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就故意提前支走韩琦,创造了一个人的机会,好让她现身。
“苏玉婉是你什么人?”崔桃问。
对方没答。
“你也是娇姑训出来的人?”崔桃再问。
对方也没答。
“韩综跟你是什么关系?”崔桃第三问。
春丽愣了一下,随即闪身不及时,肩膀中了崔桃一根银针。
“你——”
春丽刚张了嘴,随即马上控制住,又闭上了。显然她及时意识到了,崔桃在拿话激她,她在试图从她的反应和言谈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银针所插的地方刚好精准的麻痹了她一整个手臂,幸而另一个手臂还好用。
春丽利落地拔掉肩膀上的银针,恨恨地瞪向崔桃。
“我猜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你跟韩综有关系?瞧瞧给你吓的,你连话都不敢说了,还想刺杀我?”崔桃的反问和嘲讽,令春丽气得无以复加,她握紧手里的刀,意欲再度对崔桃发起攻击。
“诶?那你还想不想知道答案?我为何会知道你跟韩综有关系?”
崔桃笑了一声,目光灵活地上下打量春丽,顺便就将她的身形、身高以及鞋码尺寸都记下来了。
“说,你怎么知道的!”春丽催促道。
“你身上有和他一样的味道,特别是头发上。”
崔桃的话令春丽一瞬间慌了神,随即又更愤怒,大概是因为崔桃知道了关键信息,对她来说有致命的打击,所以春丽又再度攻向崔桃。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便会破绽百出。崔桃在刚刚和春丽交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略有些吃力,可能会敌不过对方。
但这会儿理智战胜了歇斯底里,崔桃觉得自己可以制胜了。
春丽发现崔桃同时飞出五根银针,悉数躲过之后,正缓口气的功夫,她被第六根银针打中胸前的穴位。
“ 其实我打出来六根,后一根慢了点。”
春丽听到这话,气得满脸涨红,愤怒的目光恨不得把崔桃给扒皮吃了,但是她现在身体麻痹,几乎无法移动。
崔桃一笑,正要上前擒住春丽,忽然另有一名戴着黑帽披风的黑衣人现身,他飞出三块白团子一样的东西。崔桃躲闪之后,这三团东西落地冒出古怪的气味儿。她被呛了一声之后,掩住鼻子,便见那后来的黑衣人拉住春丽,拔掉她胸前的银针,二人随即就跑了。
随后追了几步之后,就听到了巷尾传来马蹄声,崔桃便止步了,没必要再白费力气瞎追,肯定追不上了。
崔桃返回刚才打斗的地方,捡回自己刚才丢出去的银针。这些东西都挺贵的,怪值钱的,当然要及时回收。
然后她看了一眼那后来的黑衣人丢出来的三包‘白团子’,是牛屎菇。
这人居然用了她曾用来抓凶犯的招数,反过来对付她。
有点意思。
……
崔桃回到荒院的时候,王四娘和萍儿正在凉亭内吃馄饨。
俩人看见崔桃,就忙问她吃没吃。
崔桃表示吃过了,然后跟她们一起坐着,“铺子差不多上手了,便雇人忙活就行,你们不用整天如此累。”
“那怎么行,还得样样把关,不然不放心啊。”萍儿道。
“挑选两个知根知底儿可靠的,把雇人的契书写明白了,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差错。”
崔桃反问她们,知道为何她只张罗做护发露的生意。
“不是刚好有这个配方?”王四娘顺口就傻兮兮地问了。
“却也不是,崔娘子品鉴美食很有一套,她若是开酒楼的话,生意也一定好。医术也不错,给人,调理身子必然也差不了。”萍儿琢磨道,“不过这些都要崔娘子亲自操劳,是不是因这护发露的生意更方便?”
崔桃点头:“方便又安全:一是不想铺排过大,太过招摇;二是入口的东西容易有危险,护发露再被人使坏,最多也就是让人秃头。”
王四娘和萍儿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入口的黑芝麻丸子都让八仙楼来做。
“所以危险的方面我都考虑到了,没什么事儿,你们该放手就放手。”
崔桃除了不想让她们太累之外,也是因为开封府有案子的时候需要她们帮忙。
俩人乖乖应承。随后听说崔桃在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刺客,王四娘啪地拍桌起身。
崔桃和萍儿都有点惊讶地看向她。
“以后就算再忙,我和萍儿也得有至少一个人跟着崔娘子!”王四娘铿锵有力地说道。
“这话坐着说也行。”崔桃温声道。
“就是,吓我一跳!害得我把一整个馄饨都吞了进去。”萍儿抱怨道。
王四娘嘿嘿笑起来,讪讪坐回去,表示以后注意。
守门的衙役跑来传话,告知崔桃吕相家来人了,想请她去一趟。
王四娘和萍儿都不禁想起了吕二郎,彼此看了一眼,偷笑着感慨崔桃的桃花又来了。
崔桃当即对那传话的衙役道:“去通知王行使,告诉他我们在谏议府汇合。”
谏议府正是韩综的家。
王四娘呆了呆,悄悄拽着崔桃的衣袖,提醒她错了,找他的人是吕家,该是相府。
衙役也有点懵,再度求确认地看向崔桃。
“没错,按我的吩咐通知。”
为吕公弼传话的家仆还等在门口,见到崔桃后,正要道明情况,却被崔桃先一步告知她要去谏议府。
人接着就骑马走了。
家仆无法,只得将原话传给吕公弼。
崔桃在谏议府前下马的时候,王钊已经在此等候了,吕公弼随后就跟了过来。
王钊从崔桃口中得知她刚才遇刺的情况后,马上去谏议府那边通传情况,商议进府。
吕公弼听说崔桃遇到危险,蹙眉凝重看着她,问她可有受伤,又嘱咐她注意安全。
他还想说崔桃一个女孩子家不适合在开封府做这种危险的事儿,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只会招惹崔桃的不喜欢,所以话到嘴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二表兄今日找我,有何急事?”崔桃猜到了,这会让吕相家来人找她,应该不会是大马氏。大马氏是一位心思通透的妇人,她已经在白天请过她了,遭她拒绝之后,她绝不会再度硬请。
她刚才那般告诉吕家家仆,便是因为现在这么晚了,她不便去单独再见吕公弼了。毕竟她现在已经是非单身的人了,尽量不做让人误会的事。
如今吕公弼跟来了,看他表情有点沉重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一定要跟她讲,才会选择在这种场合也要出现。
吕公弼正要跟崔桃说话,忽听那厢李才牢骚感慨。
“这拜访高门就是有些麻烦,便是为了查案,也不能直接进府,还要等通传。若是嫌犯在府里知道情况,岂不立刻得机会跑了?”
吕公弼便直接走到谏议府门前,守门的家仆自然认得吕相家的二郎君,赶紧就请他们入内。
韩综正在家中,听说开封府来人的消息就立刻赶来。他见崔桃果然在,目光定了一下,继而在脸上浮现出微笑,礼貌而客气地问他们此来一群人浩浩荡荡所为何事。
崔桃将她之前所绘的那双眼睛的画像展开给韩综看。
“你可认得?地藏阁余孽,就在你身边。”
韩综听说跟地藏阁有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随即端详画像上的那双眼睛。
“就这些?”
崔桃点头。
韩综仔细多瞅了两眼画像上的那双眼睛,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太多了,阿娘选在我身边的丫鬟,眉眼大概都长这样。”韩综让人将他房中所有的丫鬟都唤过来。
一共二十四名丫鬟,按照等级排序,分四列六排站在屋内。
崔桃挨个查看每一名丫鬟的眉眼,韩综说得没错,他房里丫鬟的眉眼居然都差不多,全部都是描画的柳叶眉。
“这是……你们府里的风尚?”崔桃好奇问。
“算是吧。”
韩综的嫡母王氏,喜欢丫鬟们漂亮体面些。所以府中家仆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也都是这样打扮的,当然也有婆子管事从中张罗的缘故。若是给儿子们房中选人,王氏更都是选顺眼漂亮的,韩综房中的尤甚,皆眉眼标致,有几分姿色。
别人家的主母都怕自己的年轻儿子被一些年轻漂亮的丫鬟勾了魂儿,王氏倒是反其道而行之。
这会儿倒不是好奇这些小事儿的时候,崔桃问韩综,人是否都齐全了。
“齐了吧,还差谁?”韩综随意地扫了一眼,问一嘴。
“齐了。”领头丫鬟应和道。
崔桃背着手,在前面缓慢地踱步,随后凑到一丫鬟身边闻了一下。贴身丫鬟都会在屋子里久留,屋内若点着香炉,自然会沾染上跟主人家一样的香味。
“你们府中可都会用一样的熏香?”
丫鬟表示熏香都是王氏安排挑选,三郎和四郎的熏香不同,却是因他们自己不喜欢,才换了样儿。韩综没有提出异议,所以用的就跟其他人一样。
“不是这些人。”
尽管眉眼相似,但是崔桃刚才已经了解那女刺客的身形、身高和鞋子尺码,屋子里的这二十四名丫鬟并不符合。
难道是她判断错了?那名女刺客并不在韩综身边?可是当她提到韩综的时候,女刺客的反应明显就是在昭告她就是韩综身边的人。
她是地藏阁的人,苏玉婉的属下,很可能就如在催柳身边的娇姑一样,被安排在韩综身边。
而且当初开封府剿灭藏阁分舵的时候,韩综被邀请了过去。当时放引蛊香的人,是偶然得知的情况,现去香铺制作了引蛊香。当时大家还奇怪,这消息为何会泄露得如此之快,但这人若是韩综身边的人,便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确定没有别人?”崔桃形容了一下那名女刺客的身高身形,“比我高半个头,腰围两尺,胸围两尺六,脚大概七寸三,肩宽大概在一尺二三左右,皮肤较白,脖子跟普通人比起来略长点。”
众人闻言后惊叹不已,不是说女刺客当时蒙着面么?居然知道这么多信息!
“简单来说,她胸丰满,脖子长,脚大,皮肤白,与韩二郎必有过来往和接触。”崔桃用直白的话再讲一遍,问这些丫鬟们,可还有什么印象。
“听起来像是春丽?”
“是像春丽。”
……
崔桃便问韩综春丽是谁。
“原是我身边的丫鬟,前些日子被我母亲讨了去,在她身边伺候了。”韩综对身边这些丫鬟都不甚在意,有时候连脸都没瞧,更不要说去注意其身材如何了。
崔桃见韩综此状,忽然略有些明白了,为何他房里的丫鬟‘尤甚’。这是不近女色,引发嫡母担忧了。
韩综当即带王钊等人去缉拿春丽,却未在府中找到她人。王氏身边的丫鬟们,也都不知道春丽是什么时候出门了。
崔桃意料到有这个可能了,便是查不到人,查她房间也可。丽应该是没意料到她会推敲出她跟韩综有关,如今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她身份暴露了,房间里极可能有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或毁掉的东西。
春丽是府里的一等丫鬟,有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但一人住足够宽敞,衣柜、妆奁等皆齐全。
王钊立刻带人在屋里进行仔细地搜查,起先只翻找到了女子日常所用东西和衣物,后来发现衣柜有移动过的痕迹,便在衣柜下的石板下面,找到了一个长木匣子,木匣是竖放在石板下深挖的坑洞里。
匣子里面有两把匕首,几个飞镖,还有十张十贯面值的交子,三个颜色不同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未知粉末,看起来像是毒药。另还有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用蜡密封的小瓷罐,还有一个灰色白的小布包,巴掌那么大。
王钊拿起布包的时候,能感觉到布包里面装着大颗粒的东西,比花生更大些。他打开来瞧,吓得立刻脸色白了,丢在地上,招呼大家快离远点,是蛊虫!
地藏阁的蛊虫发作起来有多厉害,大家都清楚,所以一听到王钊这样喊,大家都吓得往后退。
布袋掉到地上之后,里面的黑壳虫子洒出来一半。
大家见果然是那种蛊的成虫,吓得退得更远。
“死虫子。”崔桃道。
“对,死虫子!这些虫子都该死!”李远气愤地跟着附和道。
崔桃:“我是说这些虫子已经死了。”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地上的虫子确实一动不动。
“必然是死的,不然以这样的布袋装着早爬出来了。”
幼虫的嘴巴都像刀一样,可以轻易地咬破人的皮肤,何况是成虫。
上次在安平,韩琦请了苗疆懂蛊的人帮忙做了引蛊香,崔桃便有跟这位苗疆人请教,她拿了自己养的虫子询问其如何分辨公母,所以崔桃现在是能分清楚这种虫子的公母区别。
崔桃仔细看了一下这些虫子,发现都是母虫,而母虫正可以用来做引蛊香。
这袋子里的虫子并不算满,再联想剿地藏阁分舵那天,在临时事发的情况下,春丽居然能够做出引蛊香,说明她有随身携带这些母虫的习惯,很可能也随身携带了蛊毒,配合使用。
“这小瓷罐里的是什么?”李才好奇地拿起来,预备破开封蜡,将罐子打开。
“别动!不要打破!这个密封的小罐子里很像是放着用于下蛊的虫卵。”
崔桃建议这东西还是请那位苗疆人来打开比较合适和安全
李才赶紧小心地把瓷罐放回。
“这木匣的长度刚好跟她的佩刀差不多,平常应该也被用来放刀。不过今天春丽要行动,就把刀带走了。”
王钊等人连连点头,都赞同崔桃地推敲。随后,以活物试毒,证实三瓷瓶里的粉末都有毒。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杀人木匣,除了交子之外,里面放的都是杀人物什。
之后王钊等人对房间又进行了第二轮的搜查,再没有发现什么其他有用的线索。
崔桃一直在旁站着,冷静地打量整个房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