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慕拉
时间:2020-12-16 09:22:08

  舒梨忽然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突然将她压垮。
  这个人好烦啊,谁要他的关心了。
  舒梨用手指轻轻撇去脸颊上的泪痕,小心地将这张欠条收好。
  晚些时候,舒梨找张嫂,让她帮忙找一个阿姨去医院照顾病人,要求细心耐心。
  舒梨知道,边寂一个人照顾他妹妹,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毕竟男女有别,她妹妹已经长大了。
  张嫂很疑惑舒梨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按要求去办的时候,也将舒梨这几日的奇怪告知了舒连漪。
  一个多月没回过家的舒连漪,在这个晚上突然回来了。
  年近四十的舒连漪保养得宜,一身紧致妥帖的西服套装,衬出曼妙曲线。
  妆容精致,打扮考究,看着很年轻,模样和舒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像母女更像姐妹。
  现在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享用着她们母女两一月都难得一次的晚餐。
  舒梨对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毫无食欲,兴致缺缺地拨弄着碟子上放的刀叉。
  舒连漪用惯有的对待公司下属的语气对舒梨开口:“餐桌礼仪都忘了?”
  舒梨抬眼瞧了眼舒连漪,似是带着点叛逆情绪,故意继续拨弄刀叉。
  舒连漪看出她故意不听自己的话,干脆就不继续叮嘱,直接说了今晚过来的原因:“你对新的家教很不满意?”
  “原来舒总您这个大忙人抽空过来,就是为了新家教的事啊。”
  十分明显的冷嘲热讽。
  舒连漪忽略掉这一点,只说一句:“出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你就这么想把我丢到你看不到的地方去啊。”
  舒梨冷笑了声:“我到底碍着你哪了,既然这么想丢开我,那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我倒是希望我可以重新做选择。”
  舒连漪面色不改,多年在商业场上的打拼,早就叫她波澜不惊。
  亦或者,是她对自己这个女儿过于冷血,反正无论舒梨怎么说难听的话怎么发脾气,她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连她自己说的话,都冷冰冰的,不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语气和用词。
  心脏仿若被刀尖狠狠戳了一刀,舒梨眼圈发红,双手手指紧紧抓住刀叉的柄。
  “听说这几天你和前面那个家教走得很近?”舒连漪不冷不热地问。
  舒梨忽地怔住。
  舒连漪像没看到对面舒梨的表情变化,优雅切着瓷盘中七分熟的牛排,说着:“他叫什么来着,噢,边寂。”
  “很优秀的年轻人,清大优等生,每年都能拿到董事会投进去的奖学金。下学期读大四,马上要进入实习阶段,是我们公司内部内定的人选之一。出身虽然凄惨,但前途还算光明。”
  “你可能还不清楚他的背景吧。他有个六十来岁的老父亲,在工地做杂活,他妈妈早几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留下个耳聋的妹妹。”
  “噢,对,他妈当年是被别人骗到他们那个村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学生,不顾家里反对跟男友私奔,结果被男友卖给了小山村里的一个鳏夫。所幸碰上了他爸,被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竟然后来结了婚。老夫少妻,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她是有机会走的,买她卖她的人早就伏了法,可是她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甘愿在村里过苦日子,也不跟找上来的家人回城里。”
  说到这,舒连漪还轻轻笑了笑,看向舒梨,问:“你说她傻不傻?”
  舒梨听到这,已经听得有些愣,脸色发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舒连漪放下刀叉,像是已经享用完今晚的晚餐。
  她说:“因为,我和她认识。”
  但舒连漪也只说到这,其余的,不愿再多说。她提醒舒梨:“舒梨,你要记住,你和边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是有什么心思,就趁早收了。让他当你家教,只是看他可怜想帮他一把。以后舒家的门不会再让他进,你也别去打扰他的生活。”
  “我打扰他的生活?”舒梨觉得可笑,眼眶却不受控地泛起水光,“把他带到我面前的是你,怎么现在你说的好像是我不要脸地去认识他。”
  “嗯,那样最好。记着你的身份,别做自降身价的事。”
  舒连漪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说这些,既然说完了,也就起身走了。
  舒梨坐在原位,面对着这一桌丰盛的晚餐,除了舒连漪那块牛排被动过,其余的都还是原样。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但她紧咬住唇,隐忍着,不想让自己哭。
  自降身价,到底什么叫做自降身价。
  边寂是什么身价,她又是什么身价。
  难道这个社会上的一切,都要用身份地位来衡量么。
  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舒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光鲜亮丽并不属于她,她也不想要。
  从小到大,舒梨想要的,就只是陪伴。
  无论是谁,只要有个人能陪陪她,永远地陪着她,她就觉得够了。
  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从来没被满足过。
  舒梨倔强擦掉脸上的眼泪,她不会听舒涟漪的。
  她要边寂。
  就是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个假,明天不更。后天下午五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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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舒梨给边寂找的护工,在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就到了医院。
  这个阿姨五十岁左右,做事很利索,也很细致,有了她的帮忙,沛沛终于可以好好擦个身体。
  住院这么多天,沛沛一直不方便,每次上厕所都要麻烦护士。
  现在边寂稍微轻松一点,心内却百感交集。
  舒梨帮他找护工,这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就像主动给沛沛买少女内衣那次一样。
  她很细心。
  这样的细心,与表面的娇纵蛮横又不像是同一个人,边寂无法看清真正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
  护工在医院,边寂准备回去给沛沛煮点营养汤。
  他刚走出医院,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抬头望去,黑色的加长版豪车就停在路边,司机正站在车门边等他。
  舒连漪是在去公司的途中抽空来的,与边寂碰上面,就将一个黄色信封递给他。
  边寂坐在后座,奢华的皮质座椅叫他很不自在。
  舒连漪跟他隔着距离,拿着黄色信封的手还悬在半空。她开口:“听说你妹妹住院了,拿着吧,算是一点心意。”
  边寂以前跟舒连漪见过几次,清大的奖学金就是舒氏董事会赞助的。但是他们并不熟。
  “谢谢舒总,这笔钱我不会收。”
  舒连漪轻轻笑了笑,将信封放到了边寂手上。
  “这笔钱除了是对你妹妹的一点心意,还有另一种意思。”舒连漪年轻漂亮的脸上仍带着笑意,缓缓说着:“舒梨从小就爱玩,性格古怪。我知道这些天你们接触比较频繁,以后她再找你,希望你不要理会她。”
  舒连漪说得很客气,可她的话里有话,边寂听得很明白。
  她要他和舒梨保持距离。
  “下学期你进入实习阶段,舒氏是你最好的选择。目前你也是我们董事会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所有人都很看好你。不用几年,国内整个金融行业都会知晓你的名字。”
  舒连漪说到这,停顿一下,问边寂:“你应该不想和普通人一样递简历参加无数次面试,最后连去个普通的银行证券都是问题吧?”
  边寂看向舒连漪,瞳色漆黑,不起波澜。
  舒连漪等同于是在做交易,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威胁。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舒梨。
  边寂沉默着,呼吸很静。而后,他说:“舒总的意思我明白了。”
  “您放心,舒氏我不会去,您的女儿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这笔钱,我更不会收。”
  边寂冷静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舒连漪透过车窗,看着边寂晨色之中孤傲高挺的背影,垂眸笑了声。
  还挺倔。
  该说他像谁呢,这一点倒是有点像他妈,放着高枕无忧的好日子不过,偏要拣苦日子。
  司机重新上车,发动车子里去。
  边寂孤身没入这城市的早高峰里。
  他站在路口的人行道前,形形色·色的人从身旁经过,斑马线对面的红绿灯跳了几个回合,他却一动不动。
  他骨子里的清高是随妈妈的,从小到大,他妈妈都教他人穷志不穷,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其实他们一家以前过得也并不贫苦,他妈妈是村里的老师,爸爸开了家小铺子,一家四口平凡而幸福。
  后来一场疾病,压垮了他们这个家。
  为了给癌症晚期的妈妈治病,他们借了很多钱,最后山穷水尽,人也没留住。
  因为读书,边寂不得已和妹妹借住在表叔表婶这,他年纪已大的父亲在外面工地上做杂活。
  他的出身不好,可那又怎样。
  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任人威胁。
  舒氏的确是边寂最好的选择,在今天之前,边寂一直将进入舒氏作为自己的目标。
  不同于证券公司和投行的普通职员,在舒氏可以直接从金融分析做起,起点完全不一样,这是改变现状最快的一条路。
  但是现在——
  对面的红灯跳成绿灯,周遭的行人开始在人行道上行走,边寂抬起头,朝着对面走去。
  他不会再选择去舒氏。
  他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
  张嫂给舒梨准备好早餐,过来敲门没人应,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
  “小姐,吃早餐了。”
  门打开,房间里空空如也,没有舒梨的人影。
  张嫂以为舒梨又跑去天台抽烟,等找过去,发现天台也没人。
  这下她才开始意识到不妙,舒梨很可能偷跑出去了。
  舒梨是真的偷跑出去了,一夜睡不着,清晨时候翻·墙溜了出去。
  舒连漪不允许舒梨出门,因为舒梨在外面闹事,而舒连漪又不希望外界知道舒家有舒梨这么个人。
  所以舒梨就一直被关着。
  但是被关久了,也是能找到方法离开这个牢笼。
  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舒梨想去找边寂,想看看他的妹妹。
  她在超市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到了住院部楼下,从护工那得知边寂半小时前刚回家。
  舒梨看看手上拎着的一大袋东西,对电话那头的护工说:“你下来一趟,有些东西麻烦你带上去。”
  比起来看边寂妹妹,舒梨更想见的是边寂。
  于是,她把自己买的东西交给护工,自己打车去了老城区,边寂的住处。
  出租车在路口停下,舒梨下车,远远就看到小面馆关着门。
  她走过去,停在紧闭的门前。
  旁边早餐店的老板看到舒梨,以为她是来吃面的,就好意告诉她:“今天这面馆不开门,老板去乡下喝喜酒了。”
  舒梨转头,看到蒸笼热气后面忙活的早餐店老板的脸,轻轻点了下头:“谢谢。”
  她预备向他打听去哪能找到边寂的时候,看到道路那头清瘦的身影。
  隔着一条马路,边寂也看到了她。
  尘埃在盛夏早晨的阳光里飞舞,枝头梧桐树的绿叶随风轻晃,他们遥遥相望着,寂静无声。
  医院离这边不远,边寂是走路回来的,舒梨打车过来,自然比他快一步。
  舒梨跟着边寂绕进小巷,进去就是面馆后院,踩着蜘蛛网和灰尘满布的水泥楼梯,到了阁楼。
  边寂没有问舒梨怎么会在这,只由着她跟着自己。
  拿钥匙开门时,他停住,背对着舒梨说:“不要再跟着我了。”
  舒梨往边上站,斜靠着斑驳的墙,看着边寂侧脸露出个委屈的表情:“你要把我关在门外啊?”
  边寂看向她,眼底深谙,而后他什么都没说,开了门。
  逼仄的阁楼,又小又挤,但是很干净很整洁。
  舒梨走进来,简单看了一下,没有坐的椅子。她指着铺着蓝色被单的床问边寂:“我能坐这吗?”
  边寂看了一眼舒梨指的地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复杂。
  舒梨以为他不愿意,就笑了笑:“不让我坐啊,好吧,那我就站着吧。”
  边寂沉默,站了半分钟后,把视线挪到舒梨挂着笑的脸上。
  她笑得多粲烂,多好看。
  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边寂的眼神又突然沉寂下来,黑的不透一丝光。
  舒梨见边寂陷入沉思,不由得撇撇唇角,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你。”
  “如果你讨厌我不想见我,那我……”
  她狡黠一笑:“也不会走。”
  边寂敛眸,走去床边拿出脸盆和毛巾,再拿了干净的衣服,要往门外走。
  舒梨问他:“你去哪?”
  边寂停步,眉头深蹙着,答:“洗澡。”
  顿了顿,他又说:“你想坐就坐。”
  舒梨轻轻一笑,在床边坐下。
  这应该是边寂的床,因为另一张床上放着女孩子喜欢的玩偶,虽然已经很旧。
  边寂下楼去洗澡了,舒梨就坐在床边玩手机,可惜信号不大好,网络特别差,连个图片都加载不出来。
  舒梨觉得无聊,坐着干等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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