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摸了摸头,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遮阳挡灰买了顶这个时代的潮流军绿五星帽,“好看吗?我今天在供销社抢到的。”
少年绑好东西,回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真点头,“好看!”
确实好看,少女穿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衬得肌肤如玉胜雪;黑色背带裤明明像车间工人工作时穿戴的围裙,却被她一收腰、穿出简约酷帅之感;脚下一双黑色小布鞋、有带扣的那种,露出婉约又精致的脚踝,整个人婉约灵秀中又隐隐透着英姿飒爽。
而且,她的短发不是标准的知青发型,是长至下巴那的学生头,配上空气刘海下那一双灵动又水盈盈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清纯娇美、灵气逼人。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衣着,款式和颜色都再寻常不过,也不知少女为什么穿得这么好看。
少年心里想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跨上了车,示意她上车。
所以风知意并不知道他那略显敷衍的一眼藏着多少波澜起伏,坐上后座,寻常顺口一问,“你怎么也不戴个帽子?不嫌太阳晃眼啊?”
而且路上灰尘又大。
车子蹬起来,带起的风吹出一丝丝凉爽,少年在太阳直射下眯起眼,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还好。”
风知意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对太阳,就取下帽子扣在他头上,“你戴着吧,不然多难受。”
阳光晃眼不说,风吹起的灰尘还又伤眼。她躲在他身后,情况倒是好很多。
车子晃了一下,少年抿抿唇,把车子骑稳,才悄悄伸手压了压帽檐,“谢谢。”
“谢什么呀,我还没谢谢你载我过来又载我回去呢!”风知意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其实是从空间摸出两支冰棍,递了一支到他面前,“给!我在供销社买的,排了好久的队呢!赶紧吃,不然要化了。”
其实是她过来之前,在一个刚排队买到的人手里高价买的,她懒得排队。
少年低眼,目光落在那拿着冰棍的葱白玉手上,接过冰棍的同时扫了眼她皓腕,骑车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暗忖:她手表不是借人了吗?怎么又有一个?还有,她明明认认真真地干了一个多月的农活,怎么她的手还雪白娇嫩得没有一丝粗糙变黑?
风知意坐在车后看不到他的神情,撕开包装咬了口冰棍,“唔,不是很好吃。”
虽然用料纯朴天然无添加,但味道和口感真的很一般,甚至有些粗糙寡淡。
想起他骑车不方便,“要我帮你撕开不?”
“不用。”少年一手扶着车,一手拿着冰棍直接用牙咬着撕开。
咬了一口,他吃着感觉还行,但听少女语气里明显的失望,想着这廉价粗糙的食物确实配不上她这般精致骄矜的人,“回去我在井里窖些甜瓜,等吃过晚饭,我放在村口那颗大榕树的树洞里,你去拿?”
风知意失笑,“不用不用,我没那么馋。”
她要想吃,空间里什么好吃的水果没有?她就是好奇这个年代的冰棍是个什么味,才买来尝尝的。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少年默了默,没有说话。
“对了,”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叠纸币,伸到前面塞在他上衣口袋里,“这个是卖蛇胆的钱。”
夏天的衣服单薄,她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腰间,擦得他单手扶着的车龙头一摆,差点摔了!
风知意赶紧扶着车后座,“怎么了?是不是单手骑车不方便?要不冰棍给我,我拿着喂你吃?”
“不用。”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少年的耳根微红,“我车技很好,单手也行的。”
风知意想起后世“行不行”以及“车技”这两个词的衍生含义,乐不可支地低笑起来,笑得少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猜。”风知意笑盈盈地问。
少年:“……”
好了,“你猜”这个梗要过不去了。
少年只好岔开话题,“不是说那个蛇胆留给你入药吗?就算卖了钱也不用给我,当时那些蛇你也有份。”
“不用,我用不着。”她要用蛇胆的话,空间里的灵蛇不比外面的好?“再说,我也不缺钱。”
她现在可是有好几百块钱的大款了。
少年想了想,终究没再拒绝。他现在一手扶着车龙头骑车,一手咬着冰棍,也没法把钱塞回去。
吹着山间微凉的风,风知意惬意地咬着冰棍,无聊地欣赏沿路的风景,发现车子骑上了一条陌生的山间小路,“嗯?这回去的路怎么不一样?”
“大路上时不时地会有人经过。”毕竟这会不是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若被人看到她和他扯上关系不好,所以少年解释,“我们绕小路,虽然远些,但树荫多、而且灰尘不大。”
他早就发现了,少女特别爱干净。
同样款式颜色的衣服,别人穿着都有种灰扑扑的褴褛感,而她却穿出一种低调的古朴优雅感,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干净整洁劲儿。
嗯~~还可能因为她温婉娴雅的气度和那张好看的脸。
“哦。”风知意看了看前面的方向,“这好像是要绕去煤矿那边是吧?”
“嗯。”少年顿了一下,“你来过这边?”
“那倒没有,我听说过。”她好歹来了一个多月,各种大大小小的消息,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听说村里……不是,大队里还有不少人在那个煤矿挖煤是吗?”
“嗯。”少年沉默了一下,“以后若无必要,不要来这边,这边不安全。”
风知意一愣,“为什么不安全?这边附近不是还有个军营吗?”
“这煤矿在发现开采时,引来了很多不法分子偷采煤矿,所以才会这里特设军营。”少年跟她详细解释,“但这煤矿太大,利益诱人,偷采情况就屡禁不止。那些偷采煤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常常打劫过路的路人不说,还会逮住落单的女同志,拖进山林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事,少年猛地打住了话语。
风知意听明白了,她虽然不怕,但还是口头应下,“哦,我知道了。”
随即看着小路清幽雅静、绿树成荫,就问,“这边绕回去远吗?”
要是不远,她下次去县城里可以绕这小路。
那大路,实在是灰尘太大了。而且这边半天都没有遇到一个人,说不定,她还可以偷偷地在小路上拿出小电驴来骑。
“不远,骑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少年以为她想快点回去,脚下立马加快速度。
在少年有意的加速下,他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梦庄大队。
少年在山林出口处停下来,把东西一一解下来,再把帽子给她戴回去,“你先回去,我去还车。”
山林出去后就是田野,越过田野才能回到村里。
而今天说是放假,但不是强制性的,还是有不少人在田地里忙活挣工分。他自然不好载着她出现在人前,把她直接送回去。
“好。”风知意接过东西,踏出山林。
第15章 撞见婚礼
苏望亭走向田边,拿起水壶,拧开转身往田埂上一坐,仰头抬手,刚要把壶里的水往嘴里倒,就看到从山里转出来一个眉目如画、清新灵动的少女。
顿时手下一顿,呆呆地看着她踩着夕阳渐渐走近,翠绿的青山在她背后,衬得她皮肤雪白玉透。抬首转眸之间,眼眸流转,如盈盈秋水。
狠狠地眨了下眼,确定不是幻觉,赶紧手肘撞了撞刚在他身边落座的赵学兵,“那、那是谁?”
赵学兵顺着他的目光所指望过去,也怔了怔,然后微微摇头,“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知青。”
他们村子里,土生土长不出这般清灵婉约、贵气天成的灵动少女。
隔壁地里的一中年农妇正好劳作到旁边,闻言朝路边看了一下,顿时笑了,“她呀!是我们大队里前阵子来的知青,叫陈素素。”
说着,看到风知意正路过他们这的路边,直起身,扬声朝她招呼,“陈知青,你这是打哪儿来呢?这么大包小包的。”
风知意脚下一顿,扭头看过来,见是村里跟谁都能自来熟说上两句的大嘴巴钱婶子,就微微一笑,“是钱婶子啊,放假还忙呢?我刚打县城回来,取了家里寄来的包裹。”
“嗨,这不家里张口吃饭的嘴多么,想多挣两个工分。”钱婶子看着她又是背着又是提着的大包小包,满眼精光,“哟!这么多东西?!你家里可真惦记着你!”
“我出门在外嘛,家里难免惦记着些。”风知意浅笑盈盈,入乡随俗地跟她唠了几句嗑,低调委婉地让她知道自己家里给她寄了一大堆好东西来。
想必经过钱婶子的大嘴巴,不出两天,全大队的人都会知道,她背后有个富裕的家庭有多看重她。
以后那些想要找茬的人,可都会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惹得起她。再者,她拿出个什么好东西来用,可都有了缘由。
钱婶子满足了八卦欲,风知意也达到了目的,两人愉快地结束了交谈相互告辞。
在一旁围观的赵学兵喝完手中水壶里的水,扭头看到苏望亭目光追随着那女知青看痴了去。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什么呢?别忘了你来之前,老首长是怎么交代你的。”
苏望亭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摸摸胸膛里那颗“噗通噗通”激烈跳着的心,感觉都快跳出来追着人去,“我不惹事,我就正儿八经地处个对象都不行?”
赵学兵挑眉,“你认真的?”
苏望亭重重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想起那女知青莞尔一笑的样子,虽然不是冲着他笑,但他还是恍若看到了春暖花开、看到了漫天的星光璀璨,一下子就沉醉了进去。
赵学兵看他认真严肃的样子,抬眼看了下风知意已经远得快看不见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捡起农具,“先下工吧。”
走远的风知意不知道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她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略显高调地进村,居然迎面撞上了一支迎亲队伍——
身穿军绿装、胸前配着大红花的新郎,用半新的自行车推着穿着红褂子的新娘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几个大小伙子抬着桌子椅子柜子床等家具。
再前后左右还跟着大量的围观人群,整个队伍就显得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赶紧让到路旁,跟所有人围观的路人一样,好奇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接亲队伍缓缓走近的同时,听到人群里议论纷纷,说什么有排面、三十六条腿、太得脸了等词。
风知意心下莞尔,或许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在她看来有点简单寒酸的婚礼,或许算得上是豪华盛大?
在听到新娘还有块手表做聘礼时,风知意一怔,随即定睛看向正好从她面前经过的新娘手腕上,果然看见了自己昨天借给女主的手表。
风知意:“……”
突然有种“围观热闹,却意外吃到跟自己有关的瓜”的感觉。
顿时心下微妙,敢情这就是女主二堂哥和村花何美丽的婚礼?昨天不是说还没谈好吗?咋今天就结婚了?动作这么快吗?
待婚礼队伍浩浩荡荡地过去,风知意提着东西回到知青宿舍,见一个人都没在,估计要么是去看婚礼热闹了,要么是去县城还没回来,或者是在排练准备晚上的节目。
她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放在宿舍里,然后去空间沐浴了一番,换掉一身占满灰尘的衣服出了门。
晚上大队里吃大锅饭,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到哪里吃?什么时候开始吃?是在食堂么?她打算去食堂看看情况。
不过靠近食堂的时候,发现很多人提着凳子、抬着桌子在往食堂那边赶。
风知意正纳闷时,遇到了带她一起干过好几次活的社员——一个年轻的大姑娘。
大姑娘告诉她,那是因为吃大锅饭食堂里的桌椅不够,让社员们从家里带过去。
风知意闻言,立马愁他们知青没有吃饭的桌凳。
对方让她不要担心,说是食堂本来就有些桌凳的,够用。社员们把自家的桌凳抬过去,是为了到时候能坐着看节目看电影。
等边聊边走到食堂外,风知意才领会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食堂外面那个偌大的晒谷场,现在已经摆满了各家带来的桌凳。
而晒谷场一旁,有一处高地棚子,以前估计是为了放农作物避雨的,现在布置成了简易的舞台,应该是作为表演舞台用。
还有晒谷场的另一边,也挂起了一张大大的白布,据说是看电影用。
看惯了全息投影的风知意对这个还颇感兴趣,频频看了那白布好几眼。
见此,走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的大姑娘笑道,“这个电影等晚上节目表演完再放的,咱们赶紧去找位置坐下,不然一会没位置了。”
说着,就拉着她熟练而又灵活地在桌凳间穿梭。
风知意意外地怔了一下,“你不跟你家人坐在一块儿?”
她看别人家,都是一家人一块坐自己家里搬来的桌凳旁。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姑娘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这吃饭十人一桌,很多家里没分家,三四代同堂可不止十口人,多出来的零数都让人跟别人抢食去!尤其是平时在家里吃不饱、吃不好的女娃媳妇,她们也愿意跟别人同桌,因为跟自家人同桌她们不敢抢。”
风知意听得四处环顾了一下,还真的是这种情况,好些桌都是一些小女孩、或者小嫂子大媳妇同一桌。而那些男人家老爷们,为了面子上好看,自家人坐一桌。
风知意见此问,“那大锅饭是不是吃得很好啊?”
“你没听说吗?”大姑娘眼疾身快地拉着她捡了一处全是年轻小姑娘的桌旁,抢了最后两个座位坐下,晚来一步的两个嫂子悻悻地走了。
风知意在坐下之前,看凳子上有个小孩脚印,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块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才坐下问,“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