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明知我们是官门中人,你竟敢如此放肆!”胡三呵斥王钊一声,便亮出自己的腰牌,告诉王钊他们是来自太康县衙的人,今日恰好受命去开封府。
胡三之所特意提开封府,是觉得开封府名声大,这些人肯定听过。
王钊狠狠拍了拍胡三的肩膀,痛得胡三立刻把挨打的肩膀斜下去躲闪。
“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太着急啊。”
王钊将自己腰牌扯出来给他们一瞧,俩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立刻脚软地跪地求饶。
“今儿可是我们韩推官大喜的日子,你们竟敢来捣乱。”
“韩……韩推官,可是开封府那位韩推官?”声音越来越颤抖。
“你这不是废话么,除了他还有谁。”胡三骂同伴一句,声音也抖起来了,连连给王钊磕头求饶。
他们二人以前在太康县常这么干,那些办婚礼的人家都吉利,不想在成婚当日惹什么麻烦,都会或多或少给一点打发他们,无一例外。这次他们受命进京,在路上瞧见这队伍浩浩荡荡,像是大户人家娶亲,本来还有些犹豫,可一想现在还没到京城,真要是京中高官勋贵成婚,那都是在汴京内的,怎么可能往外走?故而俩人就贪心地大胆上前,搞起了讹诈。却却真真没想到,这一次竟瞎了眼,在太岁头上动土!
俩人一遍又一遍给王钊磕头求饶。
王钊哼笑,“今儿大喜,倒真不合适送你们进去,这样吧,暂且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自己回他康县跟你们县令老实交代所有罪行。事后我会查问,倘若有半点隐瞒,哼,到那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俩人只得应承道谢,这就灰溜溜地走了。
待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宅子大门前,花檐子放下,在轿前铺上青毡花席,新妇双脚不能着地,此举有消灾保平安寓意。接着,便望门撒谷豆,寓意也一样。
这时又有一群人堵着门首,念着拦门诗,以吉利之言调戏新人,讨赏钱。
“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府间。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1
“新郎真乃大福之人,娶得如仙娥般的娘子,小人们也想沾沾喜气、沾沾福光,烦劳新郎多多给小人们撒些赏钱!”
带头说话的是八仙楼厮波何安,这次婚宴的茶酒招待都由他来负责。何安此话一出,立刻召来一群人起哄。
本来大家期待着韩大才子会以何等犀利诗句来答拦门诗,却不想韩琦张口就两个字。
“多少?”
“可不能少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众人再度起哄。
韩琦使眼色给张昌和王钊,二人随即从马背上一人扛下来一袋子钱。
“诸位,先到先得!”王钊和张昌也聪明,拖着袋子到旁侧,绝不挡路。
众人见状顿时哄抢起来,等他们一个个揣满钱袋的时候,反应过来想看新娘子,却发现人早就进去了。虽然他们个个得到了钱,但莫名有一种亏大了的感觉!
过了中门,跨过马鞍,在两名亲信女使的搀扶下,崔桃入屋内坐于床上,称之为‘坐床富贵’。
韩琦随后而至,二人便行拜礼,按例要先拜家庙,因没有就省了,改拜天地,另还要拜过胡氏,接着就夫妻交拜,撒帐、合髻和合卺。
等所有步骤都结束之后,崔桃还真挺累的,也不是她体力不好,主要是整个过程下来叫人提着心思,小心翼翼,就容易有紧张过头。以至于她跟韩琦饮合卺酒的时候,只觉得口渴把酒当水喝了一大口,招致韩琦一直在看她。
本来俩人凑近喝合卺酒的时候气氛便有些暧昧,这会儿新房内的人都退下去了,喝过酒的崔桃还有些脸红,身子发热,便更觉得氛围热辣起来。
“太后和官家也来了。”韩琦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崔桃的衣着,掩不住眼中的惊艳之色。他拉住崔桃的手,在床边坐下来。
“啊——”
“怎么了?”韩琦忙问。
崔桃起身,把撒满床的五色同心花果拨弄干净了,省得这些东西再硌人。韩琦一动不动,一直在旁坐看着。
“唔,你怎么不帮忙?”崔桃顺手剥了两颗果子放嘴里吃,见韩琦跟高僧入定一般,就去推了他一下。
韩琦回神儿,顺势拉住崔桃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娘子美艳不可方物。”
崔桃开心地在韩琦怀里蹭了一下,“对了,刚说官家和太后来了,可有好生招待?”
“没有,今日心中难有别人,只有娘子。”韩琦凝看崔桃的眼神越加专注。
崔桃忙追问:“那六郎可怠慢了官家和太后不曾?”
“他们本就图的不是见我们,一树桃花,一壶好酒,闹中取静地凑个热闹,便不算怠慢了。”
韩琦修长的食指摩挲着崔桃的脸颊,声音低低地问她,是不是还要在他们的新婚之夜谈别人。
崔桃这时候注意到韩琦热烈的目光了,才刚看他连床铺都不收拾,还以为他累得没那方面的兴致了,或者又害羞所以不会动了。
如今知道他不是那般,崔桃偏就故意装糊涂地问他:“那六郎想谈什么?”
“还叫六郎?”韩琦说这话时刻意压低嗓音,温润中伴着低哑的磁性,犹如靡靡勾魂的魔音,令人甘愿听其摆布。
“夫君。”
“乖。”
韩琦捧住崔桃精致的脸蛋,便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轻咬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贝齿,将舌头探了进去。明明动作极尽温柔,却像有预谋地进行每一步,在崔桃不及反应时,便被摄取了她所有的呼吸。
一场吻下来,崔桃脸红心跳,气息紊乱。
接下来的事,就更让崔桃脸热了。
崔桃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文绉绉温润至极的人,令她一度质疑会在新婚之夜因太害羞没办事的人,这么放得开。
起初第一次,如星星之火,极尽温柔,也有生涩地探索。但接下来便呈燎原之势,越烧越旺。当然也可比喻成憋久了终于决堤的洪水,奔腾不息。
对于爱美食的崔桃而言,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她现在状态的话,那就是像极了最案板上的鱼,被翻来翻去,酱酱酿酿。
次日清晨,崔桃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醒来,眼睛还迷迷糊糊的没睁开,便先哑着嗓子叹了一声口渴,随即便有温茶送到她嘴边。
崔桃看着已穿戴整齐神采奕奕的韩琦,正想问他昨晚是不是采阴补阳了,就听门外的丫鬟们可起了没有。
给胡氏敬茶之后,崔桃收了胡氏赏赐的礼物,便想着跟胡氏多聊几句,不想胡氏揉着头叹乏了,就打发走了崔桃和韩琦。
二人便去逛桃园,如今桃花开得正好,风一吹粉色的花瓣飞扬,如下了桃花雨一般。园中凉亭内,果点酒菜早就备齐了,随他们夫妻小酌。
崔桃尝到这些下酒的小菜里有胡氏和方厨娘的手艺,便知道胡氏疼她,更想他们小夫妻多相处,才不打扰。
韩琦在桃花树下为崔桃舞剑,崔桃便想起自己也是会弹琴的人 ,便应景弹了一曲。恰如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神仙眷侣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晚饭前,崔桃先回了寝房。在靠近床榻的时候,她猛然抽了两下鼻子,闻到有异味儿,顺着味道她一路找到床下,翻出了王四娘之前放置的两个药枕。她这把枕头一拆开,看两眼里面的药材,崔桃就知道是何作用了。
顺嘴骂了一番王四娘之后,就命人扔了枕头,崔桃也算明白了为何昨晚韩琦有那般虎狼之势,八成是这药枕闹得。
是夜,韩琦温柔地抱住了崔桃,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崔桃心里琢磨着这回肯定正常了。
熄灯之后——
“娘子可还喜欢叫大人?”
看来跟药枕没干系!
崔桃随即就咬了一口韩琦的耳朵,趴在韩琦的身上逼问:“老实交代,夫君在婚前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书?”
“也没多少,学富五车,至少要五车吧。”
“韩稚圭,你失忆吧!”
崔桃晓得韩琦的记性好,若真看了五车,那所汲取的‘知识’可谓是相当广泛和丰富了。
老司机崔桃此时此刻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韩琦以为崔桃不喜欢的提议,正要跟她赔错,就听崔桃又发话了。
“总之大人这个是我先想到的,你不许抢。”说完,崔桃便凑到韩琦耳边,声音绵绵软糯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大人,蚀骨销魂般地酥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红帐翻滚,久不停歇。
崔桃在沐浴之后,由着韩琦给她梳头。
看着铜镜里韩琦俊朗的脸庞 ,崔桃终于还是决定问明白:“夫君婚前害羞,怎么婚后却不是了?”
韩琦手抚着崔桃乌黑的长发,轻笑:“娘子以为那是害羞?”
“那是什么?”崔桃不解。
“是隐忍……不发作。”
崔桃瞬间明白了所有。
原来是怕忍不住,所以忍着不动,看起来像害羞而已。可怜她之前一直觉得韩琦在害羞,乐此不彼地逗他,这也就难怪他新婚之夜会那般‘反扑’了。如此总结下来,好像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没有男人会对心悦的女人坐怀不乱。”韩琦从身后抱住崔桃,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所以,终于娶回家,可以了呢。”
可以,很可以!
崔桃默默在心里盖章认定,但没说出来,就怕说出来某人更爱表现了。
婚后第三日,俩人备好回门礼,便动身前往安平崔家。
此前为了方便出嫁,崔老太太和小马氏等人便来到汴京崔桃的住处给崔桃送嫁,之后他们便回了安平。
如今崔家一大家子人终于等来了新婚小夫妻的回门,高高兴兴地迎接,置办丰盛酒宴欢迎。
第160章 大结局下
看崔桃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小女儿态, 众人不必多问也知道韩琦待她极好,小夫妻新婚的日子必然恩恩爱爱。
趁着崔沅崔溪兄弟拉着韩琦去吃酒的工夫,小马氏拉着崔桃话家常, 问她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已经成婚为妇,那以后在开封府——”
“张稳婆也成婚了,如今不也在开封府做事?娘放心吧, 该注意的地方我会留心。”
“那我也就放心了。”小马氏知道崔桃是个有主意的人,当初女儿的命好容易才捡回来, 小马氏不想太束缚她,下辈子只要她觉得开心自在就好。
当然,小马氏不忘催生,要崔桃以后做事的时候惦记着点这事儿,别为了抓贼东跳西跳。
“这女人怀孕前几月的时候胎最不稳, 一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胎气就不好了。你们小夫妻恩恩爱爱, 若遇这种事岂不伤心, 能注意的地方还是要多注意。”
小马氏不忌讳地把丑话说在前头,提前提醒他们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了。
“娘,这才成婚三天, 您都想到哪儿去了。”崔桃赶紧转移话题,问小马氏两位兄长的课业如何, 是不是也该操办婚事了。
“正相看着, 回头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小马氏话毕却又想起来什么, 嘱咐崔桃要好生孝敬韩琦的母亲胡氏。
“娘放心,我待婆母一定比亲娘还好!”
“你这孩子!”小马氏笑着推搡桃一下,自然也是知道她开玩笑,但也要吃味的。
可巧这时崔沅崔溪兄弟带着韩琦过来,在门外听到崔桃这句话, 兄弟俩都禁不住对韩琦挤眉弄眼,然后迈大步进屋跟崔桃调笑起来。
“难不得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七姐才嫁过去三天,心就不在崔家了。”
韩琦但笑不语,这种时候他就没必要吭声了,总不能得了好媳妇还卖乖。
“那你们也娶个好媳妇儿,让她们都像侍奉亲娘一样待母亲不就成了?”
“哎呦,那可难了,有七娘这般的珠玉在前,我们兄弟就是扒开眼睛日夜不睡地找,怕是在世间也难找到第二个。所以说啊,这屋里的某人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崔沅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瞟一眼韩琦,谁都听得出来他说的‘某人’正是指韩琦。也正是因为开玩笑,才用‘某人’指代他。
“那还是我最有福气。”
韩琦一句话夸了自己,也夸了崔桃,却叫崔沅崔溪兄弟如鲠在喉。
本来他们俩兄弟说这话,是想坑韩琦一把,让他好歹说两句‘感恩戴德’的话,也叫他们兄弟享受一把被榜眼讨好赞美的感觉。反正今天是他们夫妻头一次回门,俩大舅哥为难一下妹夫也没什么,逗个乐儿罢了,不算过分。谁料人家不愧是高才之士,一句就给他们堵死了。
崔沅和崔溪彼此互看一眼,同时总结经验,以后可别跟妹夫呈口舌。
崔桃接着就到了崔老太太这里聊天,本以为崔老太太回比小马氏嘱咐得更多些。谁知崔老太太什么都没多问,也没多嘱咐,只说崔桃活得通透,道理都懂,她就不多念叨了。但在夫妻俩临行之前,崔老太太倒是单独留下韩琦说了两句话。
“这孩子受的苦多,她嫉恶如仇,有以牙还牙的性儿。你在她身边这么久,想必也清楚。我们崔家是断然不舍得让她再受苦了,崔桃她什么时候想回来都欢迎她回来,更不缺她一口饭吃。”
崔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是告诉韩琦:你若待她不好,日后变了心,要先想清楚代价。
提前警告他一声,免得他日后会后悔埋怨。
韩琦如何聪敏,自然领会到了崔老太太的用意,恭敬行礼,请她老人家放心,他定然会一辈子用心好好地对待崔桃,不负她。他知道这会儿承诺的话多说也无益,真心与否且看日后,请她老人家日久见人心。
崔老太太听韩琦这样说,倒是满意了,笑眯眯地目送夫妻俩离开。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崔桃懒怠地靠着软垫,看着窗外的风景。
韩琦见崔桃一直捂着小腹,关心问她可是吃坏了肚子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