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拿起桌上的单子,细细看着,看完之后沉吟片刻,吩咐道:“挑选伯侯此事不急,当务之急,是我认女的加亲宴,宴客名单要细细审查,绝对不能坏了我的宴。虽说病了一场,但重得一女,还有了如此出色的女婿与小孙女,于我来说,喜不胜收。”
“水芹这丫头什么都不在意,憨直得很,那就让我来为她铺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
特级金手指:老夫人
想在四十五万字内完结,我可以做到吗QAQ
第一百三十章
“陛下, 下官有事请奏。”
“准奏。”
“三殿下与前任郭侯交往亲密,据下官调查,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一事, 三殿下也有参与……”
十二月初一的朝会,殿内殿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京官,大皇子、五皇子与六皇子党果然就选择在这个参三皇子。
不过两刻钟, 密密麻麻的折子就像飞似的像皇帝飞去,乍一听,还以为三皇子是做了有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立马凌迟才能解恨。
皇帝的脸色渐渐冷漠起来,他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 手段胆识狠厉都有, 可以说是独揽大权, 底下的大臣们皆识趣起来,渐渐闭上了嘴。
过了许久, 只听昌源帝带着不满冲三皇子问:“皇儿,确有此事?”
三皇子满头大汗, 但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知晓父皇定舍不得严惩自己,镇定大过慌乱, 义正言辞道:“父皇,您还不知道儿子嘛,我只是被那个郭报给迷惑了而已, 谁知道他在背后干的是这种勾当。”
这是要把罪名全推给郭报了。
昌源帝冷哼一声,他对儿子清楚得很,大恶是绝对没有的,但那心却是够大。
“那汉州卢家仗着你的名头强抢民女, 践踏民命,难不成也是郭报做的!”他一甩奏折,狠狠打在他肩上,三皇子拿起一看,脸顿时白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昌源帝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你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朕的吩咐,不得出府!”这是撸了他在礼部的官职。
三皇子的汗随着起身滴落,低下头不敢做声,归了位。
三皇子看着可怜,昌源帝看着严厉,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做做表面功夫罢了,虽说这事不是三皇子做的,但也是他驭下不严,汉州因此丧命的百姓少说都有几十,可三皇子却只是禁足而已,百姓们只能这么白白受冤了。
这就是皇权的世界,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君要宠你,你怎么都死不了。
“老二,汉州的事就交给你,失去亲人的百姓由你安抚,这事你若是做不好,户部你也不用去了!”
二皇子连忙领命,但心中却十分愤懑,甚至咬牙切齿。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三弟闯了祸,都要他擦屁股,然而他什么好都得不到,反而惹得一身骚。
但皇帝要他与三弟交好,为三弟做事,作为人子、臣子,他不得不听从。
可是,真是不甘心啊……明明他们都是他的儿子,不是吗?
本以为今日风波就会这么过去了,谁知有人出来参了大皇子一本,说他不重礼仪,不敬尊卑,大皇子常年在外打仗,手握兵权,这些参折只是毛毛雨,皇帝也只口头上说了他两句,就轻拿轻放了。
之后又有人参赵家大爷行事不拘,作为刑部左侍郎下手太过狠辣,往往事还没个准头就把人打的遍体鳞伤,这是屈打成招。
赵家追随五皇子,这就相当于在参五皇子了。殿内当即就有许多官员跪下有理有据地反驳,显然是知晓了今日会有这么一出,最后五皇子也出面求了情。
但饶是他们说尽了理,昌源帝也只淡淡听着,最后将赵家大爷贬为了刑部郎中,一下子从正二品降为了正五品,不可谓不狠辣。
最后,他还面无表情地警告了句:“下不为例。”
五皇子当即白了脸。
这一场朝会让许晏清即使在殿外,也大开了眼界。
他想到赵生煦从前说的赵家往事,又想到他这几月间了解的赵家,若有所思,一下朝,就主动去找了五皇子。
赵家对五皇子确实忠心耿耿,但他们的忠心是建立在五皇子最终能取得皇位,顺利登帝上,故而为了扫除障碍,一旦他们抓到什么把柄,就绝不会放手,让其他派系的官员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对自己派系的官员,他们手头别提有多松,同样是犯了亲眷伤人罪,其他派系少不了一顿板子、大把银钱,甚至还要参他官位。但自己派系的别说是打了,牢狱也要蹲最好的,顿顿大鱼大肉,哪有坐牢的样子。
他们的做法太过,今日这出要不是皇帝授意,绝不会闹如此之大,皇上是在明明确确表达自己不喜的态度。
许晏清劝五皇子:“殿下,陛下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我在翰林院多月,查看了陛下这么多年来的卷宗,陛下是个就事论事,实事求是的人。若是我们对所有官员一视同仁,就算赵郎中行事多有不羁,那陛下也不会驳您这个面。问题就在于,我们行事太过偏颇,虽说朝中分多派,但归根结底,都是陛下的人,轮不到我们自作主张。”
五皇子自然是知道,但他内心不忿:“三哥纵容亲眷杀了这么多人,也就是关个禁闭而已,等过两个月就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而赵郎中只是做该做的事,打该打的人而已,连人命都没有闹出来……”
许晏清垂眼,等五皇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将心中的愤懑全部说出来,他才开口:“敢问殿下,您觉得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五皇子一愣,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许晏清道:“陛下登基二十多载,俯瞰万物,睥睨千古,内政修明,法纪严肃,整个朝堂被他牢牢握在手中,除了大殿下十多年前就征战沙场,其余二殿下、三殿下,包括您,都是近两年才让你们进入朝堂,殿下,您有想过为什么吗?”
二皇子已经三十二岁,三皇子二十九岁,他二十五岁,差距不小,按理说应该一个个进,可是昌源帝却让他们同一年参政,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五皇子想着,眼眸渐渐深了。
其一,父皇已经五十五了,身体每况愈下,他从前精力充沛,一直防着年纪渐大的儿子们,现今恐怕在走下坡路了,也是该选储君的时候,故而陆续给他们派事,让他们熟悉政务。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朝中分派系,他一个权势大过天的皇帝却不管不顾,因为这也是他想要的。
其二,父皇心中早已有心仪对象。
明明四哥也到了年纪,可父皇却并不派事,恐怕就是觉得四哥太过温和无能,直接放弃了他。至于六弟,已经二十二岁,虽然也到了年纪,但他外家太过昌盛,加上性情执拗,不喜朝事,看起来不像是当皇帝的料子,父皇估计在观摩。
还有一点就是,让他们同时进入朝堂,大家至少是在同一个起点斗争,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公平。
只是,说到底还是不公平的。
大哥如今手握兵权,在朝威严甚重。三哥与其母贵妃得父皇喜爱,外家一升再升,算是新贵。他乃先皇后所生,天生就占了嫡位,加上外家也算有几分势力,刚入朝就有多人投奔。
只有二哥,母亲出生平平,宫女上位,又不受宠,年纪还大,几乎是没有任何优势,如果非得说出一个优势,那就是心计极重,三哥与他交好,恐怕是被蒙在鼓里。
似乎有许多迷雾被一一拨开,五皇子的眼前清晰起来。
“殿下,”许晏清轻声道,“这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之中,您觉得三殿下受宠,心中不甘,这是人之常情,但您要知道,对于一个明君来说,宠是有限度的,做一个受宠的皇子,不如做一个孝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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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早在做这些事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故而贬官也只是让府中稍稍沉寂了片刻,毕竟赵老爷还在都察院左都御史(从一品)的位置上,赵家有人顶着,不虚。
但让他们惊怒的是,五皇子竟传来口讯,警告了他们一番,日后不准再如此行事,要不然他也保不住他们。
待传讯的小太监走后,赵老爷眯着眼,满是皱纹的脸皮微微抖动,片刻后才呼出口气:“五殿下……终究还是太嫩了。”
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不就一贬官,这就吓着他了。
还是说有人在挑拨他们关系?
赵老爷冲一人吩咐:“去查查,殿下今日见了何人。”
赵大爷站在一边,琢磨道:“爹,您看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做?”
“啪,”赵老爷狠狠拍了下桌子,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还好意思问我?都几十岁的人了,做事一点都不妥帖!”
万幸正厅里没几个人,赵大爷已经四十多岁,还被爹当着面这么说,有些下不来台,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
赵老爷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既然已经选择了主,必然不能二改,但我们赵家只能成,不容败。你给你二弟写一封信,把他叫回来。”
赵大爷立马如释重负,赶忙退下了。
他走后,赵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大蠢直,老三废物,老四无能,老五笨拙,也就老二像我多一些。这让我怎么放心把一大家子交于老大手上哦……”
心腹连忙恭维:“老爷,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少爷明明是英武,再加上二少爷的聪明才智,还有小少爷们的机灵睿智,赵府定然昌荣千年。”
“千年,嗤……”赵老爷摇摇头,“也就你会说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请老夫人安!”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就是老夫人的义女吧, 相貌端正,气质如兰,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加亲宴那日, 东区的夫人小姐来了大半,幸亏郭伯府园子占地足有两个院子大,要不然还真坐不下。
郭老夫人对前郭侯突如其来的一手, 让整个东区都沸腾了,知道郭老夫人现在得圣心,无论有没有心思, 至少面上都是一派真诚的祝福。
但有一人,自见到水芹后, 整个人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久久不能回神。
“二嫂, 你又不听我讲话!”
被一声略带气愤的喊叫勉强拉回神,尤洁勉强笑了笑, 却再提不起心思哄身旁的小姑子,小姑子见此, 愤愤跺脚,找好友去了。
张家在场排不上什么号,位置在很靠后, 尤洁却穿过重重人群,努力打量着那郭老夫人身边的女子,心中无比惊疑。
不会吧?或许只是长得像, 那村妇明明就该是一低贱到泥土里去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郭老夫人的义女呢?
郭老夫人是谁啊,她可是正一品国夫人,皇上尊敬的长辈!
她死死盯着那美貌妇人, 等到人家似有所感,往这边看来时,慌忙拿起帕子遮了遮脸。
她紧抿着唇,眉头微皱,过了许久,仿佛是说服了自己,缓缓拿起茶杯——那种荒唐事必然不会出现的,细看,虽说相貌与记忆中有几分相似,但天下相似的人何其多,眼前这位义女一袭烟罗紫袄裙,紫色衬的她冰肌玉肤,贵气逼人,怎么会是那乡村野妇呢?
谁知,就在她使劲将两人拉开区别时,宴席正式开始,郭老夫人拉着水芹的手,满是喜悦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义女,水芹,虽名义上为义女,但她就跟我的亲女一般……”
水芹,这名字如雷贯耳。
尤洁当年被拒绝时,心怀不甘,特意让人去调查了这女子,蒋水芹三个字,让她整整念叨了足有好几月。
即使隔了八年,尤洁仍然记得那种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右上煎的焦灼痛苦滋味,一想到风光霁月的许晏清被此等村妇拥有,且那村妇还得了一副好相貌与好名声,她就崩溃难忍。
“哐当——”一声脆响吸引了众人目光,尤洁手中已然空空,她下意识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僵硬。
“啊,我家二媳妇身体不适,见笑了见笑了。”张家夫人连忙补救,等众人眼光移开,皱眉小声训道:“你做什么!你若是敢在今天给我丢脸,回去后就吃住在祠堂,不用回你院子了!”
尤洁应着,眼睛却盯着水芹,两人视线有一瞬间的交集,但很快,水芹便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视线。
她这是装作不认识自己吗!
尤洁又惊又怒,继而冷笑一声,心中那股难受的情绪翻江倒海,搅的她难以平静。
恐怕是当了郭老夫人的义女,傲起来了吧,这种人,何德何能!
许晏清、蒋水芹……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能过上好日子,而她,明明爹曾是许晏清的师父,博学多才,现今还是陛下最宠爱的三皇子羽翼,她却只能嫁给一个庶子,在嫡母手下艰难讨生,她不甘心!
这场宴会尤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一路出错,不是掉了筷子就是掉了菜,一直到离开郭伯府,回到张家,见到嫡母难看至极的脸色,她才惊醒。
“你这贱人!我就不该替鞍儿娉你,果然是小家小户,上不了台面!”嫡母持着身份,虽没动手,但口中却狂吐恶言,怒意之下,甚至还叫人要把尤洁关进祠堂。
但尤洁却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甩开婆子的手,第一次冲嫡母吼道:“就算我是小官之女又如何,我爹可是三殿下的亲信!”
“你、你、你还敢顶嘴……”嫡母气的翻白眼。
尤洁彻底撕破了脸,踢了一脚要来拿她的人,转身道:“小芙小莲,收拾东西,我要回娘家!”
在尤洁拿着行李坐上马车回家时,与水芹很聊得来的郭老夫人侄孙女魏若云冲她打小报告:“方才坐在最后一排左边的蓝衣女子你认识吗?她一直在盯着你瞧呢,而且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水芹回忆了一下,今日人实在是太多,除非是长得太有特色的,要不然其余人她一概没记住,于是茫然摇了摇头:“不认识吧。”
不过仔细想了想,宴中确实有一道奇怪的视线,水芹留了个心眼,打算等回去再找人打听。
魏若云嘟囔了两句,两人又很快聊起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