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了。”
文野心跳也加快许多,他以为是喝了酒的缘故,要不然怎么看到个小姑娘竟然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心跳加速起来了呢。
不光是乱七八糟的心跳,心底里翻涌着的莫名情愫也是愈演愈烈,快把他的理智掀翻了。
文野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程岁安惊恐地抬头。
那件被她藏了又掖,掖了又藏的隐秘的事,就被他这样大剌剌拎在光天化日之下,程岁安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清亮的眼睛汪着天上最清澈的泉,小鹿似的瞪得圆圆的。
文野喜欢死了她这副脸红的模样,心中忽然好奇,她更加害羞的时候会不会融化出水来,于是话语愈发流氓:“宝贝儿有多喜欢我啊?梦到过我抱你么?像现在这样。”
程岁安细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压抑着不敢说话。
“梦到过我吻你么?”文野轻轻在她最敏感的耳边亲吻,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引诱:“嗯?”
程岁安快要被他逼出眼泪来,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文野很满意她的反应,弱弱的,害羞至极的样子戳中了文野心中最软的那一块儿。
文野恨不能现在就把她压在身下。
他忍住冲动,佳肴要细细品,美人要耐着性子哄才有趣儿。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哄着她道:“吻你哪里啊?”
他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是这里吗?”
偏一点向下,吻在她脸颊:“还是这里?”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顺滑的脖颈,吻在她的鼻尖:“这里有吗?”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程岁安的手臂环上他腰际,睁开眼睛,眸光含水,坚定的看着他:“都不是。”
小姑娘突然的大胆让文野来了兴致:“嗯?”
程岁安闭上眼睛,笔直的贴上他的嘴唇,和他吻在一起:“是这里。”
-
那是她的初吻,文野能够感觉得到。
笨拙,冲动,害羞,又大胆。
她根本就不会吻,只知在他唇上来回摩挲,文野静静被她亲,没给一点回应。
吻着吻着,她就有些慌了。
刚要离开,忽然被得了便宜的文野扣住后脑,深吻下去。
文野吻技高超,又肯耐着性子逗她,所至之处温柔至极,程岁安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深吻,没一会儿人就软了,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任由他亲,就连呼吸都要遵循他的节奏(脖子以上的接吻,没有多余意思)。
文野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人(脖子以上的)嘴唇可以那么软甜,要了命的干净。
文野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滔天情愫,尽量克制着想要把她吻哭的**,一点一点引她吃下那颗禁忌的苹果。
小姑娘不知是疼还是怎么,小小声的啜泣,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文野觉得心疼,低头去吻她的眼泪,可他还没靠近,小姑娘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二十六岁的模样,看着他的眼神里再没了爱慕崇拜,反而满是黯淡悲苦,刺得文野心头一颤,从她身上滚下来。
“宝贝儿你……”
说着,程岁安最后看了他一眼,凭空消失了。
文野怕极了,“程岁安,宝贝儿!程岁安!”他扑过去,可怀中只有空气,整个人倒在床上。
程岁安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心脏又开始要死要活的疼起来。
“啊!”文野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他们的房间,四周陈设与他梦中相差不大,原来是一场梦。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下意识的翻过身,结果什么都没有抱到。
睡意全无,身上的温度逐渐冷下来。
漆黑,安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的呼吸,头疼得要命,仿佛有人用大锤在他脑子里狠狠的凿。
越回味越觉得那个梦怎么那么不吉利,十八岁时满眼爱慕的程岁安消失了,变成了二十六岁无话无泪的程岁安。
到最后,就连这样的程岁安也消失了。
身体上的难受,加上方才噩梦的恐惧,击垮文野最后一点坚强。
想着想着,竟觉得有点委屈。
程岁安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过分,先是几乎没有底线的对你好,把人惯得云里雾里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惯得人忘了她也会生气,也会不开心,可她什么都忍着,最后一走了之。
直接把所有的爱全都带走,闪得他从云端跌入地狱,说不回来就死也不回来。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这个道理她不懂么,文野想着想着,甚至都觉得程岁安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折磨他。
-
周日晚上,医生陈疏桐回复程岁安:“现在小哲的情况稳定不少,适当见一见陌生人对他有益无害。”
程岁安回:“好的陈医生,谢谢了。”
程岁安给蔺川发微信:“医生说小哲可以见陌生人。”
蔺川秒回:“好,明天几点去接你?”
程岁安:“早一点吧,八点?你能起来么?”
蔺川发了个笑脸:“我恐怕六点钟就迫不及待过去等你了。”
“可别!”程岁安回道:“我得在家陪初雪,你不用来这么早。”
“我知道,”蔺川说:“逗你玩儿呢。”
过了会儿他发道:“明天八点不见不散。”
可能是因为最近白天忙着工作,晚上回家看视频学画画,太忙了,程岁安的睡眠质量特别好,十点钟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
“谁啊?来啦。”程岁安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不是门铃,她租的房子里是没有门铃的。
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一边响一边震动着的手机,眼睛被屏幕上的光刺得睁不开。
是一个陌生号码,程岁安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了。
谁知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程岁安没法了,划开屏幕接起来。
“喂?”
电话那边安静许久。
程岁安又“喂”了好几声。
可能是打错了,或者是谁的恶作剧。
翻身的功夫,程岁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
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正要急急忙忙挂断,那边忽然出声:“程岁安啊……”
“我是文野。”
此刻文野的声音与平时不大一样,带着浓重的鼻音,嗓子也是哑的,语气弱下来,听上去委委屈屈的。
纵使与平时不同,可程岁安还是立刻知道他是谁。
相处七年,他的声音早就不由分说的刻在她骨子里,不论如何她都能够分辨。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程岁安防备起来。
“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查的呢。”文野苦笑一声:“你换号,是为了躲我么?”
“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你别急啊……我是想告诉你,有个事儿我知道了,安安……哦不,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我叫你岁岁,行不行,你摔伤腿的那天,我不知道你给我打过电话,还有啊……”
“行了你别说了。”程岁安急匆匆打断他。
她不想再回忆过往,也不需要文野的解释。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你,”那头停顿了一下:“你就这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啊,行,咱不说这个,这几天没见,你想我了吗?”
程岁安咬着牙:“是,我不想听,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就意味着我不会想你,不想见你,不想接你的电话。”
“那你想见谁啊。”文野的声音猝然冰冷,“你是不是还和那个杂种在一起呢??”
“文野!你说话干净一点!”
“你现在,你现在没和他在一起吧?你们,你们……没……那个……”
“你要实在无聊,就请给你养着的那些个人打电话吧,别再骚扰我了,行吗?”
“哎哎哎你别挂你别挂,行行行,你说怎样就怎样,”文野嘿嘿一笑:“我知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好,我误会你了,你怎么可能和那个傻……沙,刹车油门都分不清的家伙在一起呢,那天我冲动了,你们不可能的,是吧,我太了解你了,任谁被误会了心里都不舒服,我应该站在你这边想一想的,对不起啊宝贝,是我错怪你了我跟你道歉。”
像是怕程岁安否认,文野又连忙拾起话头,不给她一点插嘴的机会:“这事儿咱翻篇儿了,谁也不提,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宝贝?”
程岁安沉了口气:“你该怎么才能明白,该翻篇的是你和我,我们已经……”
“你能别提那俩字儿么?”过了会儿又泄了气:“行行行,你爱提就提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行么?我投降,你就让我把这通电话打完,你就当随便听个陌生人的一段掏心窝子的话,或者当个耳旁风,浪费一点点时间听一会儿,给个活命的机会吧程小姐,行么。”
程岁安没说话。
文野学聪明了,知道跟程岁安来硬的不行,这次说足了软话,姿态放得足够低。
程岁安心里冷笑,这些招数不知道在多少女人身上使过,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毫不费功夫。
若是再相信可就真的傻了。
“我前几天一直发着烧,梦里全都是我们的过往,你能信吗,短短几天,我把七年发生的事儿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从咱们在包间里遇到开始,到后来我跟你表白,没忍住要了你,之后咱们一起生活,点点滴滴,都印在我脑子里,我也没觉得我记性多好,但是真正回想起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画面都在眼前了。”文野声音还是哑的:“宝贝儿,你回忆过么?就这几天,想过我么?”
不等她回答,文野故技重施,自问自答:“我不信你不想,我不信你就这么忘了,我知道你肯定跟我一样,我知道……你对我失望了,没事儿,咱们还有剩下的半辈子,慢慢来,反正咱们两个在一块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真的就忘了。”程岁安打断他的梦:“就算记得也没有意义,后面的路属于你自己,和我不相干。”
“怎么没有意义啊,那都是我们经历过的,刻在生命线里了,你那,你那七年就是属于我的,你不承认也不行。”
程岁安看不见,此时身处黑暗中的文野,眼角噙着晶莹泪花,用他男人的尊严死命咬牙攥拳的忍着,忍着不流下来。
“再说了,你又不是神,你怎么知道后面你就不和我,不和我在一起了呢,”文野笑了笑:“你不跟我走一条路,那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抱着你大腿看你往哪跑。”
话聊到这,程岁安觉得厌倦了。
“我要睡觉了。”
“别别别!”文野立马急了,哑着的嗓子这么一喊就会破音,他急切道:“岁岁,就当是我求你,我实在太难受了,你就陪我说会儿话,就一会儿,我就这点要求了,行么,好不好。”
“你要真的想,有的是人排着队陪你,”程岁安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没有时间跟你谈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文野被她的语气冷着了,一边生气一边委屈:“你是石头做的么?你的心是石头么?怎么就这么硬呢,我讨你要什么了么我,我就想让你陪我说说话,没你的声音今天晚上我就过不去了我。”
文野抹了把眼睛,又吸了吸鼻涕,不敢再跟她喊,声音都是刻意放轻的。
“我他妈今天晚上难受死了,头疼,眼睛疼,全身都沉沉的,满脑子都是你,越想心里越难受,你说你,你怎么能对人好,完了就一走了之了呢,你这还让人怎么玩儿,啊?谁还是木头么?我是木头么我,我能受得了么我。”
文野只顾着说,越说越委屈,“程岁安,你……喂?程岁安?喂?喂?”
文野呆呆的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秒,早不知什么时候,程岁安挂了电话,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说了这一大堆。
重新堕入这静谧到可怕的黑暗里,文野像一尊雕塑,一个人坐在巨大的双人床上。
良久,手机从掌心滑落,弯了腰,脸埋在她新买的那套四件套里,肩膀轻轻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就不相信我难过呢……”
越是这么窝着头就越疼,沉重的铁铅全往脑子里灌。
文野自虐一般的享受这份疼痛,腰越弯越低。
“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了呢……”
第26章 程岁哲
后面其实程岁安也没有睡着,四点钟实在是一个太特别的时间,距离起床时间太近,任谁四点钟清醒过一次都很难再次入睡。
程岁安是在文野问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时候挂断的电话。
文野从前经常说她木讷,说她在床上像个木头一样,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趣。这些话原本早已经忘了,现在被他的话头引起来,当年的画面历历在目,羞辱,尊严,失落,难过全都搅在一起,搅得五脏六腑都疼了。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任他说什么她都不想再听,匆匆挂了电话。
她悲哀的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从上次文野来找她积攒下来的疲惫与恐惧在这一刻达到峰值,窗外尚未亮起的天空像是昏沉无垠的海域,几乎快把她整个淹没。
人想要脱离掉过去,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就这么难么?
就这么无法实现么?
程岁安仿佛陷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不管她怎么努力前行,都会被吸回去,兜兜转转,又和原来的自己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