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珂没有回答,直接把药丸放进了自己口中,宗泗想要阻拦,却已经被她吞了下去:“如果这药有任何问题,你永远别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宗泗心底一凛,唇角牵出一抹苦笑:“你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在药上动手脚。”
池珂把药喂到鹤迁口中,待他呼吸渐渐平稳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多谢。”
“不必谢我,这是宗淙做的,等你回魔界之后去感谢他吧。”宗泗轻笑一声,同她聊起了接下来的打算:“我已经从松大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罗青山杀了我的人,我本该杀他偿命,但他命格特殊,我杀了他反而是帮了他,倒不如让他活在这个世上,让他用这痛苦的一生来赎罪。”
王淳没能杀了他们,他们便是最有力的罪证,接下来只需彻查王家,找到罗家和他勾结的罪证即可。只是王淳太过狡猾,说不定已经提前销毁了证据。
池珂瞥向一旁的细辛,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寻常人听到‘妖怪’‘魔界’这些词,怕是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为了除掉王淳,为我自己,为我的父母姊妹,讨回公道。”
细辛眉眼间尽是冰冷,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在那个久远的传说中,狼族屠杀高人的妻儿,反遭高人灭族,两方两败俱伤,却不曾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有一小人趁机搜刮狼族留下的财宝,偷走了高人留下的秘法书籍,还掳走了他尚有一丝呼吸的女儿。
对应到现实,王淳便是那个小人,他设计杀害了细辛的父母,将年幼的细辛送到青楼,用那沾满血污的财宝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他以为细辛年纪小不记事,但细辛桩桩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细辛已经做好了刺杀的打算,如果鹤迁他们没有来江南查案,她或许会选择和王淳同归于尽。
“没能认出来四殿下,是民女眼拙。”
池珂让她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问她打算怎么帮他们,细辛跟了王淳那么久,手里一定有不少他的罪证。
细辛道:“王淳虽然没把我看在眼里,但也处处防范着,他做事极其谨慎,身边几乎没有亲信。但他这人有个习惯,就是账本一定要做三份。他会把给那些官员的钱财完整的记录下来,作为威胁他们的证据。”
只要找到账本,就能把这些人绳之以法。
“但是我不知道他把账本藏在哪里,如果是随身携带的,恐怕……”
宗泗笑道:“区区账本,难得住我们?”
见池珂满眼的不信任,宗泗解释道:“别误会,我可不想管他的事,我不过是想快点解决这些,早点把你带回魔界。”
宗泗捏了个传音符,嘱咐松大去王淳身边守着,找机会拿到账本,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找了另外几个驻留在凡间的魔族去接应松大。
待他处理完这些,床上的鹤迁也悠悠转醒,他先是茫然的望着头顶,接着瞳孔一缩,叫了一声池珂的名字便要挣扎起来。
“殿下,我在这呢。”
鹤迁这才反应过来,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再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倏尔红了脸,但不舍得抽出来,便转过脸去装作没看到。
他看着还是虚弱,唇色苍白,但已无大碍,池珂和他交代完情况,弯眉笑道:“殿下可以松开我了吗?你这样一直握着,会让我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
“抱、抱歉,冒犯了。”鹤迁迅速把手松开,热度骤然离开,他有些恋恋不舍。
池珂不慌不忙地揉了揉手,转身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宗泗。”
宗泗……
鹤迁抬眼看向他,那人眼尾上挑,满眼促狭的与他对视,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让人想到妖冶神秘的曼珠沙华:“好久不见,殿下。”
鹤迁皱起眉,他可不记得之前见过这个人。
“殿下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一直知道殿下。”宗泗向前走了几步,手自然地搭在池珂的肩膀上,“这些年承蒙殿下照顾我家小池。”
鹤迁瞳色瞬间冷了下去,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池珂嫌弃地拍开宗泗:“跟谁套近乎呢,离我远点。”
“你这样我可就伤心了,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不欢迎我也就罢了,对我还这样无情。”
池珂没心思同他开玩笑,紧张了这么久,她有些头疼,脚步也有些发虚,便告别了鹤迁回房去休息。
房中只剩下宗泗与鹤迁,宗泗来到床边坐下,细细欣赏着这位落魄天君的惨状:“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偏偏要来这种地方凑热闹,你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还害得小池珂和你一起遭罪。”
鹤迁还惦记着刚刚他对池珂做出的亲密之举,冷声问道:“你和池珂是什么关系?”
“我们?”宗泗狡黠地笑笑,故意刺激他,“我们同住几百年,你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鹤迁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冷漠地回应了他,“你对池珂做的种种,我会永远记着。”
“我对她做什么了?”
宗泗被他这番话弄得愕然,但鹤迁已经躺下去背对着他,全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宗泗望着他白皙脆弱的脖颈,心中翻涌着杀了他的冲动。
罢了,他早一日回到天界,遭罪的是我们。
……
两天之后,鹤迁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宗泗带来的药效果极好,但肩膀上那道伤口过深,宗泗想尽各种办法都不见好转:“只有慢慢养着了。”
松大那边带来了好消息,他已经找到了王淳藏起来的账本。罗家来了消息让他处理证据,王淳烧了两本,但他舍不得这张可以用来威胁罗家的护身符,留下了其中一本。松大贴身跟了他两日,找到了他藏账本的地方,通知了其他人,让他们趁王淳不在的时候去取。
万事俱备,只要带着账本回寻安,皇上自有定夺。
但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让他们回去,没等几人商量出结果,院外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队人马包围了细辛的小院,犹如那日王淳带人包围他们一般,不过这次包围他们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带领他们的人也从王淳变成了罗青山。
罗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贱奴细辛大逆不道,绑架皇子威胁朝中官员,限你半个时辰内交出四皇子,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细辛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个绑架皇子的帽子,肯定是王淳发觉她背叛之后的故意栽赃。
池珂想去和罗青山说清楚,鹤迁拦住了她:“我们失踪三日都不见他们来找,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你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吗?”
罗青山再正直也是罗家的人,如果王淳坦诚了他与罗家的关系,为了保全自己家人,罗青山一定会选择站在了罗家那边。
宗泗到房顶查探一番,告诉他们外面的楼阁里围满了弓箭手,他们现在就像是圈中的羔羊,罗青山一下令那些冷箭就会把他们射成筛子。
为今之计,只有他们先想办法逃出去再来纠结罗青山的立场,宗泗说只要他们闭上眼睛,半个时辰不到便能把他们带回到寻安。
鹤迁拒绝了他的提议,想与罗青山交涉:“他虽然是罗家人,与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但他是个好将军,屡次击退敌军,立下赫赫战功,陈国需要他,百姓也需要他。”
池珂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她若离开后,罗青山会成为鹤迁的左膀右臂,成为陈国一块坚实的后盾。
两人一拍即合,鹤迁打开大门,门外的罗青山见他完好无损,脸上有些许的惊讶,他如意料中一般没有收兵,反而发号施令让弓箭手做好准备。
鹤迁道:“本宫已经完好无损的出来了,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罗青山眉头紧皱,眸光意味不明:“我们接到消息,四殿下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你说自己完好无损?谁给你的胆子冒充皇子殿下!”
“准备,放箭!”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出场
男二和女主没有感情戏,没有!
☆、第三十九章
池珂耳边响起一阵拉弓上弦的声音, 罗青山态度明确,他的手下也没有一丝怀疑,霎时间无数根黑色羽箭奔着鹤迁而来, 他挺直腰杆站在原地,毫不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羽箭却未能近他的身, 在他周围半尺处纷纷落地,像是触到了一面无形的墙。
妖怪……
手下之人一阵慌乱,罗青山厉声呵斥让他们安静下来, 鹤迁眼眸一压,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一切:“罗将军这是要造反?”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是四殿下, 我亲眼看到他被神仙救走了, 那些箭伤不到他, 是神仙在帮他啊!”
目睹了刚刚那一幕的众人皆有所动摇,议论纷纷, 池珂趁机捏了个法术,一道气势磅礴的金龙从鹤迁身后腾空而上, 扎眼便消失在云间,只留下一道震撼心灵的龙吟之声盘旋在人们的头顶。
“这是天意啊!草民拜见四殿下!”
随着有一人带头,众人也纷纷跟着跪下来叩拜, 不过几十人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每个人都在极力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尤其是刚刚放箭的人, 又敬又怕。
因为他们都认定了眼前的人就是未来的天子,命悬一线之时被神仙所救,身边还有真龙为伴,刚刚还处于劣势的鹤迁几人, 一下子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罗青山也有些不情愿地跪了下来,他猜测这些都是池珂使用了妖术,但那条龙又是真真切切的在他面前出现,常年耳濡目染,他知道何为‘真龙天子’,若这消息传回到寻安,陈正青怕是与太子之位彻底无缘了。
松大捧着账本从跪拜的人群中窜了出来,绕到池珂的身边,脸上的笑容像是在邀功。宗泗轻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哪凉快哪待着。
罗青山心中思绪万千,纠结之时耳边响起了池珂的声音:“罗将军,你必须得在罗家和四殿下之间做一个选择了。”
他有的选吗?罗青山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当下的局势已经明朗,从那条金龙从鹤迁背后腾跃而起,罗家便已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你有机会。”罗青山没有开口,池珂却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罗家罪不可恕,但你既非知情者,若你肯弃了罗家弃暗投明,殿下会求皇上留你的性命,毕竟当下朝中没有能代替你的武将。”
舍弃罗家,换自己一个光明的前程……
罗青山想到还在总督府中纠结的陈正青,他是来查案的,却没想到查到了自己母后的娘家,陈正青怒骂着王淳怪他不该告诉自己此事,骂过之后却是躺在床上无助地望着床顶。
“表兄,你说父皇知道罗家和此事有关吗?”
罗青山不敢猜,他带人找到鹤迁的栖身之所,只要杀了鹤迁,便没有人知道此事……
但他内心还是万分纠结,尤其当他看到鹤迁身边的池珂,那头秀发,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池珂不是凡人,而鹤迁是她选择的人,她或许代表了天意。
“天意如此……”罗青山把这四个字嚼碎品味,终于妥协,做了他最后的决定:“在下眼拙,还请殿下责罚。”
“此事过后再谈,本宫已经拿到了江南官吏贪污的证据,需要你护送本宫和皇兄回寻安。”
罗青山颔首低眉,完全的臣服:“是。”
……
轻罗楼上,一堆人正在为丢失的账本焦头烂额,有人来报细辛院中发生的情况,说到罗将军已经护送四殿下回宫,其中一人惨叫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晕倒的人是江南巡抚曹军阳,他身侧的宋勤书也是满脸的慌张,靠身边人搀着才能勉强站直。
“总督,咱们完了啊!”一个小官哭喊道。
宋勤书气急攻心,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胡说什么!”
那小官捂着脸,却没有停下,还在不住的哭喊:“四殿下把账本拿走了,咱们的名字可都在上面!”
“账本可以伪造!这里到寻安有半月之久,来回更是要一个月,只要咱们提前把证据销毁了,只靠那一本账本,他们也治不了咱们的罪!”
宋勤书不由得大骂王淳,之前明明计划的好好的,他却偏偏要来这么一招,还失了手!把自己暴露了不说,还没看好自己手下的人,让那只白眼狼跑到鹤迁面前告发了他们!
宋勤书急的原地打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一众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中强撑着保持冷静:要赶快通知罗老将军,一个月的时间,一定能想办法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可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皇上已经提前知道了此事,派两位皇子做钦差大臣也不过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罪证已经被快马加鞭送到了寻安,罗家也正面临着抄家。
官商勾结,侵占土地,私设赌场,买卖官位,绑架毒杀皇子……条条罪状列在一起,他们罪无可赦。
半个月后,鹤迁池珂才悠悠回到寻安,城中已是另一番光景,罗家被抄,皇上顾念罗家三代战功,特赦罗青山,他的祖父和父亲解甲归田,家中财产全部充入国库,皇后也受到了牵连被贬为妃位,陈正青暂居寻安,娶亲之后便要带着他母亲一同前往东北封地。
曾经声势显赫的罗家轰然倒塌,百姓还没看够热闹,便又江南传来了四殿下乃‘命定天子’的传闻,一时间百姓又对四皇子和那条金龙津津乐道,仿佛已经认定了四皇子便是未来的太子。
皇上把张太傅和林穆安秘密招到宫中,三人在乾康殿商谈,皇上忧心忡忡,他想到会有这种后果,但没想到鹤迁的呼声这么高,立他为太子已经成为了众望所归。
“老大体弱,老三老五无能,老二的外公又是罪臣,眼下似乎只有老四可以继承大统了。你们也是这种想法吗?”皇帝看似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但眼神冰冷,显然是想在他们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张太傅道:“微臣老了,思想愚钝,只觉得如若真如陛下所说,或许真的只有四殿下一个人选了。”
皇上道:“朕觉得,你外孙也不是不行,皇后被废,朕有意让阿礼当新后,这样一来经赋便成了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