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与盛蔓俱是一愣,旋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贾敏捂着胸口,只觉得胸闷难忍,更有一种恶心之感在心口徘徊不去:“你是说,星湖已经与那涂进有了苟且,所以她才会帮助涂进做事?”
林柳笑了笑:“也许?”
从盛蔓的话里,林柳完全听不出这个涂进到底有什么真本事,反倒觉得他在对付女人这方面相当有一套。
不然,以钱曼那个醋劲儿,她身边的丫鬟怎敢对涂进还有非分之想?
君不见,王熙凤长大后的醋劲儿比她弱多了,平儿面对贾琏的时候不也时刻避嫌,就担心让王熙凤吃醋,从而影响自身未来?
贾敏捂着胸口大喘气,一想到星湖竟然与……
她闭上眼,抬手让人将药端上来,然后一口闷完。喝完药又歇了会儿,贾敏才慢慢调整好情绪。
只是对星湖,她已没了半分心软。
盛蔓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涂进对贾敏身边的人下手的隐秘。
林柳见盛蔓误会了,赶紧解释:“先生,星湖打从一开始,就是钱曼安排在母亲身边的眼线。真要说背叛,星湖背叛的也不是母亲,而是钱夫人。”
她甚至怀疑,钱曼在奉国将军府的人手,到底有多少是涂进没有沾染的。
想想,也是有些恶心。
又想到之前钱曼为了能生个儿子,她那么一个高傲到倨傲的人,竟然也能放下身段对死对头贾敏道歉示弱……
“啧!”盛蔓嗤笑,“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情都查到这个地步了,贾敏自然不会再拦着不让嬷嬷去检查星湖的身体。
但等嬷嬷将星湖已经不是完璧之身的事儿说出口,贾敏仍是眼前发黑。又想到星湖本来是被钱曼安排在自己身边,探查她每日生活的眼线,这些事情指不定还送到了涂进面前……
贾敏没忍住,当场吐了出来。
好在后来林大再次审问,知道自己底儿都被扒得一干二净,眼瞧着就要被人以通奸罪沉塘的星湖不敢再隐瞒,连自己到底传递了几次消息,消息的内容又都是些什么,也都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林大。
林大将证词送到贾敏面前,看到上面提及自己的次数并不算多,且大多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生活苦闷小事,她心里的恶心之感才终于散去。
但在此之后,贾敏便将此事撒开手,没有再碰的打算——
涂进此人太过恶心,若是再得知点什么事儿,贾敏无法保证自己不受影响。为了自己健康着想,还在养病中的贾敏决定,还是不要管这事儿的好。
林柳与林如海对此非常赞同,有志一同的将此事相关的消息全拦在达到贾敏跟前之前,没有再让她听到半点儿消息。
就连父女二人终于确定计划,决定将调查到的涂进的所有情人的资料,都送给钱曼,想要借刀杀人的事儿,他们也都没有告诉贾敏,只想让她安心养病。
——虽然喝了一个月的药,但灌愁海在贾敏身体里许是还有一些残留,所以她这段日子仍旧比之前更容易情绪激动,也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
钱曼那人不但醋性大,还有一个疼她入骨的父亲。关键她脑子也不笨,以前只是被涂进营造出来的夫妻恩爱假象欺骗了,一旦清醒,以她的人脉与狠辣手段,涂进在她手上绝对讨不了好。
果然没多久,京城就传来消息,说是钱曼大义灭亲,直接向自己的太妃姑母检举,涂进当年曾参与过先太子逼宫谋反之事。
先太子就是太上皇心里的一根刺,谁提谁找死。
一番调查之后,果然发现涂进当年也曾为先太子出谋划策,甚至先太子逼宫的背后,也有涂进的手笔后,太上皇勃然大怒,直接将奉国将军一家子全部下了大牢,择日充军流放。
唯有钱曼检举有功,得以带着女儿提前回到娘家。
听说,在涂进一家人被押送出京城后,钱曼还带着几个女人与孩子出现在充军队伍前,并直言那些人全都是涂进的女人和孩子,也该跟着他一起充军。
涂进都快气疯了,当场就与钱曼打了起来。
可惜钱曼从小习武,哪怕嫁人后也从未落下,涂进刚出手,就被钱曼摁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连个人样儿都看不出了。
旁边负责护送的官兵又与定安侯一家关系匪浅,眼见此事发生竟也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一直到涂进都快被钱曼给打死了,这才出手制止,将已经半死不活的涂进给救了下来。
此事传出,不少夫人觉得大快人心。
钱曼本人却在此事之后沉寂下来,听说在娘家一改之前跋扈姿态,整天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连女儿都不怎么管。
林柳听了,除了感叹一声,也没办法做什么,于是干脆撒开了手。
反倒是林如海,在听说涂进曾参与过先太子逼宫之事后,顿时冷汗直冒,见到林柳的时候止不住地庆幸:“幸好你当时让季崧女装,否则此事若是被星湖发现,传给了涂进,只怕季崧与我们林家都难逃一死。”
定安侯向来中立,奉国将军作为他的女婿,连官职都是靠着他才得到的,立场本来也该如定安侯一样。
谁能想到,涂进竟然早已经投靠了先太子?
林柳笑了笑:“我们当初让季崧女装,不久是为了掩人耳目?星湖至今未发现,显然我们做得很成功。”
林如海想了想点头:“确实如此。”
于是也干脆撒手,开始认真等着京城那边的圣旨——
自林如海用密折将盐田法告诉了皇上后,皇上又写信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
林如海按照自己的计划,将盐田法的产量往低了说,且一直推脱,说是其中关窍颇多,若是交给其他人只怕无法保证成功。反倒是自己接手,他可以立下军令状,保证盐田法的出产盐的数量。
自此后,皇上便一直没有来信。
林如海大致猜到,皇上应当是舍弃不下将自己放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上,能为国库带来的利益。
但按照皇上的性子,下圣旨将自己调去沿海一带,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毕竟每年一百万两白银的数目,比起以后翻倍的盐税,孰轻孰重,皇上定然知道如何取舍。
果然,就在中秋这日,朝廷派来传旨之人终于到达。
而圣旨的内容,也正如林如海预料那般,是将他调去沿海一带。不过盐田法是否能行还是个未知数,林如海明面儿上的官职,自然也就与盐无关。
但对林家上下来说,只要能离开淮扬,就已经足够了。
第65章
林如海兰台寺大夫的官职不变, 只是兼任了两广钦差。
因为圣旨来的突然,林家人离开得也相当快速,淮扬这边的官员与富商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等到林家人去楼空,他们就算想要找林家人都已经没办法了。
面对这个局面,所有人都两眼发蒙。
一直到新的巡盐御史到任, 这些人都还没打听到林如海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离开的淮扬——
之前林太太中毒之事虽然藏得紧, 却也不是一点儿没传出风声, 林如海就完全没有调查、报复的想法, 直接带着一家人跑了?
他们甚至试图从刚到任的巡盐御史口中打听此事,但这人并非皇上心腹, 也与太上皇没太大关联,能被两位大佬选中, 只是因为他做人圆滑万事不沾。
找他打听?自然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林家却早已经乘船来到了广州,广州知府提前接到他今日会到的消息,早早派人在码头处等着了。
林家大船刚到码头, 就见下面站着不少人围了上来,等确定他们身份后,这些人立刻开始帮着林家人卸行李,都不用林家带来的下人沾手,很快便所有的行李运回了林家在广州的住处。
广州此地在以前, 算是贫寒之地。
但在海运发展起来后, 这地方便立刻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虽然如今朝廷似乎收缩港口, 减少海运的想法,但在一切还未施行的之前, 广州等地的富裕自然不容小觑——
就连京城、江南等地都难得一见的自鸣钟等舶来品, 在广州的商铺内也随处可见, 完全不像是价格昂贵,轻易不可得之物。
林家人坐在马车内,一路向前,看着此地有别与京城与江南的风俗习惯,意思大开眼界,就连性子安静的林柳黛玉姐妹,在见到广州风景的时候,也忍不住瞪大了眼。
黛玉今年已经五岁了,性子越来越安静。
贾敏与林如海二人每次见她像是住在了书房一样,除了读书与陪着弟弟猫寿玩,基本从不出门,便觉得有些担心。
孩子还是活泼些好,这样身体健康。
黛玉倒也懂事,每次见到父母皱眉,便会懂事起身,去找几个哥哥玩耍,但也就一会儿,便又会回到书房读书,好似出去玩闹对她来说就是个任务,任务完成了便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了。
眼瞧着猫寿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已经平安度过了三岁这个坎儿,身材也愈发圆润,变得胖墩墩的,小女儿却从一开始的圆润白嫩,变得瘦弱纤纤……
贾敏夫妻忍不住将更多的精力分到小女儿身上,还不忘嘱咐林柳几个大的,只要见黛玉坐得久了,便要拉她出去玩一阵儿。
黛玉无奈,只能接受父母的好意。
时间久了,黛玉虽然仍是弱质纤纤的样子,却连一点儿小感冒也无,身体相当健康。
也正因为身体健康,这次在马车上,贾敏才能允许她掀开车帘看看广州街上的风景——
若是身体不好,这般吹风难免受凉。
林家人并盛蔓、甄士隐一家一共分了四个马车,除此外,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仆人。
这庞大的队伍从街上路过,很轻易就引来了当地人的注目。
不少人打听,才知道这是朝廷刚派来的钦差。
“钦差?咱们知府虽然不算什么好官儿,却也没有做那搜刮民脂民膏之事,本地也没出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朝廷为何突然派了钦差过来?”
“这朝廷大事儿,哪儿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知道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之前十三行那些人不是在说,朝廷要严格管控海运?这钦差指不定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呢?”
“管控海运?不可能吧。海运这么挣钱,朝廷也没少捞,若是特意派个钦差过来就为了这事儿,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你疯了?这话也敢乱说!”
“你倒是在城里有伙计,我那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我到码头做苦力赚钱养活呢,若是海运不行了,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去啊?”
眼瞧着话越说越偏,甚至都开始设计朝廷政治了,一开始说话那人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其他人见他走了,也都纷纷散去,这话才没有继续。
……
林如海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给当地百姓造成了恐慌,如今正忙着收拾房舍,好让今日能有睡处。
广州知府倒是提前让人打扫过一遍,但因为不知林家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他们生活习惯,这院子除了干净,便再没其他优点,不少屋子甚至空荡荡的,都没什么装饰。
林如海夫妻过习惯了精致的生活,见状自然要好生布置一番才能睡下。
一直到傍晚时分,几个主要的院子才终于收拾出来,达到了贾敏眼里可以入住的标准。
一夜无梦。
广州距离海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林如海将家人安置下来后,便在广州知府的带领下,去到了一个临海小城。
按照林如海的要求,这地方滩涂地多,且视野开阔、海风也大,是最合适晒盐的地方。
除了这个小镇,知府还在广州附近找了十来个靠海的,滩涂地多的地方,全都是非常适合开盐田。只是这些地方不比小镇附近偏僻,在还没拿出成果之前,不好让盐田法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中。
索性这个小镇也也够用了。
林如海将这一大片滩涂地巡视之后,便立刻给贾敏去信,说是自己要在小镇上至少住一个月,让她将行李收拾好,然后让林大带上几个仆从将行李带过来,他便直接留在着小镇上,不回去了。
贾敏接到信后,又是不舍,又是心疼,收拾行李的时候装了不少好东西,唯恐林如海一个人在小镇上吃了苦。
她甚至还想亲自过去,不过想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到底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在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就算吃苦也不会太多。
知府也知林如海家世身份,知道他以前从未吃过苦,本以为来到小镇上后会叫苦不迭,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而且对待工作如此敬业。
他心中敬佩不已,干脆也陪着林如海留在这儿,一直等到林大带着人和行李过来了,他才带着衙役回到了广州——
盐田法是机密,就算知府是皇上心腹,也不能冒着风险留在这儿,否则机密外传,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
林如海一个人留在了小镇上,却并未对贾敏等人生活带来太大的影响。
贾敏仍旧要出门与当地夫人接触交际,龟龄等人也要读书学习,每日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
龟龄如今也有十一岁了,按照林如海的说法,已经可以下场试试自己这些年的学习成果了。
正好今年就能参加院试,龟龄本来是打算今年下场的——
龟龄虽然没有在国子监读书了,但仍挂名在国子监内,是顶了林家的荫生名额的,如贾珠一般,并不需要从县试从头考起,只需要参加院试就够了。
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
可惜今年发生的事儿太多,林家一心避祸,哪儿还记得龟龄今年要参加院试?就算记得,在淮扬的时候也没人敢提。
科举开始实在太容易出事儿了,龟龄作为林家长子,可容不得半点儿轻忽。
于是原本定好的今年院试,也只能错过。
错过了今年,三年后总不能再错过。
而且龟龄与林柳谈起科举的时候,直言林如海对盐田法知之甚详,只差实验而已,只怕在两广待不了几年。所以他决定三年后不但要参加院试,还打算考中秀才后继续往上考,最好一举拿下举人功名,这样等回到京城后,便不必再离开了。
以林如海如今的官职,以及盐田法推广后的功劳,等从两广回京后,林如海只怕就要进入内阁了,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就算想外放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