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声听在凤常鸣耳朵里宛若仙乐,当拿仙乐终于停止,凤常鸣也撤掉了正厅里的禁制,重新打开了正厅的门。
裹挟着铁锈味的腥风拂在了凤常鸣的脸上,他踏着一地鲜血,走进了正厅之中。
正厅里,“知薇”带血的手抖个不停,她甫一看见凤常鸣,手里那把凤常鸣借给她的高级天阶法器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知薇,你受伤了。”
凤常鸣怜爱地牵起“知薇”的手,轻轻地抹掉了“知薇”脸上的血点,“知薇”顿时埋在凤常鸣的胸膛上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薇神色淡然地看着凤常鸣捡起地上的法器。说实话,此时就算凤常鸣反手就把那把法器捅进“知薇”的胸膛里,她也不会很意外。
然而凤常鸣只是将那把法器收好,抱住“知薇”深情道:“莫怕,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就交给凤大哥吧。”
凤常鸣拿给“知薇”用来杀人的法器出自白家的炼器师之手。法器中烙印有无法篡改、白家特有的驱动法阵。
拿着这把法器,凤常鸣去求见了道不孤,他请求天道盟为凤家做主。在他口中,他与凤家长老们议事时遭到刺杀,长老们为了掩护家主全都难逃一死,幸好他勉强逃出生天。
高级天阶法器很少流入市场,一方面是因为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任何修真.世家都会尽量把最好的资源留在家中,方便家中子弟动用最好的资源。凤常鸣拿出自白家的高级天阶法器来嫁祸白家,白家当真是百口莫辩。
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暗杀这种事情就是要不留把柄。白家与凤家的恩怨早已是人尽皆,凤家出了问题谁不先去怀疑白家?这种时候刺客拿着出自白家的法器去刺杀凤家家主与凤家长老,这怎么看都像是嫁祸。然而道不孤与天道盟就像是没有发觉其中蹊跷,十分自然地站到了凤家一边。
在天道盟的撑腰下,凤家咄咄逼人起来。白家虽然坚称刺杀凤家长老的事不是白家人干的,也免不了受风言风语的连累,一时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过几日,媚宗之事已成旧闻。没有人再关注媚宗余孽是个什么下场,也没人去查媚宗女修为何能丧心病狂到去害与媚宗无冤无仇的龙族太子。媚宗掀起的波澜就这样被画上了句号。接下来整个修真界在针对的都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白家。
“薇儿,你又在陪凌儿玩了。”
志得意满的凤常鸣回到院中先抱起朝着自己扑来的儿子凤凌空,接着踱步到“薇儿”的面前。
媚宗覆灭不存,“知薇”化名“薇儿”住进凤家主院,成了凤常鸣的爱妾。
——凤常鸣对“知薇”说:家主夫人需要抛头露面,为了保护心爱的人不被外人发现其真实身份,他不能让她成为他的夫人。但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所以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会继续空出正妻之位。在凤家的宅院之内,她就是唯一的女主人。
“怎么脸色不好?”
凤常鸣细细摩挲着“知薇”的脸颊,眼眶下一片青黑的“知薇”却是害怕般颤抖了一下,笑着敷衍了过去:“只是没睡好罢了……”
“娘最近总是睡得不好。爹,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凤凌空的嘴巴噘得有天高,他是真的把知薇当作自己的亲娘。
原因很简单,长老们不允许姬合.欢与孩子接触,也不允许任何人告诉凤凌空他的生母是谁。知薇时不时就会在凤凌空的面前露面,会给他带好吃的,还会给他带好玩的。也会陪着他教他读书写字,看着他罚抄定性文。还会哄着他修炼,抱着他午睡。
凤凌空多少听说过自己为什么会“没有”生母,为什么谁都不肯告诉他他生母是谁。于是他用他聪明的小脑瓜子以排除法寻找着自己的生母,最后锁定了知薇。
不认识也没见过姬合.欢的凤凌空嘴上不说,实际已一厢情愿地认定知薇就是自己生母。知薇闭关的那几年,这小子就因为娘亲狠心不来看他躲在被窝里咬着被子偷偷地哭。
凤常鸣偶然撞见儿子偷哭,得知儿子偷哭的原因后啼笑皆非。只是他没去纠正儿子的想法,也没告诉儿子其实世界上还有个姬合.欢。
在“知薇”做了凤常鸣的妾后,凤常鸣顺势让“一家三口”团圆了。自此凤凌空直接大刺刺地管“知薇”叫娘,横竖会拘着他的长老们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挣脱亲爹的怀抱,凤凌空跳到地上朝着亲爹比划:“爹你看看!娘都瘦了!还瘦了这么多!”
凤常鸣以拳抵唇,轻笑几声,末了打横抱起“知薇”,笑道:“是呀,你娘瘦了好多。轻得都快和只小鸟一样了。”
“常鸣……!”
“知薇”大羞,先是不痛不痒地锤了凤常鸣胸口两拳,接着便拿双手捂住自己通红的面孔。
凤常鸣佳人在怀,心中舒畅,便拿“让你娘好好休息”打发走了凤凌空,自己抱着“知薇”回了房。
罗床红帐,锦绣旖旎。凤常鸣餍足后披衣起身,正打算唤来下人更衣洗漱就听见床上传来窸窣之声。
“不要……师姐、不要——”
“我不是故意要抢你的男人的,不是的……!师姐你听我解释,解、啊……!!”
凄厉地惨叫一声,被梦魇住的“知薇”从床上惊醒,差点儿滚落在地。
凤常鸣连忙一把扶住“知薇”,“知薇”却是挥开他的手,眼泪长流,面如死灰。
“凤大哥、果然、我还是不能留在你身边……”
凤常鸣皱眉。凤家长老之死与嫁祸白家之事,知薇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不把知薇放在身边看着,难道还要放知薇出去,让知薇变成他的破绽?
凌儿还小,又贪恋母亲。若是现在就让知薇“病逝”,凌儿必定会起疑心。父子龃龉并非他所乐见的情况,目下还是拖住知薇,再过个三、五年再让知薇于憔悴中死去最好。
“瞎说什么疯话?”
“我师姐不一定死了!媚宗出事那晚我没有亲眼看见合.欢死去!合.欢她境界比我高那么多,被人放火烧了闭关的塔也未必会死在塔中!再说万一塔中有机关有暗道呢?若是被合.欢知道我与凤大哥在一起……”
“知薇”抽噎得不行,已经不肯抬起头来看凤常鸣了。
“合.欢不会放过我的!她一定会亲手杀了我!……不,指不定合.欢现在就在来杀我的路上!”
说罢“知薇”就要跳下床来,她已经不管不顾就是想从凤常鸣身边离开了。
“不会的!”
“什么……?”
“知薇”被凤常鸣一把按回了床上。
“放心吧薇儿,合.欢不会来杀你的。”
“知薇”先是茫然,后是愤然:“凤大哥你又不能未卜先知!你怎能断定合.欢不会来杀我!?”
凤常鸣加大力气,把挣扎的“知薇”整个钳制在自己怀里,镇定道:“我能断定。”
“我告诉天道盟的人,合.欢在塔中闭关,合.欢闭关的塔应当不止是被人放了火。别说合.欢只有元婴巅峰的实力,就是她突破到出窍期也是必死无疑。”
见怀中的“知薇”不说不动,凤常鸣笑问:“现在你放心了吗?薇儿。”
“嗯,放心了。”
凤常鸣一愣,却见周围景色尽数消散,他嘴里还多了一样物什。
那是法器。是他花了大笔的灵石,动用了各种手段才弄到的匕首法器。那把法器出自白家炼器师之手,其中烙印有无法篡改、白家特有的驱动法阵。
没错,这就是那把杀了凤家所有长老们,应该作为证物被天道盟拿走的匕首。
可这把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嘴里呢?
握着匕首的谢薇舒眉软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圈浅色的灰,她笑得明丽动人,风情万种。
“这下我就不怕自己杀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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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开学了?还、还有小仙女在吗……?(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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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凤凌空今年八岁,正是成天招猫逗狗没个停的调皮年纪。近来他爹凤常鸣的脾气时好时坏,凤凌空只当天气燥热,他爹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便自觉地不去他爹那儿自讨没趣。
两月前,凤家一位供奉忽然来对凤凌空说要带他去新洲避暑游玩。凤凌空平时是很贪玩,又喜欢没见过的新奇事物。但去新洲的事情他想也不想就当场拒绝了——他听说他娘……不,是知薇已经出关了。
他想知薇既然出关那就一定会来看他。知薇之所以还没来,是因为她结丹失败了还在休养……他能理解的。换了是他,他要是筑基失败,肯定也要休养个十天八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凤凌空坚决要留在家中,那是因为要不在凤家等着知薇主动找上门来,他就没机会见到知薇了。
他始终年纪太小,修为又太低。别说凤家拘着他不会让他踏进媚宗一步,便是他绕过家中的眼线、摆脱了随从,一个人偷溜上了媚宗,媚宗的女修们也定然会把他个孩子送回家里来。
凤凌空没法主动去见知薇,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凤家等着知薇来看他。避暑游玩这种事又不急,等来了知薇,他不也能带上知薇去新洲游玩么?
凤凌空想得不错,然而他没法告诉别人自己为何如此固执地想要留在家中。毕竟大人们都在向他隐瞒他娘亲的身份,他又不能自曝说自己已经知道了知薇就是自己娘亲,自己这是在等知薇来看自己。于是在大人们眼里,凤凌空就成了一反常态,显得很不对劲。
早熟的凤凌空早就想到自己这么“不对劲”肯定得引来长老们或是门客供奉对他说教,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来训斥他的竟然是他那天一热就绝不迈出主院半步的爹。
“凌儿!你怎能如此不懂事!”
在凤凌空自己的认知里,他是个懂事好儿子。因为他虽然精力旺盛得没处使,却很少去烦他爹。他得知他娘是“不体面”、“不能上台面”的媚宗女后也不再逼着周围的人跟他讲他娘的事。
骤然被凤常鸣这么劈头盖脸地指责他不懂事,凤小爷真是委屈了个半死。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小霸王萎顿成了一只蔫头耷脑的小鹌鹑。
后来的事儿不用说,凤凌空被家中供奉带着上了路。一行人为了财不露富,一路上避人耳目地往新洲而去。
离开了亲爹没几日,凤凌空的小心思又活跃了。他放不下知薇,便想着干脆来他个回马枪,横竖他爹人不在,那群老古板长老也都不在,他完全可以先斩后奏,先去天临山上接了知薇,再带着知薇重新上路,和知薇一起在新洲游玩时再用传讯符把事情告诉给他爹知道。
凤凌空一门心思只想去找知薇,也没发觉周围的人都若有似无地瞒着他什么。偏生凤家供奉看他看得死紧,凤凌空半点儿走脱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新洲的地界上,凤凌空总算是死了去找知薇的心。百无聊赖的他对游玩提不起兴致,见了新奇玩意儿也只徒增不能和知薇一起分享新奇玩意儿的悲伤。
天底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凤凌空听说了媚宗上了天道盟悬赏榜的消息。他这时才回过味儿来,想明白了周围的人怎么都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
这次凤凌空再提出回晏州回都邑郡的凤家,凤家供奉不再反对。
供奉奉命把凤凌空带来新洲就是为了不让凤凌空节外生枝。现在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凤凌空回凤家也不会碍着什么。
凤凌空年纪小是真,但早慧早熟也是真。刚会牙牙学语就开始接受家主教育的他早就在路上想明白凤家必然在媚宗出事之前就已经知道媚宗会出事了。他被送离晏州便是最好的佐证。
去时是每走一步都要想办法拖延三分,回时是日行三千里不停歇。为了问凤常鸣一句“为什么”,凤凌空归心似箭日赶夜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到家这日,凤凌空连风.尘仆仆的衣衫都没换下就直奔主院。供奉等下人不敢这般放肆,便个个都去沐浴更衣,准备等家主传话过来说愿意召见再去向家主禀报。
“父亲你在哪里!?”
院中异常压抑的宁静被脚步声与呼喊声打破,是边跑边找凤常鸣的凤凌空。凤小爷流着家主血,凤常鸣院中的禁制对他没有作用。他这一路跑得那是一个畅通无阻。
“父亲!你不要再躲了!再躲我可真要生气了!”
不见凤常鸣出来的凤小爷怒鸣着一脚踹开父亲卧房的雕花大门,他见屏风后面有人影绰绰,立即愤愤不平地绕过了屏风。
“父亲媚宗——”
凤凌空的话凝在了口中。确实,屏风后面的人影之一是凤常鸣没错,可凤常鸣此时正跪在地上,被人用法器顶着喉咙口,满脸求饶。
见了凤凌空,凤常鸣形色一喜,死灰般的脸上透出些光彩来。凤凌空却是讷讷的。
“你、你是……?你是娘……?”
对上谢薇朝着自己投来的眼神,忘了呼吸的凤凌空有些呆滞。
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用这样冰冷、这样凛冽的眼神盯着看过。就是嫌他不成器的长老们,看他的眼底也总会留有一分温度。
但,面前这个女人不一样。
她冰冷得就像是连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尽数冻结。她的眼中没有分毫的感情波动,人在她眼中仿佛不是活物。
比起穿着打扮与衣饰发型的差异,这种如冰似雪的眼神才是让凤凌空在认出谢薇的同时也怀疑谢薇不是谢薇的最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