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傅忙拱手跪下:“皇上这万万不可啊,我是了解礼美人的性子,她爱静不喜插手无关之事,让她当皇后,臣害怕她担不起管理后宫之责。”
皇上沉默两秒,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太傅快请起,朕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您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张太傅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皇上可真是吓到微臣了。”
皇上瞬间收起笑容看向林穆安:“丞相,你觉得呢?”
林穆安轻笑一声:“这我得去问问我家挽宁,看她想嫁给谁。皇上之前可说过,不管将来谁是太子,我家挽宁都是东宫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闻言皇上也大笑两声,场上的沉重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他拍了拍林穆安的肩膀:“没错,朕是这么说过,挽宁温婉大方,确实适合做太子妃,只是不知她喜欢哪一个。”
“这臣可就不知道了,姑娘家的心思,我们这些老父亲又怎么能猜到,说不定她自己也正纠结着呢。”
皇上又笑了起来,心底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
乾康殿中暗流涌动,鹤迁全然不知,眼下他正窝在武中殿的床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给他换药的池珂。
“殿下倒是重情义,那刀来了也不知道躲。我中一刀没什么,你这□□凡胎,也不怕丢了性命。”
鹤迁笑道:“丢了性命也不能让你受伤,你帮过我这么多次,这次该换我来救你了。”
经过这次生死一线,他越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池珂了,就算人妖殊途,他也不甘心只以朋友的身份在池珂身边待上一辈子。何况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人生苦短,他却还要压制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却不能靠近。
神仙妖怪又如何,他喜欢池珂,便要宣告天下,若他将来为王,池珂便是皇后,这皇位是她给予他的,他便把后位送给她。
“池珂。”鹤迁认真地叫她的名字,“你觉得皇上会把皇位传给我吗?”
“会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人选了,除非他想留下罗家这个祸端。”
“那……”要将真心宣之于口的时候,鹤迁却有些羞涩,难以启齿。
池珂问:“怎么?”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寻常的珍宝你看不上,若你不嫌弃,我便以……”
身相许……
“小池!”宗泗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谈话,他看一眼床上躺着的鹤迁,“出去说。”
鹤迁愤愤然,他刚涂完药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宗泗把池珂拉走,生了会儿闷气,便开始组织语言,打算一会儿再来一次正式的表白。
“你何时随我回魔界?”宗泗开门见山问她。
池珂理由还没编好,含糊其辞道:“不是说等这边事情解决完吗?”
“皇帝已经在起草诏书立太子,诸事已成定局。难道你还想等他结婚生子之后帮他奶孩子?”
池珂没有照顾过小孩,但她心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理由,便郑重地点点头:“没错,我得帮他看孩子。”
宗泗一巴掌拍下来,轻轻地落在她肩膀上:“你在瞎说些什么!你就算不想和我回魔界,也不必编这些荒唐的理由。你对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他只是在历劫而已,等他回归天界,根本不会记得你。”
池珂没历过这种劫,但她听司命所说,历劫归来之人是会保留在凡间的记忆的。
“司命那家伙的话你也信?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历劫之后他便不会再记得你了。”宗泗眼底有池珂不曾见过的悲伤,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
宗泗对她来说是个不可信的人,他骗过她太多次了。但池珂也慎重的考虑起这种可能,万一鹤迁不记得她了,那他许诺给她的珍宝不就没有了吗?
她得找司命问个清楚,再不济也得让鹤迁写个欠条备着。
宗泗不知道池珂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见她神情凝重,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你这样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跟我回魔界,待到他魂归西天,你便能位列仙班。等你成仙了,可就不能随随便便踏入魔界了。”
魔界和天界素来不合,若池珂真成了仙,便相当于是和他,和魔界断绝了关系。
宗泗眼底眸光流转,他心里有个关于池珂的计划,可能会毁了她成仙的美梦,但是却能保证她这一生顺遂欢乐,不会被天界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好,我跟你回魔界。”池珂尤其认真地回答,“不过要等到三日之后,你先去丸山等着我,三日之后我会去找你,和你回去。”
宗泗喜出望外,立刻答应下来,忽略了池珂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解决完宗泗这个大问题,池珂终于有功夫回到鹤迁身边继续他们未完的话题,但当她走回武中殿,看到的却是满地的狼藉。
宋策跪在鹤迁殿前,瑟瑟发抖地捧着手中的圣旨,低声呼唤着房内的鹤迁,却没有人应答。
见到池珂他像是见到了救星,惊喜之后却是更大的失望:“池姐姐,殿下他要娶林家的大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倒计时三章
☆、第四十章
皇上在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 太子诏书已经写好,会在鹤迁与林挽宁订亲那一天亲口公布,如果鹤迁不同意娶林挽宁, 那这诏书便会成为一张废纸。
池珂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让鹤迁娶林挽宁,虽然两人有幼时在学宫那一段相处,但之后便接触甚少, 两人之间也没有太深的情谊。
对林挽宁来说这自然是件好事,但池珂一想到江南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便觉得此事不妥:命册上姜茗才是鹤迁的良配, 现在这么就变成了林挽宁,皇上这是要乱点鸳鸯谱?
她推门而入, 鹤迁正在床边生着闷气, 见她进来更是别过脸去, 像是闹别扭的孩子。
“殿下这是怎么了?”池珂便扶正桌椅,边走到鹤迁的身边。
鹤迁冷哼一声:“宋策没有告诉你吗?”
池珂点头:“皇上赐婚的事情我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殿下何故如此生气,是不满意皇上给你选的太子妃, 还是不想让皇上插手你的人生大事”
对鹤迁来说两者都有,他既不喜欢林挽宁,更烦皇上插手他的事情, 何况他这根本不算是赐婚,而是一种威胁:“他真当人人都想要那太子之位,都能像他一样为了权力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 站稳脚跟之后又把她当成草芥一样抛弃。”
池珂道:“殿下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太子之位?”
“你……”鹤迁眼中黯淡半分,失望地转过身去,不想再理她。
别人不懂我也就罢了, 连你都不知道我为何想去争这太子之位?
“殿下莫气,我没有调侃的意思。”池珂道,“我是觉得,皇上或许是想帮你稳固地位,才会让你娶林挽宁。除去病弱的大皇子和罗家失势的陈正青,二皇子的母妃是皇贵妃,虽然已经在外修行多年,但是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陈经赋就更不用说,罗家一倒,朝中最有势力的便是张家和林家了。”
“但罗家还有罗青山在,只要他还能上战场立战功,罗家、陈正青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殿下生母没有什么背景,死后也仅仅被封为了妃位。这样算下来,殿下虽然得了民心,但是身后没有人支撑,将来怕是在皇位上也待的不安稳。皇上此举是为了稳固江山社稷。”
鹤迁道:“坐不稳便坐不稳,我本来对皇位也没有那么热忱的祈盼。”
他当初想争夺皇位,也不过是因为和池珂的那个许诺,细想之下他好像也没有争夺过,机会都是别人给他送来的,林穆安,张太傅,池珂……他们都想让他当太子,推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他为了池珂走到现在,却要为了完成那个约定去娶别的女人。
鹤迁不愿意做他父皇这样的人,他甚至都不愿意称他为自己的父皇,他心里满是权力,对他的妻妾子女完全不在意,就算是到现在这种时候,他想的还是如何稳固自己的江山。
鹤迁是铁了心的不想娶林挽宁:“我不爱她,自然不会娶她,若是不能与我心爱之人携手,我宁愿不要这皇位。”
池珂问道:“那殿下的心爱之人是谁呢?”
鹤迁望着她,眼中清澈深沉,将池珂看得有些不适,她别过头去,脑海中闪现姜茗的样子——如果现在还是在按命册来走,那最后和鹤迁携手看山河应该是姜茗才对。
“我爱的人,是这天底下最貌美活泼的女子,她就像冬日的骄阳,一想到她,我的胸膛便是温暖明亮的。”鹤迁眼底一片深情,池珂忽的有些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明明就在自己眼前长大,自己却连他什么时候情窦初开都不知道。
“皇上只告诉你要娶林挽宁,却没有公之于天下,殿下尚有挽回的机会。为了殿下心爱的女孩,殿下或许该去见见皇上。”
池珂转身离去,只留给鹤迁一个有些慌乱的背影。
……
寻安城城门,康元则像往常一样带着月辰去城门内的楼台上看风景,心里思索着皇上何时立储君,若是鹤迁成了太子,那以后他们就不能常常出来逛街了。
那样他也不能常常见到池姐姐了,生活里便少了几分乐趣;康元则又开始思考鹤迁和池珂的关系,殿下喜不喜欢池姐姐,如果他喜欢池姐姐,将来会不会把娶她为妃?
殿下应该不愿意让池姐姐做妾的吧?可她只是个宫女,就算殿下再怎么喜欢她,朝中之人也不会同意殿下娶她为妃。当了太子,便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楼下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康元则低下头去,目光被一抹鲜亮的红所吸引色,康元则追逐着那抹红,看那身着红衣的姑娘策马从城外驶入街道,像一阵欢快明艳的风。
他目送着那位姑娘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心想着好久没见到这么张扬的女子了。
没多久便有府中下人来报,一位姑娘到了太傅府前说要见他,那位姑娘长得貌美如花,但是直率可爱,一来便说自己要找康元则。
下人偷偷问他是不是在哪里惹了风流债,他舅母接见了那位姑娘,很生气的让人来寻他。
康元则一脸的疑惑,他可有好些日子没跟姑娘家说过话了。
下人道:“听闻那位姑娘是从江南来的。”
“江南?我可没去过。”
康元则愈发不解,背着月辰一路狂奔回到了张府,进了客房,一推门便是那抹亮眼的红。
座上美艳的红衣女子转身看了他一眼,漠然的转了回去,像是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姜茗确实不认识他,当康元则告诉自己他就是她要找的人时,姜茗瞪大了双眼:“不对,我要找的是康元则。”
康元则认真道:“我就是康元则。”
“可他不长这个样子的,他长得……俊美无双。”
康元则听到自己的舅母嗤笑了一声,顿时黑了脸,俊美无双,江南……
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着姜茗解释了半天,也从姜茗口中知道四殿下这些日子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一向不近女色的他居然在江南撩拨了眼前这位姑娘,康元则有些惊讶,但心底又莫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姜茗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原来竟是四殿下。”也怪她脑子钝,明明听别人说四殿下暗中查探封了王淳私开的赌场,却没有想到那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还开心的想康元则在这其中肯定出了不少力。
康元则调侃道:“你居然为了四殿下从江南追过来,难不成你对他有非分之想?”
姜茗霎时红了脸:“你不要胡说,我担心王淳会伺机报复,便想来寻安看望他。”
康元则轻笑:“王淳已经被压到了寻安,秋后便要问斩。天牢结实得很,他一个小小的商贩,没那么大的本事跑出来。”
姜茗松了一口气,心底的高兴都写在脸上。
康元则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接着他脑中一热,道:“殿下他现在要帮皇上分担政务,我都很少能见到他,但你若是想见他,我倒是可以帮你。”
姜茗眼前一亮:“当真?”
“自然。”
话说出口康元则忽的有些后悔,他没有核实这姑娘的身份便如此草率的答应,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姜茗眼中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晶亮的眼睛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我得先跟他商量,或许要等个三四天吧。”这么开心,肯定不是装出来的。
康元则这样想着,安排姜茗暂住在他家中,但也没忘了派人去核实姜茗的身份。
此次寻安之行如此顺利,姜茗惊讶之余也很高兴,相比之下鹤迁骗了她的事情也变得微不足道。鹤迁走后她茶饭不思,她爹鼓励她说喜欢一个人便要来争取,于是她来了,带着一腔孤勇和满心爱意。
若是鹤迁喜欢她,她便能光明正大的留在鹤迁身边;如果鹤迁对她无疑,她也能走得潇洒毫不留念,现在她只要见到鹤迁,这半个月的奔赴便有了意义。
……
乾康殿中,皇上对着桌上一副山水画苦思冥想了半柱香的时间,不时把成四海招来一同讨论,成四海一边顺着他的话跟着附和两句,一边余光看着一旁跪着的鹤迁。
夹在这对父子之间,成四海为难不已又忐忑不安。
“父皇,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不顾成四海的眼神劝告,鹤迁又提了一遍自己的请求,“儿臣不想娶林小姐。”
“啪!”皇上将笔摔在桌上,墨汁将一整张山水画毁坏殆尽,成四海与殿中宫人一同跪倒在地。
“成四海,把画收起来,重新拿纸墨来。”
“父皇,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