时顽皮捣蛋,但绝对不会做这种缺德事。每个周末回家说起跟哪个男生玩,都开心得不得了,关系也好得不得了。”
  她意有所指:“再说了,一个两个的有冲突还好说,一群人怎么偏去针对某个学生,别的同学怎么没被针对。”
  林弘朗妈妈马上附和:“对对,张老师,我建议你还是要调查清楚,中间原因到底什么样我们还不确定呢。”
  岑矜深吸一口气:“欺负人还有理了是吗?”
  有其他家长撑腰,冉飞驰妈妈站稳脚跟,嗓音都洪亮几分:“怎么就定性了?我们要个真相有错吗,你看你自己不也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我们其他家长要个说法又怎么了。”
  林弘朗妈妈又瞅着岑矜,从她进来就看她不顺眼:“你谁啊,李雾的姐姐?才多大,有小孩了嘛,懂这些吗,他家长呢,怎么不让父母来学校。我们只想跟他父母当面说清楚,叫个年纪轻轻的过来算什么。”
  “哎……这个,”张老师知道内情,委婉道:“李雾情况比较特殊。”
  冉妈妈一听,底气倍涨:“父母照应不到?那更好理解了,家庭教育本来就不全面,谁知道孩子品行到底发展得怎么样,就听几个学生一面之词能证明什么。”
  岑矜轻笑:“你们教育的真好,好到李雾才转来班里不到三个月,他的室友跟同学就都给他说话、作证,而不是向着你们父母双全完美无缺的好孩子呢。”
  林妈妈呛声:“你这人怎么这么牙尖嘴利,不讲理呢。”
  “谁不讲理?谁先人身攻击?出身是能自己选择的吗?”她们一唱一和,早叫岑矜怒不可遏,她双目不自觉泛出水光:“拿这件事来攻击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你们也配为人母?配做家长?”
  “别吵了别吵了!我叫你们过来是来吵架的啊!”张老师急了,起身规劝:“孩子还在外面呢!”
  她话一落,岑矜如被惊醒,猝然转身,冲至门外,气势汹汹走向李雾,扯住他胳膊:“跟我过来。”
  三位少年俱是一愣。
  李雾眸光一顿,反应不及,已被女人蛮力拽跑,只能头也不回跟上她步伐。
  张老师奔出办公室,两位家长忙不迭后面追。
  岑矜穿过长廊,扬眸扫视着途径的每个班级牌号,终于找到高二(10)班。
  她这才撒手,将李雾往里一推,自己随后走进。
  早读声戛然而止。
  老师也诧异瞪眼,刚要开口询问。
  女人已越过李雾,走上讲台,傲视全场:
  “我是李雾的家人,李雾的姐姐,我叫岑矜。今天我放话在这,将来这个班里,谁再被我知道欺负我弟,哪怕要打官司,我也奉陪到底。”
  一番发言,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李雾瞪大了眼,错愕望向高处的女人,她因情绪激烈而双目猩红,下颌颤栗。
  所有学生瞠目结舌;整个班级雅雀无声。
  岑矜狠吸一下鼻子,神色终有所缓和,侧头看向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两分钟了,你们继续吧。”
  男老师显然被吓得不轻,木讷地点了下头。
  话毕,岑矜走下台阶,拉了把李雾校服袖子,低声提醒:“出去了。”
  刚刚一番壮举好似耗光她内力,这会的她,退化成泄气的河豚,口气也轻软下来。
  李雾仍在心悸,微喘着跟上。
  窗后,女人与少年前后走出视野。举班目送,叹为观止,好似刚亲眼见证真正的实力,简直想起立鼓掌。
  张老师忙迎上来,无奈长叹:“岑小姐啊,你这是干什么啊――”
  岑矜忙道歉:“对不起,张老师,我实在忍不住,我见不得李雾被那些家长这样形容,”她情绪于一刻间溃散,抬手拂去眼尾不受控制的水渍:“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我一直不知道李雾受了这么多苦,他从小到现在已经很苦了,没想到来了这边还这样,我觉得好难过……”她拨了下额发,哽咽着,絮叨不停:“我实在太气愤太无力了,觉得自己根本没帮上忙。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我敢向你保证,李雾绝对不是那种会主动挑事的小孩,他是个很听话很真诚爱学习也很珍视每一个朋友的好孩子,我也不想多为他说什么,但这些我真的可以以人格担保……”
  李雾立在一旁,一字一句地听,双眼也泛出些微潮意。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偏头去看走廊,看那片白茫茫的天,看高耸的楼宇,看每一扇窗子,看那些纵横交错的树顶,就是无法再看女人头顶,她的泣颜。
  ……
  ―
  2020年元旦前夕,宜中的BBS、告白墙、还有不少学生空间,开始盛传一则绘声绘色的小道消息。
  就是高二(10)班的某位帅哥转学生,平时看似低调,实际有个霸气十足的黑社会姐姐。
  被“黑社会”的岑矜对此一无所知,还倚在工位上哈欠连天。
  路琪琪也修图修得老眼昏花,起身去泡红茶提神。
  岑矜又嘎哒、嘎哒敲下几个字,终于等来顶头上司在群里宣布下班的消息。
  一时间,全公司欢呼雀跃。
  岑矜也复苏回春,快速整理好办公桌,挎上肩包,与周围同事颔首道别。
  她绕好围巾,快步走出大厦。外面已是人山人海,整个商圈都涂抹了喜庆的亮红,以此来迎接新年新气象。
  岑矜往地库走,给李雾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通很快,背景嘈杂。
  岑矜问:“在外面?”
  李雾说:“刚上地铁。”
  岑矜小脸陷在围巾里,呼出团白气,有了笑意:“没坐错吧?”
  那边停顿两秒,似乎在复查路线:“应该没有,四号线。”
  岑矜瞄了眼不远处人潮涌动的地铁入口,不甚确切:“好像会路过我们这诶,久力大厦,有这个站吗?”
  “有。”
  “我公司就在这,”她突然有了新打算:“你要不要在这站下。”
  他停了停,也不问原因:“嗯。”
  岑矜解释:“今晚别急着回家写作业了,我请你吃饭。”
  李雾应:“好。”
  “久力大厦,别坐过了,我等你啊。”她挂断电话。
  找了间附近的咖啡馆,岑矜叫了两杯热饮,靠窗耐心等候。
  不到一刻钟,有了来电,岑矜挑高看眼名字,含笑接听。
  “我到了。”李雾音色干净,似穿林打叶。
  “在哪?”
  “你们大厦门口?”
  岑矜闻言,斜高身子透过玻璃找李雾身影。
  他很快被她寻见。
  身着纯黑大衣的少年,直立于大厦前的空地上,手执电话,微仰着脸。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他高峻而干净,似浊世中的一株劲松。
  岑矜坐回去:“往右后方看,有间咖啡馆,我就在里面。”
  少年当即侧目,与窗后高脚凳上的女人对上视线。
  岑矜抿出笑容,招了招手。
  李雾有一刻失神,或许是因为她头顶那束光,或许是因为她不经意的随和笑颜。她好像栖身温暖罐子里的魔女,有种非凡的磁力。
  李雾忙朝咖啡门口跑去,只想快点到她身边。
  岑矜端详他几秒,把没动的那杯奶饮递给他,指指自己颧骨部位:“还疼吗?”
  李雾双手握着纸杯,摇头:“不疼。”
  岑矜又问:“搬宿舍累不累?”
  李雾说:“不累,成睿帮我拿了一些东西。”
  “谢人家了吗?”
  “嗯。”
  岑矜抿了口咖啡:“之前几个室友有跟你说什么吗?”
  李雾想摇头,但及时止住,不想再隐瞒:“说了。”
  “说什么了,”岑矜问完,又扬高声调:“你喝啊,别光说话。”
  “……”李雾沉默一秒,咕嘟咕嘟灌下好几口。
  岑矜扬唇:“嗯,继续。”
  李雾回想整理片刻,才不紧不慢道:“冉飞驰是因为……有人跟班主任变相提了我们宿舍存在问题,班主任怀疑我蒙冤,才挨个套话找到他头上,逼问他是不是出去开房。但那天他早就定好计划给顾妍庆生,然后两个人就去了网吧包夜。他知道赶不回来,已经提前准备好应付说辞,最后因为我顶替,又守不住话,弄得这事全乱套了,情节还更严重。白感激我一通,还搞得跟他们强迫我做这些一样。林弘朗跟他关系最好,那晚又帮我说了话,我转头却出卖他们,才会认为我这个人背信弃义,不值得交往吧。现在说开了就好了,我们也都相互道过歉了。”
  岑矜侧耳聆听,又静静消化几秒:“这个跟班主任告状的「有人」是我吗?”
  李雾看了她一会,才缓慢地,颔了颔首。
  岑矜溢出一声难以捉摸的笑:“所以我才是那个导火索?”
  “不是,”李雾连忙揽锅,一本正经:“是我,是我不该多此一举。”
  岑矜有些感慨,不知该如何评议,她看了会窗外霓虹,回过头来:“反正你也换宿舍了,跟实验班的学生住一起,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幺蛾子了。这次你自己跟他们来往,我不会再干涉。当然,最要紧的还是学习,高三能不能真正成为他们当中一员,只能靠你自己努力。”
  “嗯。”
  ……
  二人并排坐着,一时无话。
  窗外光点漫布,如星湖幻海。
  李雾喝了口热饮,忽而启唇:“姐姐。”
  “嗯?”
  “谢谢你。”
  岑矜失笑,也无奈了:“除了对不起,谢谢你这三个字,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啊。”
  李雾看她一眼,不再出声。
  他想说,能啊。
  还有喜欢你。想告诉她,好喜欢她,看向她的每一眼,都会压抑到心口剧痛。
  只可惜,他还太年轻,太渺小,身无所长,微不足道,怎么能让她低头看他。路途迢迢,要怎么追逐,要走多远多长,才能理直气壮,才能真正与她并肩而坐,而不只是现在这样。
 
 
第35章 第三十五次振翅
  九点多,岑矜才跟李雾回到家。
  换好鞋,眼看少年就要头也不回奔赴他的功课殿堂,岑矜忙叫住他。
  李雾回头。
  岑矜莫名有些急躁,手点着挎包:“后天有时间吗?”
  李雾想了下说:“可以有。”
  “什么叫可以有,”岑矜服了这个愣头青:“那天可是你生日。”
  李雾一瞬怔忪,似乎早将这事置之脑后:“哦。”
  岑矜惊奇于他对这等重大日子的寡淡态度:“你不会都忘记自己生日了吧。”
  李雾说:“记得。”
  岑矜问:“以前过吗?”
  “嗯。”
  “怎么过的?”
  李雾回:“会买一些肉,跟爷爷一起吃。”
  岑矜欲哭无泪:“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期待吗?比如想收到什么礼物,想有什么安排。”
  少年敛睫,面对世纪难题那般考虑许久。
  岑矜耐心告罄,从挎包夹层中抽出一张蓝色的票:“想去看球赛吗?”她拎出足够调动对方情绪的某些点:“足球比赛。有你之前感兴趣的皇马。”
  可李雾看起来兴致平平,只瞟了眼她手里东西,问:“我一个人看么?”
  “当然不是,”她怎么放心让他独自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大型公共场合:“我跟你一起。”
  少年眼底陡然有光,态度仍是试探:“你想看吗?”
  “不用问我,”岑矜快被他的谨小慎微逼出脾气:“是你生日,你想看就去,不想看就再做别的打算。”
  “我想看。”他脱口而出。
  岑矜愣了下,把票递过去:“好。”
  李雾没接,只说:“你一起收着吧,”担心到时她突然有事最后只叫他一个人去,他即兴编纂借口:“我怕弄丢。”
  岑矜想想也对,把票放回包里。
  目送李雾进入书房,关上门,岑矜才舒了口气。
  不知为何,给这小孩过生日比给吴复过三十岁还紧张。
  以往这些年,她很清楚吴复的兴趣所在,购置的物品基本能投其所好。但李雾少言寡语,共处三个月也不太能琢磨透他的志趣所在。
  万事开头难。
  今年弄清楚,明年或许就不用这么闹心了。
  岑矜如此安慰这自己,回房洗脸更衣。
  卸掉这些繁复粉饰,岑矜总算神清气爽,她扎了个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回到客厅,给春畅发消息。
  女人语气激动如破某项纪录:畅!票给出去了!
  春畅:……你好像一个处心积虑约男人出来的情窦初开少女哦。
  岑矜斥:滚,男人好搞定多了,但怎么跟弟弟相处,我的确苦恼,一窍不通。
  春畅:你认他当弟弟,你父母知道吗?
  岑矜回:不知道。但我爸肯定会支持我的。
  春畅叹气:也行吧,跑了个老公,来了个弟弟,你也算是变相无缝衔接了。说真的,每天对着这具年轻鲜嫩美好干净还毫无血缘关系的肉体,不会产生一丝丝想要染指的歹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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