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在一点半到了繁悦楼下。
下车时顾深没注意脚下,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南夏赶快去扶住他。
“你是不是真醉了?”
她声音又软又娇,顾深不禁心旌荡漾,转头看她:“好像是。”
一路扶着他上楼,进门。
南夏把他扶到沙发坐着,很快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顾深胡乱把外套往地上一扔,就着她手喝了。
南夏把外套捡起来找地方挂好,扶他进主卧。
顾深却没打算进去,指了指旁边儿房间:“去那间。”
她住哪间他倒是还很清楚。
南夏只好带着他往隔壁走。
隔壁是间次卧,比主卧小一点儿。
顾深似乎真醉了,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肩膀上,南夏差点感觉被压垮。
她费了好大力气将他弄到床上,又替他盖好被子,正要起身出门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拉住。
她低头。
顾深撩起眼皮,看着她问:“南夏,你怎么又跟我回来了?”
他眼眸漆黑,难得认真。
“你不是说病好了要回去住么?”
被捏住的肌肤隔了两层衣料,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南夏手腕给他捏得有点儿疼,往他那边儿靠了靠,顾深果然稍稍放松了些。
南夏柔声说:“我怕你回来太晚。”
“而且——你喝了这么多酒,我不太放心,想照顾你。”
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顾深笑了。
他说:“我还想喝一杯蜂蜜水。”
像是撒娇。
南夏觉得他这会儿跟个小孩儿似的,简直让人想往脑袋上揉一把。
但她没敢。
南夏很快又冲了杯蜂蜜水拿进来。
顾深把被子掀了,跟没骨头似的软软躺在床上,毫无正形。
衬衫也解了一半。
见她进来,仿佛才想起有她这么个人似的。
南夏把他拉起来,喂他喝蜂蜜水。
他渴了,两三口喝光。
南夏问:“还要吗?”
顾深摇摇头,躺回去。
南夏把他喝完的蜂蜜水杯搁到一边儿床头柜上,看着顾深,在思考一件事——要不要帮他脱衣服。
两分钟后,她决定放弃。
因为如果要帮他脱上衣,那裤子是不是也要脱?
脑补了下给他脱裤子的场景,南夏脸红了。
还是就给他盖个被子吧。
南夏拎起被子一角正要盖过去,顾深想去厕所正好起身,两人倏地撞上。
顾深下意识搂住她的腰。
南夏猝不及防,完全没站稳,任由顾深带着她倒在床上,唇贴上他的。
南夏愣住。
顾深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两人呼吸也是混乱的。
唇间微凉,混杂着啤酒的味道。
足足等了五六秒,南夏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蓦然起身。
腰却又被顾深按住。
他手掌宽大而温暖,稍稍用力,将她重新按回怀里。
然后不由分说,用力吻上她的唇,将舌头蛮横地伸了进去。
床垫是软的。
床单和被罩都是深灰色的。
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混乱地纠缠在一起。
积攒了四年的感情和等待在这一刻爆发。
顾深一手死死扣住她腰,另一只手扣在她脖子后头,令她动弹不得。
舌头撬开她齿关撞了进去,攻城掠地一般侵占着她唇间的味道,欲罢不能。
南夏贴着顾深胸膛,一颗心怦怦直跳,像是立刻要从胸腔中涌出来。
口中是浓烈的啤酒味儿混杂着一丝烟草气息和微甜的蜂蜜口感。
还有属于他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
让人忍不住想沉溺。
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跟随他的节奏。
他从没这么亲过她。
浓烈的、炙热的、放纵的。
像是要把过去遗失的都补回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长到南夏呼吸都不太顺畅,全身也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她低低喊了声:“顾深——”
顾深在她唇上轻咬了口,方才意犹未尽地缓缓放开了她。
南夏深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神来。
她还趴在顾深胸口上,也没起来。
他醉眼迷离,半眯着眼瞧她。
南夏突然不确定他是喝醉了发酒疯,还是真的想吻他。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会儿。
顾深手机忽地响了。
他终于彻底放开她,揉了揉额头,把手机摸过来。
南夏看见了来电显示:高韦茹。
原来他们还一直有联系。
南夏起身出去,顾深也没拦她,把手机挂了。
他似乎真喝得有点儿多,去了趟洗手间后回来很快睡着了。
南夏却失眠了。
大学那会儿的事儿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清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
那是大一的秋天。
南夏跟陈璇下课后路过学校篮球场,一堆人围着角落叫好。
猜也不用猜是顾深他们那伙儿人。
顾深跟平倬一个放荡不羁一个谦谦君子,两人又是一个宿舍,一起打球简直把学校一大半女生的心都勾走了。
常有个女生跟他们混在一起就是高韦茹。
不同于寻常女生,高韦茹为人飒爽直接,抽烟喝酒,混在男生堆里,跟他们称兄道弟。
陈璇给她指了指:“那个外系的高韦茹,都说跟顾深是一对儿,或者马上就成了。听说之前有个女生跟顾深表白,信当场被她给撕了,顾深连眼都没眨一下。”
南夏不在意:“是么。”
陈璇:“可不,顾深这眼光够差的。”
那会儿他们完全没交集,虽然是一个班的,但顾深基本不怎么上课,偶尔露面也坐最后一排划水,跟她们这种好学生完全不同。
倒是她跟平倬还多说过两句话。
又隔几天,南夏和陈璇又在食堂门口碰见他们。
他们一堆人刚吃完饭从食堂出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南夏听见高韦茹抱怨冷:“顾深你外套借我一下呗?懂不懂怜香惜玉?”
顾深蔫坏蔫坏的:“你算香还是玉?”
周围人都笑了。
高韦茹作势要打他。
顾深给她追了几步,无所谓地把外套扔她怀里:“穿呗。”
陈璇对南夏使了个眼色,小声:“这俩人还没在一起啊。”
后来于钱说,从头到尾都只是高韦茹的一厢情愿,顾深对她从没有过那意思。
大二上学期,顾深跟南夏在一起后,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乖乖当起了好学生,陪着她上课上自习。
有次在出自习室的时候碰见高韦茹。
那会儿刚好下了小雨,高韦茹没带伞,他们俩也只有南夏一把伞。
高韦茹目光冷淡地看她一眼,含笑跟顾深说:“顾神,衣服借我一下呗?下着雨有点儿冷。”
顾深向来怕热,下雨了也不觉得冷,外套松松垮垮地拎在手里。
听到这话,他没回,只看了高韦茹一眼。
高韦茹目光转向南夏:“你男朋友外套借我躲个雨,不吃醋吧?”
南夏微笑说:“没关系。”
她看向顾深。
顾深从容不迫地把外套穿身上,懒懒道:“不太方便呢,我也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高韦茹脸色发白。
顾深跟没看见似的:“给于钱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把伞和外套,五分钟的事儿。”
然后就带着她去食堂了。
去的路上南夏还跟他说:“一件外套而已,干嘛不借她?”
顾深打着伞,闻言脚步一停:“这么大方?那行,要不咱们再回去把衣服给她?”
“……”
南夏:“都走出这么远了。”
顾深轻嗤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南夏挽着他胳膊:“一件衣服而已,给她又能怎么样?”
顾深笑:“不怕她哪天把你男朋友也拐走了?”
南夏盯着他,眼睛亮亮的:“她才拐不走。”
顾深宠溺地看着她:“你还挺有信心。”
后来顾深带她跟那帮人吃饭,高韦茹也来了。
场上人大约也明白,特意把她俩隔开好几个人坐。
高韦茹脸上笑嘻嘻的,却在喝酒的时候突然跟她为难。
她拿着酒杯,半开玩笑似的说:“什么意思?敢不敢跟我们喝一杯?看不起我们是不是?”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连向来长袖善舞的于钱都突然词穷。
几秒后,平倬声音温柔地跟她说:“喝一杯应该没关系,不会醉的。”
高韦茹接话:“对呀,一杯而已,我又不灌你。”
他们那会儿都不知道她酒精过敏。
这会儿提这个也不太合适。
喝一杯酒也无非起些疹子罢了,南夏看了眼面前的啤酒杯,正要去拿,被顾深按住了。
顾深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转向高韦茹:“她一口都不用喝。你想喝酒可以出去随便喝。”
大约他从没说过这样重的话,在场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高韦茹咬牙点头道:“行,顾深,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好多久。”
她甩脸子出去了。
一场聚餐因为这件事气氛不太好,草草结束。
南夏当时还问:“你朋友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跟她吃饭都有点儿拘谨。
顾深“啧”一声,勾住她肩膀:“他们要喜欢你,我得跟他们打起来。”
后来她跟着顾深也跟他那帮朋友混熟了,还特意又问了于钱一次这事儿。
于钱说:“姐,我们不是不喜欢你,我们是那会儿压根儿不敢跟你说话,看你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你。你可太他妈纯了。”
南夏:“……”
*
南夏睡得不大安稳,恍惚间做了很多梦。
起床来到客厅,顾深已经把早餐摆好了,还是粥。
想起昨晚那个吻,南夏脸颊发烫,没敢跟他对视。
顾深平静地看她一眼:“先去洗漱。”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南夏怀疑他昨晚压根儿就是喝醉了,可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吃饭时,她试探地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喝断片儿了?”
顾深喝了口粥,闻言抬头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昨晚有发生什么事儿吗?”
他真不记得了。
南夏有些遗憾,停顿片刻,闷声:“也没什么,就是高韦茹给你打了个电话。”
顾深蹙眉:“就这?”
南夏点头:“就这。”
顾深看她一会儿,南夏给他看得有点儿心虚。
好在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我喊了高韦茹一起去俱乐部赛车,平倬和于钱也都去。”
他在她面前向来坦白,毫无避忌。
南夏“喔”了声,抬头问,“你不用上班吗?”
虽然她们设计部放假了,但其他部门还在照常上班。
顾深不太满意她这问题:“我之前陪着你们设计部门加班是白加的?跟着放个假都不行?”
南夏没说话了。
顾深看她:“一起去?”
他像是随口一问。
南夏:“我跟你一起去吗?”
那大家会不会误会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
“不然呢?”顾深扫她一眼,“让平倬特意过来接你一趟?”
“……”
南夏说:“那也行。”
就是在故意气他。
顾深笑了声:“你想得倒美,人没空,陪女朋友呢。”
*
赛车俱乐部在西边山脚下,占地面积很大,弯道也多。
树叶几乎都黄了,落了一地。
南夏从顾深车里出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正好在外头抽烟。
她一眼看见高韦茹。
她变化很大,原来的短发如今成了大波浪,手上涂了黑色指甲油,墨镜推在头发上,穿了一身复古长裙,手里捏着跟细烟,是个性感女人的模样。
南夏看见高韦茹的一刹那,高韦茹也一眼看见了她。
这么多年,她几乎没变化,看着比大学那会儿还纯,被保护得完美,让人嫉妒。
顾深停好车,带南夏走过去。
于钱狗腿地迎上来:“姐,你今儿也来了。”他轻轻甩了自己一嘴巴,“都是我的错,我哥压根儿没女朋友,也没陪人去越南,那是他表妹,我真太没用了。”
“我都知道了。”南夏微笑安慰他,“怎么会没用呢?我这不是特意过来谢谢你,替我介绍了个好工作。”
“看你说的姐,跟我这么客气。”于钱这会儿开心了,暧昧地瞅了眼她身后的顾深:“你跟我哥是不是……”
南夏知道他要说什么,垂眸:“没。”
于钱有点儿遗憾,但也没再说什么。
高韦茹看见顾深,掐灭手里的眼,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顾深闻言也没生气,散漫道:“那真是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