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在开封府坐牢——鱼七彩
时间:2020-12-17 10:36:31

  王四娘听得稀里糊涂,直摇头表示不懂。
  “你不用懂,你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当官的,只管懂得听崔娘子的话便行了。”萍儿对王四娘道。
  王四娘恍然点了点头,“这句我懂了。”
  崔桃又把一些生杏仁捣碎。
  “这不是已经有熟的了,怎么还弄生的?”萍儿不解问。
  “这是我的改良。”
  崔桃说罢,将压实的奶香芋泥切成片,把她从方厨娘那里得来的老面团调水和稀,加红薯粉、香榧粉、杏仁粉和盐等调制成不干不稀的面糊,然后将芋泥块裹一层面糊,再撒上一层生杏仁碎,便下锅煎制。
  粘着碎杏仁的芋块,在被煎成金黄的过程中会散发出果仁浓郁的香味儿,等煎成了,趁热咬一口,酥脆的表皮混着熟得恰到好处的杏仁碎,便是两种脆香的融合,里头包裹着细细嫩嫩水润绵密的奶香芋泥,叫人睁着眼睛去吃完这一块都难,须得闭眼边吃边赞叹一声,才叫真舒坦。
  “可还觉得冲洗泔水辛苦?”崔桃边翻着锅里芋块,边问那两个闭眼睛吃东西的人。
  “值了,值了。”王四娘连忙应道。
  “嗯。”萍儿内敛地点了点头。
  崔桃煎好一盘后,让萍儿去给韩琦送去。
  “我?”萍儿一听就发怵,不大愿意去,看向王四娘。
  王四娘忙躲开,“你看我干什么,韩推官那里压根不准我去了,我可控制不住我这双爱美的眼睛。”
  “好……好吧。”萍儿委屈巴巴地应承了,端着一盘颜色金黄的酥黄独,迈着忐忑的步子去了。
  到了韩琦屋内,四处静悄悄的,萍儿连气儿都不敢喘,小心地把点心放到桌上,就对桌案后正专注于文书的韩琦行一礼,便转身要退下。
  “择日你们去长垣县走一趟。”韩琦突然道。
  萍儿已经走到门口了,忽听韩琦的话毫无准备地吓了一跳,便下意识地低声惊叫了一下。
  叫完了,萍儿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畏畏缩缩地转头,胆小地朝韩琦看一眼。可巧韩琦被萍儿的叫声弄得很疑惑,也看向她。
  萍儿在与韩琦对视的刹那,噗通跪地,接着眼眶就红了,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是想哭却努力在憋着,控制自己。但最后,她终究是没憋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韩、韩推官,对……对……不起。”
  韩琦:“ ……”
  ……
  半炷香后,萍儿捂着脸哭唧唧地跑回荒院,看呆了崔桃和王四娘。
  王四娘忙问她怎么了,却见萍儿直冲回自己住的屋子,关上门,就在屋子里呜呜啜泣。
  崔桃拿着木铲,和王四娘一起凑到萍儿的屋门前。王四娘隔门再问萍儿怎么了,萍儿还是只顾着哭没回应。
  王四娘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萍儿从里面闩上了。
  “怎么回事?韩推官欺负她了?”王四娘傻愣愣地望着崔桃。
  “不大可能。”崔桃不觉得韩琦那么一位饱读诗书的文雅人士,会不讲理地欺负一个给她送点心的小女子,“等她冷静下来,再问问吧。”
  崔桃招呼王四娘去吃酥黄独。
  王四娘立刻把哭唧唧的萍儿抛在脑后,高兴地应承,跟着崔桃一起坐在梧桐树下的小桌旁,便品着银耳酸梨汤,边吃着酥黄独,两样搭配绝了,甜对酸,油香对清爽,果仁香对水果香。
  但两人吃了没两口,就见张昌快步匆匆进来,对崔桃道:“以后别再让萍儿去给韩推官送东西!”
  说罢,张昌就转身匆匆走了。
  崔桃:“……”
  王四娘:“……”
  “一定是发生了不得的事,莫不是萍儿也跟我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甚至会控制不住她的手,伸向了韩推官的脸、喉结、脖颈,还有——”
  王四娘边说边模拟,将手伸到崔桃的脸颊处,仅仅距离半寸就能碰到,往后一路下滑,过了肩膀,指向崔桃的……
  崔桃一巴掌拍掉王四娘的手。
  “萍儿干不出这种事。”
  “那莫非是韩推官喜欢萍儿这种娇娇柔柔、掐一把就眼泪啪嗒啪嗒的女子,是他对萍儿伸出了——”
  “你再胡说,便打发你跟给刘仵作一起上路。”崔桃道。
  王四娘马上住嘴,却还是忍不住好奇萍儿和韩推官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后,萍儿红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自己拿着盆打了水,洗了脸。
  崔桃和王四娘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额外留了一盘给萍儿。
  王四娘就轻声唤萍儿来吃,萍儿应了一声,跟着就坐在俩人中间,捧着盘子,低头一口一口默默地吃起来。
  “刚刚是怎么回事?”王四娘瞧她情绪状态真不好,她竟很难得用小心翼翼的口气跟萍儿说话。
  “没什么。”萍儿小声嘟囔一句,但本来止住眼泪的眼睛,又开始湿润闪着泪光。
  “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先吃。”
  王四娘耐着心思等萍儿吃完了,还主动好心地替萍儿把刷碗的活计干了,然后找准时机又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萍儿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终于把整个经过说清楚了。
  真应了萍儿刚刚那句‘没什么’,事实还真是没什么。
  萍儿去送点心,韩琦突然跟她说一句话,萍儿因为一直小心翼翼地憋着气,就惊得叫出声失态了,然后就吓哭了,然后在韩琦不解地询问下,哭得更凶,导致场面更尴尬,她更紧张和窘迫,越急就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因为韩推官没发话她又不敢走,所以尴尬地哭了好一会儿才得以从韩推官那里逃出来。
  她好委屈!
  “去你娘的委屈!”王四娘听完萍儿整个叙述,气得差点把桌子踢翻了,幸而正躺在躺椅上的崔桃给王四娘一个警告的眼神,才遏制住王四娘的暴脾气。
  “就这?就这?值当你哭成这样?难怪韩推官不要你再去了!”
  萍儿一听王四娘的话,眼泪又掉了下来,“韩推官不要我再去了?”
  “你这德性,人家要你去就怪了!”
  萍儿泪流满面地看向崔桃:“韩推官是不是要惩治我了?我是不是要学王四娘那样去跪着先给他赔罪?”
  崔桃在躺椅上摇晃着,用团上挡着脸,忽听萍儿的声音凑近,用团扇拍了她脑门子一下。
  “别烦人了。”
  “连崔娘子也嫌弃我了。”萍儿更委屈。
  “我的意思是告诉你,韩推官在对你说别烦他了,没大事。”崔桃打发萍儿赶紧回屋休息去,然后王四娘,“她今儿情况怎么这么严重?”
  王四娘也纳闷了,随即拍大腿对崔桃道:“她今天来月事了!”
  ……
  次日,得知那自尽少年的身份还没有查明,崔桃便去尸房重新查看了一下那少年的尸体。如今刘仵作不在,自然不会再有人阻止她验尸了。
  死者鞋底粘着黑泥,不过黑泥表面还粘有一层灰白色的东西,崔桃用竹片小心刮下来后,仔细分辨发现很像是香灰。又发现少年的手上沾染的红色,不止有血渍,指腹上还有朱砂残留,因为比起血迹,朱砂并不会轻易擦洗掉。
  崔桃随即将这些验查结果告知了韩琦。
  “可以拿死者的画像去汴京内的各处道观询问一下,死者生前很可能去过道观。”
  此时正有几名衙役跟着王钊一道在听韩琦差遣。其中有两名衙役,正是之前跟刘仵作交好过的,他们私下里附和过刘仵作的话,也说过崔桃坏话。这会儿听了崔桃重新验尸的结果,居然能锁定死者活动的范围,都十分惊讶。同样是验尸,刘仵作验不出来的东西,人家却能验出来。
  鞋底的香灰,手指上的朱砂……刘仵作自己不行,却恶意揣度人家行的是靠出卖色相,害得他们这些不明情况的人,仗着多年的交情就胡乱信了他!此刻真真觉得羞臊得慌,脸疼,特别疼!
  韩琦看了一眼那两名把头低得极深的衙役,便吩咐他们二人负责询问,若得不出结果,便不准回开封府。
  俩衙役忙应承,麻利地去了。
  王钊瞧那二人一眼,哼了一声,“最好能查问出结果来,不然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开封府可留不起了。”
  崔桃自然知道王钊这是在替她抱不平,那俩衙役原本是听凭王判官那边差遣的,也不知何时王钊把人讨了过来。短时间内,这俩衙役怕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韩推官何故告诉萍儿,让我们要择日去一趟长垣县?”这事儿还没搞清楚,崔桃得问个明白。
  听到崔桃提及萍儿,韩琦微蹙起眉头,“十具焦尸的案子没有眉目,死亡的地点离长垣县最近,便去那里探探消息,看看是否有线索。”
  崔桃点点头,晓得韩琦是觉得从各县府衙官方得不到消息,便打算转暗处从百姓之中打听消息。
  “你和王四娘去。”韩琦补充道。
  崔桃愣了下,“萍儿也可以的,别看她爱哭,会武的,应付一般人足以。”
  韩琦品了口茶,没说话。
  崔桃笑着问韩琦可尝过她改良的酥黄独没有,比起方厨娘的如何。
  韩琦睨一眼崔桃,意思她有话就说,不必拐弯抹角。
  “萍儿就是胆小,怕韩推官罢了。下次有什么东西我不让她送,我亲自送。这次去长垣县,韩推官若把她单独留在开封府,她说不定又会多思多想,哭肿了眼。”鉴于萍儿月事未完的状况,崔桃觉得还是带上她比较省麻烦。
  韩琦侧首放下手上的茶碗,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崔桃的提议。
  “韩推官真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她是那种花落了都可能会感伤要哭的性子,没缘由的,下次嫌烦直接把人打发了就是。”
  崔桃说这话的意思是告诉韩琦,下次萍儿哭的时候别不知声,靠着萍儿自己去悟‘该退下了’那是不可能的,她哭起来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悟性,也感受不到四周的氛围,完全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结果就两败俱伤了,萍儿哭得怕怕地不敢走,韩琦听哭声没由来地烦躁。
  “查到了!”
  刚奉命去调查的衙役之一,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衙役告知韩琦,他们可巧就在距离开封府最近的云水观,找到了认识死者的人。说到这里,衙役禁不住用崇拜地目光看一眼崔桃。若非她验尸得到这些信息,判断精准,他们现在肯定不会这么快就确认死者的身份。
  随后不久,另一名衙役就将所有认识死者的人带了进来,一共五个人,三男二女,都是衣衫破旧,面黄肌瘦,进来的时候表情都怕怕的,互相依偎在一起。他们大的年纪在十四五岁左右,俩女孩年纪小一些,在十一二岁上下,其中有一名叫秦婉儿的女孩,白净清秀,模样倒是可人。
  在衙役的引导下,五名孩子跪下给韩琦行礼。
  崔桃拿画像确认一遍之后,只带着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少年,名唤邓兆,去尸房认尸。崔桃也只给他看了脸,连脖子上的伤口都注意遮掩没有露出。
  邓兆看了之后,吓得差点没站稳,然后就跑到尸房外头,腿软地靠在墙边哭起来。
  随后崔桃就从邓兆的口中了解到,死者叫万中,是他们的老大。他们都是福田院流民的孩子,平日里闲来无事,就会聚在一起去道观寺庙等善人多的地方寻施舍,弄点额外的吃食填肚。因为他们若仅凭父母在福田院干活挣那点钱吃饭穿衣,根本吃不饱,又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实在饿得很。
  回到侧堂后,崔桃将万中自尽的匕首拿给几个孩子瞧,问他们可知这匕首的来历。
  “这好像是他的!”邓兆仔细看着匕首,惊叹道。
  秦婉儿看着匕首瞪大眼,神色恍惚。
  “他是谁?”王钊忙问,又嘱咐他们不必害怕,如实交代情况即可。
  几个孩子还是紧紧凑在一起,一脸害怕的样子。
  崔桃就看向邓兆,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来讲。
  “婉儿的父亲死的冤枉,老大一直很护着婉儿,他便跟婉儿承诺,等他将来出息了,一定会帮婉儿为父昭雪。云水观的道长最心善大方,总会舍些粥饭给我们,所以我们常会留在云水观闲玩儿。
  前些日子在云水观,我们遇见一位锦衣少年,穿得一身贵气,欲戏弄婉儿。老大便跟他起了争执。他听说老大要为婉儿父亲昭雪,便嘲笑他,还说瞧他那样,连去开封府门口喊冤的胆量都没有。老大不服气,便跟他打起来。谁知那少年有许多家仆,上手便将我们都擒住了。”
  邓兆随即告诉崔桃,他们那会儿才知道,原来那少年竟是刑部尚书之子,唤作林三郎。其身份尊贵得很,他们根本惹不起。后来那天的事儿,他们挨了训斥,也就混过去了。但他万中却觉得丢脸,心情一直不爽。
  再后来他们又去了几次云水观,有两次又遇见了林三郎,林三郎一见万中就出言嘲笑。万中终于没忍住,又跟林三郎厮打起来,后来林三郎掏出了匕首,把大家都吓着了,谁都不敢乱动。那把匕首正是万中如今自尽的这把。
  “你们最近一次遇见林三郎在什么时候?”王钊问。
  “四天前了。”
  邓兆回这话的时候,崔桃看见秦婉儿抿着嘴角,手揪着衣襟。
  崔桃便示意韩琦去问,韩琦当时没理会。
  崔桃让王钊把余下的四名孩子先打发出去,然后就笑着叫秦婉儿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到韩琦跟前来,“韩推官这有好吃的点心要给你。”
  韩琦:“……”
  终在崔桃的目光注视下,韩琦将桌上的那盘酥黄独递到秦婉儿面前。
  秦婉儿怯生生地看一眼韩琦,默默道了谢,就接过点心。在崔桃态度友好地劝说下,秦婉儿盛情难却,不得不咬了一口酥黄独,随即又吃了第二口。这点心真好吃,奈何嘴巴甜的,心里却苦,她忍不住地眼泪直往下掉。
  崔桃又看向韩琦。
  韩琦不明白崔桃唱得哪一出,但他知道崔桃这眼神的意思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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