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吹风嗡嗡作响,黎书在手机那头看着晏斐的身影,忽然感觉有点甜蜜。
喜欢一个人啊,就连看他的背影都会笑。
到深夜十一点,黎书已经睡着了。
摄像头对着她,所以晏斐能够清楚地看到黎书恬静的睡颜。
他早就听命于黎书,窝到床上去了。原以为他会这样看着黎书一整夜,意识却开始模糊,陷入了沉睡。
之后的两天,黎书白天会来找晏斐,整日跟他在一起。到了晚上则会开视频陪晏斐聊天,伴他入眠。
晏斐连着几夜好梦,一副饱食人间月光精华的模样。
到这天晚上,黎书在进门之前提起:“明天就大年三十了,你回去吧。”
晏斐勾紧了黎书的手,墨瞳霎时消去流光,只余化不开的黑。
他说:“姐姐是不是腻了?”
担心的事终于要来了吗?是不是这几日跟他相处让姐姐感觉到索然无味了?
黎书听了气得想打人,蛮力甩开晏斐,“你又乱想!”
晏斐没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她的态度,强硬地把人禁锢在怀里,嗓音低低的:“那为什么要赶我走?”
黎书挣扎不开,越挣扎晏斐抱得越紧,她索性不乱动了。心里仍然憋着火气。
“让你回家过年。我爸妈明天就到家了,我出来的时间也会变少。你想一个人过年吗?你不回去陪你父母吗?”
黎书气极了,敢情这几天对他的喜欢全看不见是吧。直接说了这一大串话,语气也有点冲。
晏斐讨好似地亲了下黎书的唇,眼尾染上些红,像是他才是被欺负很了的那个人。
“姐姐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
黎书不消气,转头看别处。
晏斐急急地捧着黎书的脸,让她看自己。他的吻落在黎书的额、眼、鼻、唇,柔柔的。
他沙哑着声说:“不要不理我,打我也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
黎书心软得很,对晏斐那更是软化了N倍,再加上晏斐这样有一下没以下地亲着她,怒气便撤下去了许多。
黎书掐着晏斐的腰,又发现拧不起来。
晏斐主动把衣袖撩上去,把手臂伸到她面前,“咬手臂会疼。”
黎书没好气地打开晏斐的胳膊,“不咬了,咬了心疼的也是我。”
晏斐得了乖还卖便宜,“姐姐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黎书并没反驳,横他一眼,说:“给我记在心里。”
黎书知道晏斐一时半会儿改不掉这个性子,往后她得多爱晏斐一点。
腊月三十的早晨,晏斐要回B市。
尽管他并不觉得家里有人需要他陪,但他还是选择回去。他暂时还想营造出一种他是正常家庭出生的孩子的假象。^O^轻^O^吻^O^想^O^想^O^独^O^家^O^整^O^理^O^
晏斐上车前,黎书一直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催着晏斐赶快上车。
可是真当晏斐踏进汽车时,她眼睛眨啊眨,竭力控制的眼泪打湿了眼眶。
忽地,晏斐长腿一迈跨下车,往这边跑来,一把揽住她。
他们俩同时开口。
“姐姐会想我吗?”
“记得想我。”
黎书带着哭腔说:“会很想很想。你要记得每天都想我。”
晏斐悄然红了眼,说:“从这一刻开始,每分每秒都在想。”
汽车扬起尾气,它载着晏斐回家了。但晏斐的心永远留在了黎书身上,带不走赶不掉。
黎书上午送完晏斐,下午又来接父母。
黎谦提着行李,陈相宜则是两手空空,看到黎书就亲昵地喊:“书书,不是叫你不用来接吗?”
黎书看了眼,爸妈在家呆不久,东西统共就一个箱子。
她说:“爸爸妈妈回来肯定是要来迎接的,爷爷奶奶在家里可念叨着你们了。”
黎谦在路边招了个车,司机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去。他让妻子跟女儿先进车,随后自己坐了前排。
他笑着说:“那肯定是骂我们的。”
黎谦跟妻子对视,然后跟黎书开玩笑说:“从你出生,爷爷奶奶就开始骂我跟你妈。”
他也明白,对家人亏欠得多了些。
陈相宜怒瞪丈夫:“骂的可是你一个人啊,不要把我拖下水。”
黎谦大笑,道歉说:“是是是。”
一家人气氛融洽,和和睦睦地聊着天。
陈相宜心思细,出车站看到自家女儿时就感觉不太对。吃过饭后,她叫上黎书出去散步。
黎谦想跟着去,她没让。兴许是小女生的烦恼,他一个大男人跟着就不好说了。
气温还没到零摄氏度以下,河水并未结冰,只是幽静地流淌着,踏上入海的征程。
手插在衣兜里,黎书静默地看着流水。
陈相宜问:“是不是有烦心事啊?跟妈妈说说。”
黎书偏头看妈妈,略显调皮地眨眼:“没事。放宽心,是甜蜜的负担。”
她想晏斐了,仅此而已。
陈相宜讶异地微睁大眼,一连串追问了许多:“哪家的男孩子?长什么样?在一起多久了?”
黎书没有一一回答,她说:“是个很好的男生。时间到了会带回家的。”
陈相宜心中涌上些感概,慈爱的目光落到黎书身上。不知不觉间,那个小不点竟然长得比她还高了,如今还找到了另一半。
开心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愧疚与担忧。
每年最后一天,人们称它为“除夕”。无论身在何方,在外的游子会想尽办法回到家吃一顿团圆饭。
当然,每家每户吃团圆饭的时间不一样,有的在中午,有的在晚上。
而黎书家就属于后者。
屋内灯火通明,电视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热闹。
黎谦端上最后一个菜,陈相宜解了围裙坐到桌边。桌面摆着数道美味佳肴,黎书趁着吃之前拍了张照。
与往常一般,所有人一齐举杯。话不多言,因为美好的寄语全在酒水之中,一饮而尽,便算盛宴的开端。
全家欢乐地交谈,说笑声一片。
有人户点起了鞭炮,炸得噼里啪啦,调动着黑夜里的气氛。窗外挂起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摆,底部的流苏跳着舞蹈。
晏家这边却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偌大的餐厅里鸦雀无声。
晏深年坐在主位,晏斐则是坐到了对面,父子俩隔着整张桌子的距离。即使是同处一桌,也没有交流的想法。
晏斐表情淡得像在完成一个任务,目不斜视地夹菜、吃饭、吞咽。
过年么,五岁之前,他在海岛上,只知道过年会挂红灯笼,妈妈脸上会稍微开心一点,晏深年也跟着高兴;之后的春节,都是他跟晏深年这样面面相觑地度过,无聊至极。
碗里多了一块鱼肉,晏斐抬头看他爸。
晏深年把公筷搁在一边,说:“年后就开始到公司里去。”
晏斐不应,默默地挑着鱼刺。
晏深年端起酒杯,红酒摇曳,“你跟那女孩子在一起了么?”
晏斐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嗯。”
他琢磨不透晏深年这句话的意思,戒备之心顿起。
晏深年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是这种反应,毕竟他这个父亲不是个好人。
他笑:“放心,我不动她。”
“那姑娘将来要从事制药行业,像她这样的年轻女性进去,最开始多少会受到欺负,也许需要熬很久才能熬出头。接管企业,你就是她最可靠的盾牌。”
晏家的威望无人敢撼动,家产无法估算。
“你可能看不起我的家业,没关系,进去学点东西也可以。将来自己打拼也行。”
晏深年喝了一口红酒,等着晏斐的回应。他说的善解人意,其实他跟晏斐都心知肚明,晏家的大梁肯定是要交给晏斐抗的。
他用一辈子的心血打下的江山,不可能交给别人。这样说只不过在找个借口罢了。
晏斐不抵触继承家产这一回事,晏深年说得这些他都考量过。只是有点奇怪,晏深年是不是有些急了?
晏斐没再说其他的,只道:“好。”
第61章
之前顾忌着年夜饭, 黎书不方便看手机。这会儿帮陈相宜收拾好了碗筷,便急不可耐地查看消息。
晏斐比她想象中的要粘人,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发信息。不过黎书不觉得烦, 反而很喜欢。
鞋子随便一脱,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把刚才拍的年夜饭发给了晏斐,手指飞动:这是我家的年夜饭,你们家年夜饭吃什么呀?
晏斐很快就回了一大串菜名。他在自己的房间里, 对照着从老管家那里拿到的菜单,一丝不苟地输入。
他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地跟家长报道今天吃了什么。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黎书现在一想到晏斐就觉得可爱招人疼。
正如普通情侣那般,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不知不自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八, 聊天的方式也从打字变成了视频。
黎书站在顶楼, 风声呼呼作响。
她的笑容明亮灿烂:“还有两分钟就是新年啦。”
晏斐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黝黑的眸泛起涟漪, 紧接着扔出个爆炸性新闻:“还有两分钟, 我的生日就过完了。”
黎书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 迷茫地问:“今天是你生日吗?”
晏斐说:“对啊。”
黎书眉头皱起,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晏斐并没有正面回答黎书的提问, 询问道:“我想要个礼物可以么?”
时间走到了五十九分, 黎书哪里还来得及责备晏斐,满口应下:“要什么?”
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她全都给。
晏斐眼下色泽鲜艳的卧蚕笑起来, 比湖光秋色浓烈三分。
他张口:“再说一遍‘晏斐,我喜欢你’。”
他要的很简单,只要黎书全心全意的喜欢。
晏斐实在太好满足了, 黎书脑袋里都转过去好多礼物,结果他只要这么一句话。
黎书摇头:“不……”
晏斐似乎在慢慢习惯黎书这种说话说半截的风格,也不紧张,眼含期待地盯着黎书。
黎书赶快补充说:“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说三遍啦!”
晏斐在那头低低笑出声来。姐姐喜欢他这件事确实非常非常重要。
黎书看着晏斐,彷佛穿透手机屏幕凝视着他,大声宣告:“晏斐,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到最后一遍,黎书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天空,使晏斐能够清楚地看到她这边漆黑的夜幕。
她说:“我喜欢你!”
尔后极轻地落下一句:“生日快乐。”
几乎是话音刚落,天空开出朵朵烟火,一发接着一发,好似没有空隙。
烟花填满整个天际,绽放出星海盛况,绚丽无比。
火树烂漫,虹彩狂舞。响声震耳,撼动人心。
晏斐有一瞬的惊愕,瞧着漫天璀璨星火,瞳孔微放。
但晏斐没看多久就把视线转移到了黎书身上。从潋滟的桃花眼到小巧挺拔的鼻尖再到丰润的红唇,线条完整地勾勒出她的轮廓。
晏斐的目光如痴如醉地粘着黎书脸庞。
黎书也恰巧转过头,对上晏斐的眼神。
她冲他弯眼,浅浅月牙格外好看。
晏斐嘴角扬起,眉梢跟眼角都跟着漾出涟漪。
烟花持续了许久,他从黎书的眼中读出:我连同全部真心和欢喜,与这盛大烟火赠予你。
全天下你最好,我最喜欢你。
晏斐眼眶发热,他终于相信,黎书是真的喜欢着他。
黎书提着一些礼品,步子不紧不慢。
街上年味尚存,重新开张的店铺都还贴着春联。这个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是大年初七了。
黎书打算明后两天就回学校那边,她想着走之前还是来拜访一下阿婆。
路过几条街,越接近阿婆的家人声骚动越大。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加快了脚步,拐弯便看到阿婆门前挤满了人。
人太多她挤不进去,只好问旁边的老太太:“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认识黎书,知道她跟阿婆关系好,惋惜地说:“人没了。”
手里的东西砸到地上,黎书干笑着说:“怎么会呢?前几天我才给阿婆拜过年。”
老太□□抚性地拍了拍黎书的背,叹气道:“大年初一她去了个地方,回来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她去的应该很安详。”
周围的老太太插嘴进来,你一言我一语,让黎书完整地知道了阿婆的过去。
阿婆十三岁父母双亡,又拖着一个病重的妹妹,以至于到二十三都还没嫁出去。
在那个年代,女孩二十三算是老姑娘了。
那年她意外结识到了邻村的爱人,那个男人比她小五岁,但男方家里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
还说阿婆是天煞狐星,到处散布阿婆不要脸勾引她儿子。
阿婆是个心强的,当即跟男人斩断情丝。不料那男人第二天就远去挖煤,年末便传来遇难的消息。
男方认定是阿婆带来了厄运,欺得阿婆无法生存,最后连她也相信都是她的错。
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再没嫁人。
黎书眼泪都快流干了,怔怔地走出这条喧闹的巷子。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双眼通红。
难怪阿婆会问晏斐比她小几岁,难怪给阿婆拜年的时候给她说“只要相爱,年龄什么的一切都不是问题。要互相珍惜”。
原来阿婆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原来阿婆并没有后悔遇上了爱人,她只是在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抵过流言蜚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