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复完最后一张牌时,老爷子的面正好会端上来。
时隔多年,周氤和江准再次一起走进这家面馆。
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店里自然没客人,老太太坐在收银台打盹,老爷子弯腰收拾垃圾。
注意到有人进来,老太太先睁开眼,她下意识问了句:“吃点什么?”
话音落下,老太太盯着两人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眼熟,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着手拿了桌上的老花镜。
周氤叫了声:“婆婆。”
这声“婆婆”让老太太瞬间确定了来人,她脸上的惊喜掩饰不住,说道,“是你们俩,是你们俩……”又看向一旁,“老头子,你看!”
捡着垃圾的老爷子也挺直背脊,看着周氤和江准俩也愣了下,随后也绽开惊喜的笑容,感慨说道:“真是你们,你们俩好多年没来过了,别光站着,坐!”
“还是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吗?”
周氤和江准相视一笑,一同点点头。
老太太也高声催促着:“老头子,你快去厨房下面啊。”
“不用着急的,婆婆。”
老爷子才走进厨房,又转身喊道:“就知道催我,你也赶紧来给我打下手。”
老太太连忙应声,然后拉起周氤的手握了握:“你们等会儿,面马上就好。”
这么多年了,面馆里的装潢还跟没变,值得庆幸的是,陪她一起来这里吃面的人也没变。
从前是他,现在也是他。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好像一切都不曾改变过一样。
没多久,老爷子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面。
番茄和鸡蛋铺外,绿葱点缀其上,再倒一些夫妻俩自制的辣椒酱,美味极了。
动筷前,周氤突然说了一句:“吃之前没做记忆训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说完,周氤低头吃起面来。
这时老爷子也笑眯眯走过来,他还按从前的称呼喊周氤,问她:“周同学,好吃吗?”
周氤抬起头来,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好吃,还是从前的味道。”
老爷子很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进了厨房。
周氤才吃了一半,感觉有些口渴,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准,发现他已经吃完,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有点渴。”
“想喝什么?”
“奶茶。”
“好,等我。”
他说着起身走出店门,周氤继续低头吃面。
老爷子从厨房里端出一碟小菜放在桌上:“我老婆子做的,你尝尝。”
周氤笑容恬淡,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好吃。”
老爷子也很高兴,又看到周氤面前没人,问:“江同学呢?”
“他买喝的去了。”
老爷子很自然地坐在了他的面前,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却很矍铄,他悠悠开口:“刚刚你们进来时,我险些没认出来。”
“快十年了,我和他变化都很大,但你和婆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怎么没变,我们都已经老喽!”老爷子笑着回答,又问,“周同学,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周氤咬了下嘴唇:“挺难熬,但都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声音疲惫,重复说了几遍。
老爷子突然叹了声气,目光投向她,有些浑浊。
“真没想到能再次看到你俩。”
他感慨着,和周氤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记得周老师出事之后,你俩就没再一起来过店里了。周老师出事三个月左右的样子,江同学一个人来了我们店里,看起来很颓废,他要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就坐在我现在坐的位置上。”
“他一个人吃完了两碗,然后突然就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和老婆子就远远的看着,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他……”
没讲完,店里进来了另外的客人,老爷子赶紧起身招呼。
周氤有些愣住,喉咙里也涌出些苦涩。
江准自小就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周氤从未见他表露过很明显的情绪,就算他父母感情不合整日在家争吵打架,打得头破血流有时还会殃及到他,江准也始终只是以一个外人姿态冷眼旁观,好像什么对他都不重要一样。
她盯着面前的空座,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江准。
他还是少年模样,却面色颓丧,额前碎发久未打理,弓着背,在两个吃剩的面碗前泣不成声。
周氤起身付钱,老夫妻却不要,说这是请他俩的,还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们俩常来。
恍惚着,周氤出了店,走在街上寻找江准的身影,一回头,他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杯奶茶。
他的眉眼还是那么清隽,平直的唇线,再往下是凌厉的下颌线条。
周氤突然朝江准跑过去拥紧他,奋不顾身。
太冷了,冷得周氤浑身打颤,冷得她泪眼朦胧。
奶茶没拎紧掉在地上,江准却浑然不觉,他将下巴搁在周氤头顶,愈发用力加深了这个拥抱。
来往的过客匆匆,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么冷的天,两人为什么要在凛冽的寒风中相拥这么久?
嗯,真是一对奇怪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白 21瓶;知晚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46:晋江文学城
迫不及待回家。
买好的奶茶来不及喝, 被随手扔在桌上。
杯身没立稳倒下来,伴随着塑料摩擦声,有些刺耳, 但亲吻着的两人却无暇顾及。
情/欲, 绵长而炽热的情/欲,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
如风撩过,沉寂的野火一点即燃, 燃遍枯黄荒野。
衣物散落一地,平整的床缓慢塌陷下去,周氤双手交握在江准脖子后。
白皙皮肤裸露在外, 冷空气疯狂往人身上钻, 周氤倒吸了一口凉气,喘着气抱怨:“冷……”
江准细心拉过被子。
“还是冷……”虽然依旧是抱怨, 声音里却带着股撒娇意味。
“没事, 很快就热了。”
吻如狂风骤雨般落下, 果然如他所言。
很快就热了起来。
周氤迷迷糊糊, 将浑身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头探上去, 唇落在他敏感的耳畔上,呼出的热气洒落在他耳畔, 让江准痒意横生身体燥热, 情yu难以抑制。
“阿准,我们生个孩子吧。”她冷不防开口说话。
细声软语却让江准心脏一滞,他停下动作, 眸色炙热而偏执:“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她眼中似有水波流转,漾开笑容,坚定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想有个孩子,属于我们的孩子。”
“好。”江准回答,“我也很想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欲/望染上的声音有种特殊的沙哑感,很好听,让周氤自愿沉溺在他的疯狂中。
夜色沉寂。
屋里没开灯,黑得很,只有路灯微弱的光亮通过半开的窗子透进来。
疯狂褪去,周氤困极了,在身边温暖的怀抱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自从结婚以后,周氤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最近更是连梦都没做过了。
她醒得很早,起身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多。
身边的江准还睡着,睡颜安稳,眉目清隽,睫毛比她的还长。
羡慕啊,从小羡慕到大,以前每次午睡睡不着觉,周氤就喜欢盯着他长密的睫毛看,有次看得正起劲,还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比划之时江准却不知怎么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场面瞬间有些尴尬。
被抓包的周氤心里慌乱表面上却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的手停在江准脸边,为了掩饰尴尬,周氤很放肆地朝他脸上捏了两下,还郑重其事嘱咐他:“乖乖睡觉。”
做完这一切,她没敢看江准是什么表情,而是飞快地将头转到另一边。
那时她倚靠在课桌上,正好能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声。
张狂而恣意。
-
周氤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起身,匆匆洗漱完又进了厨房,她想趁江准还睡着给他做顿早餐吃。
自结婚以后,做饭这事已经被江准一手给包揽了,周氤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她想悄悄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等江准起来看到,应该会很惊喜吧。
周氤想。
她于是兴致满满开始忙活,又是烧水又是准备食材,忙得正起劲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一抹视线紧随自己,周氤下意识往厨房门口望去,就看到江准懒散地倚靠在门边,双臂环抱,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惊喜还未完成就被撞破,周氤有些懊恼,她气冲冲地将他往门外推:“你快回去睡觉。”
推了好几下,江准却纹丝不动:“睡不着了,我来看看你忙些什么?”
周氤只好坦白,“我做早餐啊,”又催促他,“你快出去,做好了我叫你。”
“做早餐?”江准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那我就更不能出去了,我得在这里看着你。”
“你看我做什么?”
江准说:“你忘了你以前学做饭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的事?为了厨房的安危,我觉得我不能走。”
“那种糗事你还提?”周氤不服气,“我跟你说,我现在手艺可好了,你等着看吧?”
“真的?”江准尾音扬起,带些疑问,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周氤拍着胸脯,又说,“连亚丽那么挑嘴的人都说很好吃,你还不信我?”
才说完又将他往外推,语气里满满的埋怨:“你先出去,站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江准失笑,这才终于转身,去浴室前还不忘撂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着尝你的手艺。”
“肯定惊艳你。”周氤胸有成竹。
江准挑眉。
他倒是很期待被惊艳到。
洗漱完,江准又慢条斯理走到了厨房门口,周氤还在里面忙碌着,她穿着一身厚睡衣,身前系着围裙,长发用一根黑皮筋随意地绾在脑后,好看又随性。
周氤手拿汤匙弯腰尝了尝汤的咸淡,又放下汤匙拿起锅铲翻动了一下旁边锅里鸡蛋饼,手忙脚乱之下,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热锅的边缘,她本能“嘶”了一声,瞬间收回被烫伤的手。
原本只是慵懒倚靠在门边的江准瞬间不淡定了,他眸色一暗,眉心蹙起,额上的青筋凸显。
他走进厨房,打开洗碗池上的水龙头,用极快地速度抓过周氤被烫伤的手放在水流之下。
手指又疼又冷,周氤闷哼几声,抬眼看向江准。
他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急切,眸眼也覆上一层冷霜。
冷水冲了会,江准才关上水龙头,认真看了一眼周氤被烫伤的手指:“还说要惊艳我,这么不小心,惊艳直接变惊吓了。”
周氤有些气馁,又叹气,没底气地狡辩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主要是这口锅。”
“嗯。”江准无奈瞥了她一眼,“都怪这口锅,烧得那么热。”
周氤被他的说辞逗笑,郑重点头:“没错。”
江准手指弯曲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用责怪的语气:“粗心大意不说,还找理由冤枉锅。”
说完关了火,江准将周氤拉到了房间。
上药的时候,周氤抿唇看着江准专心致志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准抬眼,漫不经心的目光迎上周氤期待的目光,又很快挪开,反问道:“你猜。”
周氤开始思索:“我广播表白的时候?”
“不是。”江准否认得倒是很干脆。
“我们俩一起打比赛的时候?”
江准继续否认:“不是。”
周氤绞尽脑汁还是没能说出一个正确答案。
江准看着她,很认真地回答:“比你以为的要早得多。”
“那是什么时候?”
江准没有回答。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午后,他才七岁,那是搬到周氤家对面的第三天。
所谓的父母再次大打出手,男的怒而离家出去买醉,女的疯狂在孩子身上发泄自己的愤怒然后将他扔在门外打扮光线出门打牌。
江准坐在楼道台阶上,稚嫩清秀的面容上是不属于他的冷漠与讥诮。
周氤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她穿着一条背带裙,扎着一个漂漂亮亮的丸子头,干干净净,蹲在江准面前心疼地问他:“你疼吗?”
江准懒得理会。
周氤有些吃惊地张开嘴,伸出手指了指他的嘴角:“你流血了。”
江准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紧接着,周氤朝他伸出了手。
冷僻的江准很警觉,下意识躲了下,却没能躲过去。
周氤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干净的白手帕,她小心翼翼替江准擦去嘴角血污,睁着无辜的杏核眼,很好看。
江准突然不想躲避了,他很耐心地任由周氤替自己擦完血污。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周氤叮嘱江准,脆生生的稚嫩声音,一本正经的语气。
然后是钥匙叮里哐当的声响,周氤开门跑进了自己家,没一分钟,她又火急火燎跑出门来,手里提着一个小药箱,弯腰放在江准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