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佑楠这才回神来,望向妻子道:“倒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他造作胡来,不懂节制,亏了身子而已。”又问,“你今儿去侯府那边,碰到他了?他有没有为难于你?”
柳香摇头:“没有。”
赵佑楠已褪去了一身厚重外袍,只着一身明紫中衣。男人英俊伟岸,一身紫衣更添贵重。
他转身于榻前坐下后,方说:“这些日子就不要去侯府那边了,若和大嫂有话说,差人送了信过去,让她过来就是。”
柳香挨着他坐下道:“原也打算这几日不过去了的,马上又要参加复赛了,我总得潜心准备准备。”虽说她如今搬出来住了,平时也难能见到侯爷侯夫人那二人,但毕竟都是一家人,还没分家,且她也很关心大房那边,万一真让那侯夫人生得一男嗣,那凭侯爷对她的宠爱,大哥大嫂岂不是很惨。
柳香不免要关心问上几句:“我瞧大哥不是没有手腕的人,怎么眼睁睁看着那位侯夫人打自己的算计,却不出手加以阻拦呢?是大哥认为侯夫人根本生不出男婴来,还是说,就算她能生出来,她也休想抢得了世子之位?”
“又或者,大哥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世子之位。便是让出去,他也无所谓。”
柳香分析了几个原因,既像是说给身边的男人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因着与大嫂卢氏关系好,她也很疼明霞,所以,不免也要跟着担心大房一家来。
可赵佑楠这个时候,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并且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而想通了什么似的,蓦地一下腾的起身。
男人俊颜冷沉,那双黑黝黝的眸子更是藏着深沉的秘密般,不容人窥探。他似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时陷入了沉思中,于屋内来回慢悠悠不停走动。
最后似是理顺了所有的思绪,他则一脸严肃的急色对妻子道:“你在家带儿子先睡,我有事先出门一趟。”一边急忙忙说,一边则已经够了衣架上衣袍来穿。
柳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帮他穿衣一边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佑楠道:“暂时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回来再说。”
柳香见如此,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而赵佑楠出了将军府后,直接纵马飞驰着往赵侯府去。但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只将马拴在一个角落,他则是纵身一跃,踢着墙借力,直接□□入内。
赵侯府虽是一等军侯府,府内护卫森严。但于赵佑楠这等身手的人来说,这点护卫根本难不住他。
他在侯府内飞檐走壁,一路往紫玉阁书房去,都没任何人觉察出有异样来。
而此刻,赵佑樾人就在书房。整个侯府各处都熄了灯,只他这处还亮着,赵佑楠凭功夫身手直接停在了他书房大门口外。
除了守候在门外的赵佑樾最贴身的心腹外,压根没人发现赵佑楠。
而赵佑樾也是自小习武的,虽说已多年从文,但他警觉性和身手也一点没差。早在赵佑楠进了紫玉阁后,他就有所察觉了。
不过,赵佑樾似是能猜到弟弟此趟为何而来一样,一点都不好奇。知道他人已经到了门外,他依旧稳坐如钟,依旧能静心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而门外,赵佑樾的心腹见是二爷,忙上前来请安问:“这么晚了,二爷此番这般过来,可是寻大爷有何要事商谈?”
赵佑楠则直接冲书房里的人说:“大哥既然知道我已经来了,为何不说话?”
书房内,这才传来一道依旧温润澄澈的男声:“魏青,让二弟进来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加更章,晚上9点正常更新哈~
另外剧透一下,剧情转折点要来了,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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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
赵佑楠拾阶而上, 伸手推门入书房时,偌大书房内,厚实的红木书案后面, 一袭素色锦缎的男子正伏案办公。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后,男子才暂时丢下手中工作,于书案后面抬眸朝门边望去。
赵佑樾既猜得到弟弟此番为何而来,他自能泰然处之。不论此刻正朝他这边走来的弟弟脸上有多愤怒,他的心都不会为此有丝毫的动摇。
事情既是他做的, 他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从没想过要逃避自己的责任,所以, 二弟既是来算账的,他也会一一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之所以到了此刻还能心智稳如泰山,不过就是因为一点, 哪怕是弟弟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他俨然想阻止也是无能为力了。
那些人是他们兄弟共同的敌人, 是手刃母亲的凶手。虽然他报复的手段并不光明,可只要能让这些残害了母亲的人得以正法,他便无所谓。
正义是什么?
正义就是他母亲什么错也没有, 却落得个一根白绫吊死的下场。正义就是,小郑氏偷-情姐夫, 却可以得到圣上赐婚, 过了十多年幸福安稳的日子。
正义就是二弟一次次为母亲鸣不平, 却换来父亲一顿顿的鞭打。正义是,他们赵家一门忠贤,却得圣上忌惮,二弟需要藏拙方能自保几分。
若正义是这样的正义, 他宁可不要。
手段并不磊落又如何?目的不是达到了吗?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日后他入了十八层地狱,也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赵佑楠见兄长见到自己后是这样的表情神色,他心中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小郑氏之所以这般急切的求得一子,是他故意言语引诱的。小郑氏求来的所谓能一举得男嗣的偏方,也是他暗中安排的,而那喂给父亲喝的偏方中,有能令人慢慢中毒的药。
而父亲之所以不过月余时间就憔悴得不像人样,不是因为行房不懂节制,只是因为喝了药的缘故。若他所猜没错的话,父亲怕是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了。
而烈英侯府侯爷的死,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到时候,只需要稍稍查一下,就会查到小郑氏母女二人身上。小郑氏被扣上亲手毒杀夫君之罪名后,大哥必会一纸诉状将她告去京兆府衙门,到时候,小郑氏母女必须一命偿一命,活不了。
她们母女被收押,荥阳郑氏二房一脉是会搭救还是会放弃二人不好说。但,赵氏宗族这边,是势必会从之前的持中立态度而渐渐靠向他们兄弟二人这边的。
兄长这一招的确是好计策,既报了母仇,又离间了敌军,彻底收了赵氏宗族的心,可谓是一石二鸟。
“兄长在谋划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赵佑楠静默过后,开口问出口的第一句,就是这句。
兄弟二人此刻面对面而立,一挺拓如雪松,一俊雅如秀竹,一个面沉如黑石,一个则淡然若秋风。赵佑樾听到弟弟的质问后,轻挑了下眉问:“与你商量的话,你会如何做?”
赵佑楠自小长在祖父身边,因容貌更似祖父,十分得老侯爷喜爱。由老侯爷手把手教导,初长成后,性子也是越发和老侯爷一模一样。
他行事光明磊落,便是嫉恶如仇,他也会以正常手段寻仇。
他心中自有自己的道义在。
母亲死后,他有无数次想过要手持砍刀冲去父亲面前将他们夫妻二人手刃,但每回念及孝道,想起祖母来,便又放弃了。在他心中,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在,轻易越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比如“孝父”,比如“忠君”。他虽不会真的去孝敬父亲,去忠心君王,但以他受到的教育,他也做不到真的杀父弑君。
若兄长在谋划前,真和他商量的话,他怕是会劝他另寻报仇之路。
兄长正是看透了他,所以才这般一直瞒着的。
面对兄长这个问题,赵佑楠心中有答案,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赵佑樾率先挪动身子往一旁炕上坐去,随口一提般问:“你是如何发觉的?”
赵佑楠此刻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今儿一朝看穿了兄长的心计,其心计竟是藏得这般深,显然与平时温润如玉的兄长判若两人,他一时还有些未缓过神来。
麻木的也坐过去后,赵佑楠说:“只是突然觉得有问题。”又问,“小郑氏之前的两胎,也是你动的手脚?”
事到如今,赵佑樾也没有继续瞒着弟弟的道理了。
他道歉说:“对不起,二郎,是我害你挨了几顿鞭打。事成之后,你若想讨回,我绝无话可说。”
赵佑楠却摇了摇头。
几顿鞭打,他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让他难以相信的是,从那么早开始,兄长竟然就已经开始在筹划这一切了。而且,他也成了他偌大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赵佑楠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他缓缓抬眸朝坐于对面的兄长望去,一字一句清晰问:“杀了侯爷,陷害了侯夫人,离间了李家和郑氏右军,兄长顺利继承烈英侯府……那之后呢?”
他虽不喜诡谲算计,暗中出刀子伤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些。
到底也是战场沉浮了十年的人,什么样的阴谋算计没遇到过?兄长这一步,想来不过才是个开始而已。
赵佑樾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那一年,中秋宫宴上,母亲和众外命妇一样,受皇后娘娘所邀请,入宫赴宴。当年,小郑氏随其母入宫走亲戚,寄住在府上。母亲身为长姐,自是对其疼爱有加,如母如姐。小郑氏眼高手低,到了十七岁还没定下一门满意亲事来,她母亲领她入京来投奔母亲,不过就是希望母亲可以从中帮忙,替她在京中寻一门好姻缘的。”
“母亲心里一直牢记着这些,想着要给她娘家的小堂妹觅个良缘。所以,像这种中秋宫宴可以遇到名门公子的好机会,母亲自然会为小郑氏争取。”
“只是母亲怎么都没想到,小郑氏心大,她要的,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名门贵公子。当年父亲刚刚袭爵不久,何等风光威武,且他那时也才不惑之年,正是盛年。小郑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偏这份心思被宫里的人看出来了,所以才有当年宫闱私-通的那一幕。”
赵佑樾回忆着往事,面渐露狰狞之色,似是又到了那一天一样。
“其实他们于灌木丛中行苟且之时,我当时恰巧路过,看到了。我从没见过那等恶心之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两个人,就像是两个发了情在□□的畜生。”
说到这里,赵佑樾渐渐攥紧了拳头。拳头死死捏住,掐得指尖泛红,手面青筋暴露。而他此刻,整个人也在颤抖,额上渐渐沁出汗珠来。
赵佑楠本是在凝神倾听的,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忙起身过去:“大哥。”
赵佑樾却朝他摆摆手,忍着恶心依旧说:“无碍。”可才虚弱吐出这俩字后,他人整个就打起摆子来。赵佑楠忙喊了外面魏青进来。
魏青见状,则说:“二爷请扶大爷平躺下来吧,再喂点热水喝下,缓一缓就好。”
赵佑楠依言照做,扶着兄长躺下,替他盖好被子,又给他喂了热水喝。等见兄长渐渐呼吸平稳下来,且慢慢昏睡过去后,赵佑楠则问魏青这是怎么回事。
魏青说:“大爷这病有好些年了,从先夫人死后开始,大爷就时不时会这样。只是,大爷怕你们担心,一直不让属下说。”
赵佑楠也没再问什么,他自己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静坐于榻边,望着兄长略显苍白的脸,他忽然觉得,比起兄长所付出的一切来,他这些年来的小打小闹,又算得什么?
赵佑楠一直陪着兄长,直到快早朝前才离开。他回去后没回后院,只在前院换了朝服后,直接就打马进宫去了。
柳香却在担心丈夫,一夜都没怎么睡得着。直到天擦亮时,前院侍奉的人过来说二爷已经回府,且换了朝服后直接上朝去了后,柳香这才稍稍安心些。
昨儿他走得匆忙,像是出了什么事。且之后一夜未归,她没有他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若真是出了事,她都不知道该要去哪里寻他去,所以,不免就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现在听说他人已经回来过了后,柳香心安后,便阖上双眼打算眯会儿养养精神再起的。结果谁知,这一闭眼再一睁眼,醒来时已经快午时了。
柳香吓得惊坐起。
忙唤了外间伺候的丫鬟进来,柳香一边穿衣洗漱一边问:“爷回来了吗?”
春铃说:“二爷已经回来了,下朝后有来看过奶奶。只是见奶奶还睡着,就没打搅。这会儿,好像又出门去了。”
柳香说:“你该叫醒我的。”不过想了想又觉得,现在再谈这个,也没什么必要,所以,就问,“二爷回来后,有没有说又去哪里了?”
春铃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二爷没说。”
等晚上赵佑楠回来,柳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佑楠却寻了个别的借口应付了过去,有关真相,他只字未提。不是他有心要故意瞒着妻子,只是,若让妻子知道真相后,怕她会承受不住。
若知道她一定会担心害怕,那又何必再告诉她呢?
柳香倒还挺单纯的,或者说,她如今是打从心底深信了这个男人的。所以,不论他对自己说什么,只要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她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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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复赛,对柳香来说,进展得十分顺利。
每五年一次的木工选拔赛,每次只有三个名额,柳香占了一个。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她便是要入木林院的人了。从此以后,她也是吃皇粮拿朝廷俸禄替朝廷办事的人。
可能结果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吧,所以在张贴出来的皇榜中看到自己名字时,柳香虽很高兴,但却并没有那种意外之喜。
隔日,宫里便就有圣旨下到了大将军府来,随同圣旨一道来的,还有一身绿色官袍。
柳香品级很低,每日自然是不需要上朝的。不过是每日要去木林院里点卯,然后跟着里面的人一起给皇家做事。
数十年选拔下来,木林院里也有女官。只不过,和柳香差不多同龄的,只有一个。她是五年前的那次选进来的,如今还不到三十岁。另外仅有的几位女官,年纪最大的,也得是柳香祖母辈的了,最小的,差不多也有近四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