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在开封府坐牢——鱼七彩
时间:2020-12-17 10:36:31

  “崔娘子的话还真灵验,说有血光之灾,便就真来了。”李远忽然想起这事儿,便提一嘴,惊叹佩服不已。
  崔桃下巴一扬,不谦虚地接受了李远的赞美。
  韩琦正走在前面,闻得此言,忽然停下脚步,挑眉看向崔桃。
  “做了法事,便可免于血光之灾?”
  被韩琦这么一问,装高深的崔桃立刻绷不住了,她讪笑着和韩琦解释道,“可能是我请来的那位法师道行不够,法力不行,没能拦得住。”
  韩琦招手,示意崔桃近前一些,低声问她:“可能?”
  崔桃:“何意?”
  “既然你道行深,说一次准一次,为何不自己做法?又为何没有瞧出那请来的法师道行不够?”
  崔桃愣了下,频繁地眨了眨眼。
  “可见你是一知半解。”韩琦问崔桃还想不想吃方厨娘的酥黄独了。
  又拿食物威胁她!
  “我反思,以后不会瞎说了。”
  崔桃乖乖向美食低头,她确实不太懂算命,只略懂些皮毛,可以预测个大概运势什么的。
  大概是缺什么偏爱显摆什么的缘故,崔桃就格外喜欢装玄乎。至于最近这两次都被她说准了的情况,主要还是因为开封府这个地方招血光之灾的概率比较高。
  刘仵作随即二次检查少年的尸身,将情况禀告给了韩琦。
  崔桃这会儿还在韩琦这,她还是偏向认为那十具焦尸系为女囚,便来翻阅王钊和李远调查时带回来的各州县的相关记录。
  刘仵作回完话后,就不时地往崔桃那里看,似乎看她很不顺眼。
  崔桃最近忙着查案子,忙着做美食和吃美食,几乎忘了还有一个刘仵作跟她不对付。近两日,衙门里又多了几个人异样眼色看她,小范围地在背地里骂她是什么荡什么妇,专门勾引男人。那些人以为他们声音小,她就听不见了。崔桃却是能根据说他们话的口型,辨出他们在说什么。
  等刘仵作出门去,崔桃也忙跟韩琦道别,跟着出去了。
  刘仵作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崔桃就在他身后跟着,生气地转过身问崔桃:“你跟着我作甚?”
  “开封府这么大,路这么宽,都是你家的,别人不能走么?我看刘仵作最近有点火大,要不我要送你一碗苦瓜羹给你败火?”崔桃关切地问。
  “你少来跟我假惺惺,留着你那套去哄年轻的韩推官和王巡使他们去!我老了,可不吃骚狐狸这套。”刘仵作冷哼道。
  “刘仵作这话说的,好像他们都是图我的色一般。你诬陷我可以,可不能诬陷韩推官和王巡使啊,他们品性高洁,岂会是你说的那般!”
  “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不好色的男人,特别是年轻的男人。你不也正是凭着你的姿色,才能在开封府混入如此如鱼得水么?”
  刘仵作话毕,哼笑一声,转身要走,却惊见韩琦和王钊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第39章 
  刘仵作呆滞了片刻, 才彻底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脸色青白不定, 有点不敢相信,更加不明白。他跟崔桃明明才从韩推官那里出来, 他是回身跟崔桃说话的,为何韩推官和王巡使会跑到他身后去?
  但现在纠结这问题已经没用了, 他被俩人抓个现行。刘仵作脑门上频频冒出冷汗, 他很怪崔桃, 怪她故意激怒自己才导致他口无遮拦,可细回想崔桃刚才说的每一句话, 竟一点都挑不出错处。
  “韩推官, 这、这——”刘仵作磕巴地对韩琦行礼,想解释什么, 但当他对上韩琦眼睛的那一刻,脑子瞬间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那是一双平静到连半点波澜都没有的眼睛, 神情甚至是温和的,但却能让你强烈地感受到他的无情和藐视,这比愤怒来得更叫人害怕。若愤怒了, 发泄了,可能还有消气的时候, 还可以好生求饶打商量。但韩推官这种无风无波的冷静,能让人隐隐感觉到自己被彻底判了死刑,绝没有翻身的机会。
  王钊的神情却不同意韩琦, 此刻满脸愤怒。他攥紧腰间的挎刀,真恨不得挥刀将这厮的嘴给砍烂了。他气得要替崔桃抱不平,可刚要张嘴,就被韩琦一个眼神给拦了下来。
  王钊只得咬牙忍下,憋得脖颈青筋暴突。
  韩琦仿若当刘仵作于无物一般,从他身边路过,到崔桃跟前时轻声道一句:“走吧。”
  崔桃干脆应一声,乖乖跟上。
  刘仵作浑身冷汗淋淋地站在原地,僵滞了半晌后,他才从惊颤恐惧中回神儿,背上的衣衫都湿透了。此刻虽然人都走了,都不在了,但那种恐惧后怕的感觉在他身上依然没有停歇。因为韩推官没训他,没惩罚他,更叫他心里没底,如整个人悬在钢丝之上,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刘仵作越想越担惊受怕,掌心的汗在衣襟上擦干了,不一会儿又湿了。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寻自己的老朋友们问一问,一起想个办法。
  刘仵作问了两名跟他平时最要好的衙役,俩人都同情刘仵作可怜,居然把坏话说到正主跟前,而且还是韩推官。
  这韩推官虽为开封府新上任的官员,却是包府尹最器重之人,也是跟官家有来往的高才之士,人家现在就官品压他们很多,将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日后拜相都极有可能,哪能得罪他?
  “你说说你,怎么偏偏在那种时候说那些话?”
  刘仵作听了他们的分析,更忐忑害怕,“我这也是被那厮惹恼了,一时气急就把话说狠了,现在不知多后悔!”
  俩衙役也没什么有用的办法,最多安慰地叹一声刘仵作倒霉,让他小心些,最好是能诚心给韩推官赔罪,或许还有机会。
  “快给我出出主意,如何赔罪,能让韩推官放过我?”
  刘仵作这一问,大家都不吭声了。文人最讨厌什么?便是被人无端羞辱,玷污名节。更何况这一位可是科举榜眼,文人里的最尖尖,其傲气可想而知。
  “说起咱们这位韩推官,模样看起来英俊温和,却骨子里极为孤傲的人物。我们都是粗人,哪晓得应对之法,你要不问问别人?”
  俩衙役也不知怎么劝刘仵作了,最紧要的是根本没必要劝了,这衙门他肯定留不得了。前车之鉴不可不鉴,以后他们也得注意了,有些话没凭据的,真不能随随便便说,更不能在开封府说,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仵作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往日好得跟什么似地,等他真有点什么事儿,却都懒得真心为他着想。
  刘仵作转头匆匆找到了张稳婆,请她帮自己求个情。当初他可是为了张稳婆抱不平,才会厌恶崔桃。
  张稳婆刚从王判官那里回来,听了刘仵作的话,蹙眉看他:“你好端端的,何苦那样说人家,你亲眼看见她勾人韩推官和王巡使了?”
  “你怎么还替她说话!我到底为了谁,还不是看你被挤到王判官名下,替你抱不平!她一个女囚犯,如今在开封府里混得地位竟在你我之上,你竟甘心么?我可真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为我?可我却并没叫你那般对付人家。那崔氏是个厉害的,自她协助韩推官破案,解决了多少难杂案件?听说杏花巷的案子,她还得了上面的褒奖。”
  张稳婆见刘仵作在自己跟前气急败坏地跳脚,好像她多忘恩负义似得,不禁觉得好笑。
  “不过就是验尸而已,跟谁验不一样,原来得多少钱,现在也多少钱,活计还轻松了呢。我跟着王判官我自己都不介怀,你介怀什么?我看你不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你是本就瞧人家不顺眼,拿我做借口罢了。”
  刘仵作怔住,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又见张稳婆收拾桌上的东西,打算走了。
  “别想什么歪门邪道了,赶紧找韩推官乖乖认错去。”
  张稳婆说罢,就匆匆去了。
  刘仵作在原地干跺脚了几下,思来想去也算是明白了,这开封府他肯定呆不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刘仵作便去寻了韩琦,负荆请罪。他却是连靠近韩推官房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张昌打发到马棚那边。
  张昌让刘仵作随意,“韩推官可没功夫管你如何,烦劳你离他远着些。甭管你想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可别说为给韩推官下跪赔罪,再闹出了什么好歹来,又赖在韩推官身上,我们可担待不起。毕竟您可是开封府的老人了,干了二十多年。”
  张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大,不少来马棚领马的衙役们都听见了。
  他说完就走,独留赤身背着荆条的刘仵作尴尬地站在马粪堆前。
  这些衙役们打听之后,都晓得刘仵作犯了什么事,禁不住嘲笑他倚老卖老,不自量力。若不是仗着老资历,他哪敢那么张狂做事?
  其实这衙役们之中,只有极个别的几名跟刘仵作有一样的想法,大部分衙役都曾跟着崔桃查过案,亲眼见识了她破机关,为大家规避危险的能耐。便是女囚,身份低,原本心里头对崔桃有一点小偏见和瞧不起,但从见识了她才干之后,大家心里都是服气的,也都明白包府尹和韩推官留她协助办案的缘故了。
  刘仵作听这些人都在骂他蠢,听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崔桃多么能耐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之前他只顾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接触的人也都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是对的,愤怒于开封府对待仵作的待遇居然不如女囚,便认定这里头有猫腻。
  现在这么多人都嘲笑他,对他指指点点,刘仵作才切实地意识到原来又蠢又无能的是他自己。衙门里绝大部分人都是惊叹佩服崔桃的才华,觉得她值得被器重。也便是说,人家是靠自己的能耐上位,而非什么女色。是他偏着眼睛看人,把什么事儿都看偏了。
  荆条刮着刘仵作的后背阵阵发疼,他思来想去,还是在马棚前跪了一天。他决定在表了诚心赔罪之意后,便去主动请辞,以后这汴京城他是没脸呆不下了,只能举家搬迁。
  张昌等着刘仵作去王判官那里请辞完了,便叫住了他,笑问他:“这就走了?”
  刘仵作心下一哆嗦,忙表示他这就滚,汴京也不留。
  “韩推官以前就对我说过一句话,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若知错能改,便是难得。”张昌道。
  “知错,知错,我知错了。”刘仵作连连点头哈腰,一听张昌传了这话,还以为韩推官打算原谅他,心里头升起了一丝丝小小的希望。
  张昌冷笑,“不过倒没看出你哪里知错了,若真知错,又岂会只给韩推官赔罪?奉劝你还是好生想想以后,是做‘人’呢,还是做别的,畜生的下场可不太好。”
  张昌虽没有直白地拿话威胁他,但刘仵作听得出来,如果今天他不能好生赔罪,那以后他怕会惨到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刘仵作丝毫不敢怠慢对方的‘威胁’,他一个小小的无品级仵作,在当官的眼里算个什么?若想弄死他,那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甚至都不必脏了他自己的手,便有人替他们做了。
  如今他清醒了,万般后悔,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何为‘祸从口出’,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犯糊涂了,如今终为自己的轻薄、无知与猖狂付出代价。
  刘仵作来找到崔桃的时候,崔桃正坐在石阶上剥芋头。听到院外头刘仵作赔罪的喊声,崔桃禁不住把刚剥好的芋头直接塞进嘴里吃了。
  王四娘掐着腰,跑去狠狠骂了一通刘仵作。
  萍儿也来气,跟着去骂,但她骂的话是‘讲理’的,比不得王四娘什么狗啊尿啊屎啊都能说出口。
  “就没见过你这么心胸狭隘的男人,自己技不如人,比不上女子,便诬陷人家的名节。这要是换一般女儿家,早被你的话逼得泪流干了,要上吊自尽的。你会害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萍儿气地骂红了脸。
  刘仵作磕头,再次赔罪。
  “却不是赔罪能了的,这一个大男人这般欺负女子,忒歹毒了,你就不是娘生的、没有妻子和女儿么?”
  “跟这个狗畜生说这么多文绉绉的话干什么,闪开!”萍儿听王四娘一喊,闻到一股怪味,马上让开。
  哗啦一下,混着洗猪大肠的泔水直接泼到了刘仵作的身上。
  “什么玩意儿就配什么东西,连茅房里蛆都比你干净!却别在这碍眼了,没人稀罕你赔罪,赶紧滚!”
  刘仵作像一只掉进粪坑里的鸡,全身湿淋淋地带着臭粪味儿,哆嗦地起身,狼狈而逃。
  萍儿用手掩着鼻子,不解气地对着刘仵作背影喊:“臭不臭?却没有你嘴臭!”
  崔桃把剥完的芋头用石杵碾碎,再加乳酪进去搅拌。
  王四娘和萍儿回来的时候,闻到了奶香味儿,赶紧凑了过来。
  崔桃马上抱着芋头盆,跟她们保持距离, “离我远点,把院外面泼出去的臭泔水都冲洗干净了,你们俩也都洗干净。”
  王四娘掐腰:“崔娘子这就不讲究了,我们刚刚可在为你出气。”
  “可算了吧,等你们给我出气,什么菜都凉了。”
  崔桃知道,韩琦之前没有因小错处置刘仵作,便是为了避免有人不服气她,反倒令她遭受非议,更加在开封府里难做。现在时机成熟了,她的实力受到大多数人的肯定,便没必要容忍那个刘仵作。
  所以在刘仵作二次回话前,崔桃特意跟韩琦告了一状。她一人声称,自然是空口无凭。崔桃便提议现场给韩琦和王钊演绎一段,于是就有了她跟着刘仵作走,被刘仵作骂,韩琦和王钊看个正着的情况。
  当然还要多亏刘仵作争气,半点都没让人失望,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成功让她见证了刘仵作是如何把自己作死的。
  王四娘和萍儿都收拾干净了之后,就返回了厨房。
  崔桃这时候刚把甜杏仁炒熟,用石磨研磨成粉。刚炒完的杏仁本就很香,现磨碎了,那香味儿别提有多浓郁了,闻得王四娘禁不住咽口水。
  “要我说韩推官也真是的,崔娘子帮他破了那么多案子,这刘仵作的事儿,他竟没站出来为崔娘子说一嘴,该好好惩罚那个姓刘的!”王四娘不禁抱怨道。
  “这就是官场处事的妙处,倘若他站出来,直接严厉地惩治了刘仵作,反而没有如今这效果。惩办一个人太容易了,但想得人心,令众人信服,却不容易。”
  崔桃对如今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过犹不及。既然要在开封府长远发展,那么温和解决问题,永远要比激烈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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