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怪不得那萧嫦那么得意,而萧绵又那么听话,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还没从这个劲爆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岳清嘉又得知,自己老爹竟然要升官了?
这什么个意思?
难道说,梦都是反的?
那敢情好!
岳清嘉一双眼笑成了月牙儿。
这说明,不止她老爹会升官,她梦里那侯娶自己表姐的事,也不会发生!
*
心宽了,夜间就睡得酣甜。
可这样舒服的时光,也就持续到半夜。
整个岳府都酣眠梦沉之际,大门上的门环被人拍得震天响。
守门的仆役拖着满身困意去开了门,门外,是晨间跟着去上值的,岳憬的贴身小厮。
他明显是一路疾跑过来的,这会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撑着膝头顺了会儿气,便往主院跑去。
没多一会儿,主院里里外外都亮起了灯。
再过了片刻,大半个岳府都人声躁动起来。
岳清嘉被凌姜和邀月摇醒,她撑开困倦的眼皮,用掌心揉了揉双眼,话语间还带着浓沉的睡意:“怎么了?”
凌姜吓得嘴唇都泛着青紫,她颤声道:“小姐,出事了,老爷被抓了!”
岳清嘉睡意退散,眼睛瞬间睁大,全身猛地打了个激灵。
她弹坐起身,接连爆出几个问题:“什么情况?怎么回事?消息属实吗?”
邀月抢着答道:“方才夫人院里的来人说的,想来不会有错,对了,夫人让小姐您快些穿好衣裳过去呢。”
岳清嘉一骨碌起了床,在两婢的服侍下,快速穿好衣裳,顶着夜半的寒露去了主院。
钟氏正独自在房内来回踱步,她不停捻着手里的佛珠,嘴里念念有声,明显是极度的心神不宁。
见女儿来了,钟氏停下步子,招她进来,神情凝重地叮嘱道:“嘉嘉,明日城门一开,你便与你表姐一道去信洲你姨母家,路上乖乖的,若是吃了苦,忍一忍便过去了,你姨母素来疼你,等到了信洲,日子就跟在都京一样的,啊?”
岳清嘉被这安排搞得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娘要让我和表姐离开都京?为什么?爹爹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啊?”
钟氏握紧了手里的佛珠,眸子微微一闪:“莫要问这些了,别担心,没什么事的,娘也会在都京和你通信,等你、等你爹爹出来了,你再和月姐儿回都京。”
岳清嘉听老娘语意艰难,脸又白得跟纸一样,要真信没什么事才出了鬼,指定是怕自己担心,才藏着掖着。
她坚持道:“娘,你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家里出了事,哪有我远走避难的道理?”
刚好,彭慈月也匆忙赶来了。
大半夜更深露重,走这一趟该是着了凉,加上心里着急,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掩嘴咳嗽了几下。
咳完后,彭慈月气息微急,面色亦惶急不已:“舅母,舅父怎么了?”
钟氏仍是不肯说清楚,只道:“你们姐俩听话,不要问这些,一会儿马车套好了,丫鬟们也将衣物收拾好,你们便趁天光擦亮的时候出城就是。”
岳清嘉急得顿脚:“娘,现在重要的不是我们,是爹爹,他出了事,我们应当想办法救他,而且你一个人在都京,碰上事也没个商量的对象,女儿虽然笨,肯定也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就算出不了力,陪在身边也是好的啊。”
彭慈月也是郑重且真挚地恳求道:“舅母,嘉姐儿说的对,我们定然是不能走的。况且舅父对我恩重如山,若是一走了之,此世难安。慈月力薄,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府里头的家头细务也是需要人打理的…万请舅母莫要赶慈月走,咱们一起想想法子,尽快营救舅父。”
钟氏看着跟前的两个小辈,哑言良久。
最终,还是点了头。
*
岳憬被下狱,是因为望安城节度使纳节一事。
大余建国后,为了改变前朝节度使割剧一方,相互混战的局面,将节度使设成了虚衔,其功用,多是用来给官员及宗室加封。
前些时日,望安城的常节使想以这个名头给儿子换个文官,便特意拖着老迈的身躯到了都京城,求见了明元帝,并得到了明元帝的首肯。
回了望安城后,引颈渴盼、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手持诏书的公使。
可全家沐浴更衣、摆好香案去接旨,这宣诏,却出了问题。
原来这常节使向明元帝求官时,明元帝亲口许了个京官的职,可宣诏下来后,却只得了个路政官,还是偏远之地的路政官。
先不说就职地,虽然这官阶都是六品,可路政官与朝官岂能相提并论?
说好的官衔变了,人老了都爱多想,常节使以为明元帝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是在存心耍着自己玩,立时惶恐又郁气,只一口气没提上来,竟当场哽死了。
这事今日传到都京,明元帝勃然大怒。
一来,这常节使的父亲也是在大余建国时,曾跟随太.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二来,让人指责皇帝出尔反尔戏弄,最终逼死老臣,天子颜面何存?
明元帝下了令,必要彻查此事。
一整天,整个三省都为此忙得团团转。
传审了不少人,尔后一查薄历,再对比字迹,种种样样都证明,这要了人命、污了天子的诏令,错出在岳憬身上。
而听完这些后,岳清嘉和彭慈月对视了一眼,姐妹二人俱是满脸复杂。
*
天色麻麻亮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隔壁骆府一家人也来了。
骆满虽是武将,在朝中有交情的也大都是武将一派,但听完来龙去脉后,也说了会尽力去打探消息。
卓氏则好生宽慰了悲欲的钟氏。
骆垣拉开了要去抱岳清嘉大腿的胞弟。
碰上这种事,少年郎也不知怎样安慰才好,只能干巴巴地说着套话:“嘉嘉,你别担心,这事我也会帮忙的,我在门下省也有几位好友,明日便去问问他们。”
岳清嘉强打起精神来,对骆垣道了谢,又蹲下身去,捏了捏骆飞沉的小脸蛋。
骆飞沉刚要去搂岳清嘉脖子,糊她一脸口水,就又被骆垣给扯了回去。
小家伙见满屋子都没有人笑,用天真软糯的声音问岳清嘉:“嘉嘉姐姐,你是不是以后都不能陪我玩了?”
岳清嘉答他:“等我忙完了,就去找小飞沉玩,好吗?”
骆飞沉知道大人说忙,就是不能陪他玩的意思,便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抠兄长革带上的装饰物。
卓氏走过来,抱起小儿子,看了看岳清嘉和彭慈月,叹了一声,对钟氏道:“这两孩子都是孝顺的,要我说,也不该送她们走。信州毕竟是东南地界,路途遥远,假使到了那处,纵得你胞妹呵护,终归也是寄人篱下。况且她两姐妹年岁不小,长相又出挑,待到那信洲去,分隔两地,徒惹挂念不说,若遭了歹人算计可怎么得了?”
钟氏脸色惊疑,愕然转醒似的,后怕地自责道:“你说得极对,先时我也没有想到这许多,唉、我…”
卓氏开解她:“遇着这么大的事,你没有六神无主、哭天喊地就阿弥陀佛了,也不要太苛责自己,只是千万记得,这府里头最要管好,留心有刁仆趁机作乱,再想想这朝中,有没有人能说得上话的。”
一旁的骆满沉吟地问道:“岳大人素来勤谨,在朝中是有口皆碑的,这事儿想来倒蹊跷,还是说,岳大人在朝中得罪了什么人?”
听骆满这么一提醒,钟氏拧着眉头苦思许久,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家老爷向来与人为善,倒未曾听说他曾与何人交恶过。”
她回想道:“近来朝里事忙,他总是要戌时末左右才会下值,许是案牍过多,一时花了眼也不定…”
听了钟氏的话,骆满便建议道:“岳大人为官时日也不短了,亦算是个得圣上看重的,不如找找交好的同僚及上峰,求他们为岳大人递章疏求上几句情。”
钟氏点头:“骆将军说得是,我适才也是这样打算的。”
再说了几句话,到了骆满要出发去上朝的时间,骆府几人便回了府里。
卓氏给丈夫换着朝服:“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嘉姐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瞧她不躁不萎、不焦不愁的,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稳重性子呢。”
她低头去系鱼袋,细细碎碎的念叨:“嘉姐儿与垣儿般配得紧,我是越瞧越欢喜。我跟你说,这事你可得卯足了劲出力,若能顺利营救出岳大人,日后垣儿求娶嘉姐儿,必定顺利许多。”
穿戴完毕,骆满向妻子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小将遵夫人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下奖,更新挪到零点了,啾mua~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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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用过早膳, 钟氏便集合了府里的所有仆婢训话,大意是莫要以为主家逢难,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要遇到偷奸耍滑的, 府规处置,使坏不学好的, 直接送官处理。
在钟氏训人的时候,‘稳重’的岳清嘉正在尽力开解极度不安的彭慈月。
说实话,噩梦成真这事,搁谁受得了?
岳清嘉自己也躁得不行, 简直十级自闭。
娘的,是不是美女的生活都比较坎坷?
她的攻略对象, 怎么就不是个伟光正的人物?
而且这样阴险的角色,人家躲都来不及,她还得主动贴脸过去。
唉,虽说自己老爹受的是无妄之灾,但彭慈月也挺倒霉的。
岳清嘉想起那天在含晖园, 自己和萧绵争吵时,是被那博安侯给听到了的,他当时的表情明显是很不爽。
所以, 萧绵之所以会被换掉, 是因为她言语间羞辱了彭慈月?
现实再结合梦境仔细想想,剧情‘咔嗒’捊顺了——让心上人看到情敌娶小老婆, 趁她伤心、走投无路之际,再出来施以援手,然后就势得到,藏起来做外室。
再然后,他顺利俘获芳心, 把佳人给娶了!
所以,自己老爹这事,就是那博安侯给设的圈套陷阱!
他这样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要得到彭慈月。
一通疯狂推理完毕,岳清嘉茅塞顿开,可再往深了想,又觉得不寒而栗。
等于是这厢才为了彭慈月,惩罚说她坏话的人,那厢,就盯着算计她的亲人。
这令人窒息的爱,博安侯那厮真是太有心计了!
而且表面上还装什么闲散侯爷,其实就是个隐藏的大BOSS!
***
第二天晨早,岳清嘉简单拾掇了下,就去了博安侯府。
在侯府门口,她正被康宛妙的丫鬟给迎入门槛,就跟准备出府的康子晋打了个照面。
对比眼下挂了两团青影、倦意明显的岳清嘉,康子晋则清爽无比,一袭绀蓝锦袍衬得他倜傥无双。
岳清嘉心事重重地福身,康子晋不咸不淡地应了,俯看着她:“岳小姐怎地这般憔悴?可是昨夜未得好睡?”
明知故问,脸皮够厚,心理素质够强大。
岳清嘉咬着牙,眼睛瞪到一半,又想到这人隐藏的BOSS属性,怂意从脚底板蹿上来,实在不好发作,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气愤,闷闷地嗯了声。
康子晋见她脸色几变,不由戏谑道:“岳小姐是捡到银子了,兴奋得睡不着?”
看好戏呢?还有心调侃她。
岳清嘉深吸了口气,摇摇头,没开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要骂娘。
康子晋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会儿,也没多说什么,迈开长腿跨过门槛。
岳清嘉脑子一抽,竟然提脚跟了上去,紧张不已地问道:“侯爷这是要去哪里?”
次奥,是不是又要去害她老爹?
康子晋脚步滞住,回过身去,眉梢轻提:“岳小姐找本侯有事?”
岳清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顶着大红脸尬笑道:“呵呵,我刚刚来的路上见有乌云飘过,想着等会儿可能会下雨,侯爷记得带好伞,可别淋了雨。”
康子晋把目光驻在她脸上,俄而轻笑一声,嘴角越扩越大,也没应她,昂着头走了。
待入了马车,行至半途,康子晋复又想起小姑娘方才的模样来。
喊住自己的时候,眼中有殷殷焦虑,片刻后,像是胭脂在脸上扫过了量似的,腮畔熏红,若用手触上一触,定然烫得吓人。
而且方才,她只顾别别扭扭地圆话找补,却没意识到这样站在府门前口出叮嘱,活像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栖桐探头进来,吐嘈道:“主子,这岳小姐当真没脸没皮的,竟然还追到府上来了。莫不是荒诞的戏本子看太多,当真以为烈郎怕缠女?”
康子晋眼神定了定,脸上倒是无甚表情。
栖桐露了忧色:“主子,要不要再派人盯着她?属下怕二小姐被她利用。”
利用?
康子晋目中染笑:“也见过有几回了,你可觉得,她是何等聪慧之人?”
呃…
这话一出,栖桐果然哑了火,默默放下车帘。
***
二皇子府。
满脸病容的梁致披着件外袍坐在靠榻上,身影孤瘦。
虽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某处,却眼若无物,两眼空空洞洞的,表情也是一派木然。
康子晋入了满室药香的房内,走到榻前的椅凳坐下,他才勉强把目光移回:“表兄来了。”
往日润如寒泉的声音,却发着干,又暗又哑,似乎许久没有开过口。
康子晋皱眉:“不过几日时间,怎就病成这样?”
梁致才想说话,冷不丁提气冲了肺,带起连绵的咳嗽声,吓得苏弄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
梁致咳得眼角都泛起了红迹,虚弱得半趴伏在床沿,纵然如此,他却也坚决地推开苏弄端着的药碗。
康子晋还是头回见梁致如此固执,无论侯在府里的太医和苏弄如何相劝,他也拒不饮药。
苏弄没辙,只得给康子晋投去求助的眼神,说话里都带上了哭腔:“侯爷,您劝劝殿下,昨日皇后娘娘和长莹公主都来了,好说歹说,殿下也不肯用药,就连太医把脉他都不配合,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