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厚着脸皮往京里跑过几回,可人家虽说是好饭好菜的招待了,但提到好处,那压根是一点没有的。来来回回的跑了几趟,不说要些银子要些铺面地契了,不仅什么都没有,往返路费倒搭进去不少。
想想都恨的。
但姚氏文氏知道根源在哪儿,她们吃过一回亏,所以如今长了记性,不论人家再怎么冷脸对她们,她们都笑意盈盈回应过去。
总之这层关系,定是不能再恶化下去的,定要好好维系住才行。
两房好几口人平时住一起,争吵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在拉拢奉承小姑这件事上,姚氏文氏妯娌二人从来都是意见一致的。
几个人分派了一下任务,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买酒的买酒,一时都忙开了。
而此刻大厅内,柳香因心中着急,所以脸色并不好看。她旁边,柳老太太脸色比她有过之无不及。
赵佑楠安慰祖孙二人说:“两位舅兄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似是的确不知道那些书的下落。如此一来的话,那么情况只有两种。”
“哪两种?”祖孙二人异口同声。
可能几个人中,赵佑楠是对那些书最不感兴趣的一个吧,虽也急妻子所急,也怕柳家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不过,与这些比起来,他还是更希望妻子能够开开心心的。
所以,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赵佑楠则笑道:“你们别急,且听我说。”他继续分析给祖孙二人听,“一种是,老太爷知道那些书的重要性,怕他去世后会引来多人争抢,所以,提前藏起来了。还有一种则是,有知道了那些书重要性的外人,趁着老太爷病危之际潜入到你们家,把那些书偷走了。”
“第二种不太可能。”柳老太太说,“老太爷生前最是宝贝他那些书,临终前都记挂着。那书房的钥匙,一直都在他手上攥着的,直到弥留之际,最后一口气快要没有的时候,才亲自当着全家人的面交到了香儿手上。”
“我们柳家虽然小门小户,但老太爷生前最擅的就是奇门暗术。他的那间书房,若无他贴身佩戴的钥匙去开的话,谁若敢硬闯,里面都是有暗器机关在的,进得去,也难出得来。”
赵佑楠凝神静思,闻声后点了点头:“那便只有第一种可能。”说着,他目光挪动,移至一旁妻子面上去,意有所指说,“或许,他老人家一早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防谁。”
柳香一惊,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来。
“衡阳王殿下?”她错愕的问。
但表情虽是错愕,其实心中已经笃定了。
有关衡阳王就是林衡一事,柳香一直都没和娘家人说。所以,柳老太太骤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吃惊问:“衡阳王怎么了?”
衡阳王当初虽有去过大将军府几回探望过大长公主殿下,不过,似乎他是算着时间去的。反正每回他去的时候,柳家人都不在。
所以,到现在,柳老太太和柳家夫妇都没见过衡阳王,更不知道他原就是七年前的那个林衡林公子。
到了这一步,柳香则把实情如实相告。老人家听后,一脸的不可置信。
缓了良久,才渐渐平息掉内心的各种情绪,然后望向孙女问:“你一早便知,怎么不告诉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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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香不告诉娘家人这件事,是做过深思熟虑的。一来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也都各自嫁娶,再揪着过去不放,似乎很没必要。
二则是,衡阳王身份尊贵,同当时的林衡林公子身份悬殊十分大。当时又没发生什么事情,若真无故说起这件事来,肯定是要害几位长辈担心的。
实在没必要得很。
柳香说:“原也不过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旧识而已,且他当时都不告而别了。如今就算重逢,也没什么必要再提起过去。”
老太太不由朝一旁孙女婿那瞥去一眼,倒真怕为了当年那件事会影响到他们小两口感情的,于是老太太也说:“是,你说的对。他当年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化名林衡拜师在你祖父名下,本就是骗了我们的。之后又突然不告而别,连声招呼都没有,想也是并没把我们放在心上。如今再遇,权当陌生人就得了,实在没必要再提他。”
赵佑楠当然听得出老太太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怕因这个衡阳王,而导致他们夫妻感情不睦。
赵佑楠笑着道:“这件事我一早就知情,香儿没瞒我。”
柳老太太则说:“当年香儿还小,我记得那年她不过才十三。还是个半大的娃子,什么都不懂。也是她父母觉得那位林公子不错,自己给做的主。”
“我知道。”赵佑楠冲老人家点点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会为了这点事就和香儿闹不开心,还请祖母放心。”
柳老太太如今对赵佑楠这个孙女婿那是一百个的满意,觉得他什么都好,简直挑不出一点错处来。这孩子有本事有能耐不说,难得心胸也宽广,凡事都把他媳妇放心上,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香儿这辈子能和他一起走过,的确是香儿的福分,也是他们柳家的福分。
有关衡阳王的事,大家都点到为止了。吃完晚饭后,各自先回去歇下了,一时也没再提那些书的事。
老太太歇在上房东屋,柳香出嫁前的闺房是连在上房旁边的一间耳房。姑娘家一个人住还好,但若是夫妻二人一起住,未免就显小了。
老太太做主,要他们去上房西屋他们父母的那间房住。但赵佑楠没肯,说就歇在耳房就好。
柳香见状,便就依着丈夫了。
耳房是正屋旁边的小屋子,正屋左右两侧各有两间耳房,总共四间。柳香出嫁前,住在东边这两间,一间是闺房,一间则收拾做了木工房。弟弟柳兴住在西边两间,一间当卧房,另外一间则是书房。
当时两位兄长都成亲了,所以,他们分别分走了东厢和西厢两排屋子。当时分家时,祖母也说过,县里这处宅子,东厢西厢各归大房二房所有,但几位老人家都跟着三房,所以,日后正屋及西边的两间耳房都是三房的。
而正屋西边的这两间,是柳香的。
柳家的这栋宅子虽不算大,但房间还挺多。前面有倒座房,后排还有一排后罩房,包括东西厢房正屋两侧,也有耳房。
因房屋多,还算够住,且后来又得知小姑嫁的好,所以大房二房夫妻并不敢贪图便宜。这一年多来,不但没敢霸占三房的和小姑的屋子,竟还时常去归置归置打扫打扫。
所以,便是久没住的屋子,也挺干净。
姚氏抱着几床薄褥子过来,明显有巴结讨好的意思,她一进门就对柳香夫妻说:“放心在这里住,屋子我都时常有打扫的,干净着呢。虽说天气热了,但夜间还有些凉,这褥子前几日刚晒过,我给你们铺上。”
“多谢大嫂。”柳香虽心中对兄嫂有成见,觉得他们当年够绝情,对自己绝情也就算了,竟连父母都不想管,所以,这个坎儿柳香心中一直过不去,也从未想过要去原谅他们。
不过,如今回来,既是麻烦了他们几个,一句“谢谢”和几样谢礼还是有的。
柳香没让姚氏亲自铺床,只说一会儿自己来。
姚氏身边跟着女儿雪姐儿,久没见姑姑了,还有些怕生,只敢躲在母亲身后。
柳香朝她招了招手,从包袱中拿了对白玉耳坠来,蹲在她跟前递过去:“喜不喜欢?”
“哇。”是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尤其是这种精巧的上等货。
雪姐儿也有六岁多了,知道要什么。双眼瞪圆看着姑姑手上的漂亮坠子,忙点头:“喜欢,可喜欢了。姑姑,这耳坠子真好看,我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姑姑给你戴上。”柳家的姑娘打小就都穿了耳洞,柳香正是知道,这才准备这份礼物的。
雪姐儿戴上后,高高兴兴爬去姑姑屋里的梳妆镜前照镜子去了。
姚氏眼里都泛光,她是识货的,知道那对耳坠子不便宜。
“倒是让小妹破费了。”姚氏说,“这值不少银子吧,她一个孩子,戴这个可惜了。”
柳香只道:“她喜欢就好。”
姚氏忙高兴拉女儿到身边来,也很识趣的告辞说:“时辰不早了,那你们早点歇下吧,我们先走。”又问,“明儿早上想吃什么不?我记得你喜欢吃西街的那家汤汁馄饨,我让你大哥明儿一早去给你买。”
柳香并不想麻烦他们太多,忙拒绝了说:“不必了。随便吃点什么都行。”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来,递过去,“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我先把伙食费付给你。”
姚氏一边说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一边倒是很不客气的收下了银子。
赵佑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倒也不说话,只是笑。等姚氏母女走后,他这才说:“这几日赶路你也累了,早点歇下。”
柳香却一扫方才的端肃,此刻颇有些孩子气的冲丈夫扬眉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对着他开始数数:“一、二……”
赵佑楠不知她这是做什么,浓眉扬了扬,正好奇要问,就又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小妹,你们睡了吗?”是二嫂文氏的声音。
柳香说:“我就知道,大嫂刚走,二嫂就得来。”说着,转身去开门。
果不出柳香所料,文氏手里也牵了个女娃娃过来,她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包东西。
“这是驱蚊的香,傍晚时候特意去给你们买的。”文氏说,“虽说你这屋子我一直都有打扫,但总归是太久没住过了。如今又到了夏日,蚊虫多些,总是在所难免。”
柳香笑着和她道谢:“多谢二嫂。”然后收下了东西,又同样去拿了一对玉坠子和一块银子来,“这是给霜姐儿的礼物,这块银子,则是多谢二嫂给我买了这驱蚊的香料了。”
“嗨,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文氏一脸乐开了花的表情,忙把礼物全接过去,“我就是过来给你们送这些驱蚊香料的,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睡。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说。”然后又让自己女儿和姑姑说再见。
小女娃才会说话,奶声奶气的和柳香挥手道别,柳香俯身抱了抱她。
见文氏母女也走了后,赵佑楠则问妻子:“你二位兄长不会也要来吧?”
柳香实在也有些累,挨着桌子坐了下去,摇头说:“不会了。”
这一路上,妻子都是和老太太呆在一起,连晚上歇在客栈睡觉时,都是她和老人家一间屋子睡的。所以,夫妻二人倒有几日没有同屋说话过了。
赵佑楠心里还记着她为他去探病阮姑娘的事生气,于是就好好和她解释说:“我和她怎么可能?不过就是因着她兄长临终前所托,她病了我去看了看而已。我和她能有什么,只是看在她兄长面子上。你要是不喜欢,下回我再不去就是了。”
柳香就是气,但也不仅仅是气这个阮姑娘,她气的可多了。
从前不在意,可她如今就是在意他的过去了。
她知道他曾是青楼楚馆里的常客,曾为不少女子一掷千金过。虽然他说他和那些女子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大多时候只是听她们弹奏曲子或者看她们跳舞而已,但柳香只要想到他可能搂过抱过那些女子的画面,她就受不了了。
她信他可能真不是那种会真刀实枪乱来的人,可既然是逢场作戏,总不会连个手都不曾拉过吧?
何况,那些青楼里的女子,从小受过的于才艺方面的教育并不比一些大家闺秀的少。他虽是武将,但却是个极有才华之人,他也是个风雅之人的,寻一二个灵魂上的伴侣,总是有过的吧?
她现在就想要他的身,要他的心,要他未来的全部,也要他的过去。
可能静下来细想想,确也是自己有些胡闹了。但没办法,她就是想闹。
于是柳香对他说:“如果当初不是阴差阳错的被算计,我失身于你,你肯定也不会对我说要负责的话。后来若不是我怀了身孕,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你会坚定的要带我走吗?我记得,你当时是打算放弃了的。”
“如果我并没有怀孕的话,你当时会娶谁?而如果你当时娶了别人,想来如今和她也是夫妻恩爱,情深意重。所以,其实我们之间的这些,都只是偶然而已。当时若彼此皆错过一步,就不是今天这样了。”
其实如今再回头去谈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些问题也的确是横亘在中间的,她就觉得他当初是要放弃了去选别人迎娶的。
虽然当初坚持不肯嫁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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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
柳香就是觉得, 可能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缘分,是缘分把他们推到一起又再捆绑到一起的。她总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可替代品,若当时被云芝算计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那么如今和他夫妻恩爱感情甚笃的,就是另外一个女子了。
感情这种事,若只靠缘分维系的话,又怎么能长久呢?今儿是和她有缘,但若哪日缘分尽了, 岂不是要彼此各奔东西了?
缘分这种东西固然很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唯一能够支撑着感情继续走下去的, 只有彼此灵魂上的投契,他们之间除了有□□上切磋的快感外,除了有什么所谓的缘分外, 除了有一个孩子外, 也该再有点别的东西在的。
他们之间缺的, 其实是更深层次上的, 精神上的交流。
是那种,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另外一个就能知道他/她要说什么, 在想什么的默契。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不通文墨, 不懂诗词歌舞, 她根本走不进他的世界去。
她当然也有想过为了他现在开始下苦功多读书, 但其实念书是看天赋的,她的天赋不在这儿,下再多功夫也是白折腾。再则,她如今也有自己的仕途要挣, 她也并不清闲,每日做好本职工作后,早没心情再去学点别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