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被男人桎梏,她无处支撑,鼻尖直接撞在对方胸膛,疼得眼眶酸涩。
天知道她多努力才遏制住爆粗的冲动,攒着劲儿狠狠挣了挣,意料之内,以失败告终。
“你松手!”林未光抓狂,简直想拿头当武器撞他,“程靖森你干什么!”
说话时,她仰起脸来,冲他怒目而视,谁知恰逢程靖森颔首,彼此视线倏然交错。
而因这巧合,二人间的距离被缩短,近到已经越过礼貌界线,微妙至极。
林未光甚至能从男人眼底看到自己的身影。
她没料到会这样近,脑中满是空白,下意识屏住呼吸。
程靖森显然也怔了怔,眉眼异色只在转瞬间,他并未言语,只神情淡然望着她,情绪难辨。
场面僵持不下。
换作以往,林未光完全有信心凭现在姿势跟他理论,但自从昨晚发觉自己不对劲后,她就底气全无。
值得庆幸的是,她这次没再鬼使神差萌生出凑过去亲他的念头。
林未光想不通其中缘由,却更不愿轻易暴露自己的异样。
从极度不舒坦的状态下,她艰难地适应两秒,才抬声道:“你说说你!”
程靖森眉峰略抬,看她又要整哪出。
迎着他目光,林未光梗了梗,随后硬气地将他先前教训自己的话奉还:“哪有你这样对待小辈的,你这是为——为人长辈的样子吗?”
程靖森:“……”
他确信,她改口前想说的是为老不尊。
面对质问,程靖森气定神闲,摁着她的力道分毫不减,单手执信,指尖一勾一挑,便将信封打开。
至此,结合小孩儿的反应,他基本已经料定这是什么东西。
信纸展开,他随意扫过内容,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程靖森对这不感兴趣,没有看全,便重新折好收进信封,物归原主。
“我还当你藏了什么。”他打量她,眉眼几分促狭,“开学没一个月,你倒是混得不错。”
林未光发觉腕上力度有所松散,当即挣脱他禁锢,将东西拿回来,塞进书包。
闻言,她轻嗤一声,回话:“没办法,就是受欢迎。”
程靖森不置可否,也未针对此事表态,只道:“学业为重,别在这些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语气太平淡,全然一副长辈说教的做派,而且是散养式的,她听不听话他都无所谓。
林未光心底莫名有些不痛快。
她刚才之所以想将信封抢回,无非就是怕被误会,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乎,她急于撇清反成了笑话。
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林未光撇开脸,兀自压下古怪情绪,她向来不是喜欢憋着的人,既然心中不舒坦,就得换个法子抒发出来。
想罢,她没好气地开口:“行啊,我在学校跟人谈恋爱,你侄子或周无虞瞧见了,回头就该传你被戴绿帽。”
这答复的角度过于刁钻,程靖森难得无言,笑了声,“那我该谢你为我名声着想。”
“不用谢。”
林未光应得自然,拎着书包站起身,颔首同他对视:“毕竟是我拉你演的戏,总得负责到底。”
“再说了,小男生哪有你好?”她弯起眼,笑意冁然,“叔叔多疼我啊,给我钱花,还有求必应,我才舍不得把目光放到别人身上呢。”
这番话的确有些越界了。
程靖森眸色略沉,没什么情绪地看她。
“林未光。”他唤,“没大没小也该有个度。”
暗含警示。
林未光不予回应,恍若不知他言下之意,只是笑笑。
“长幼尊卑,您看我在乎过吗。”她说,“我只是陈述想法而已。”
这一记直球打得利索,说完,林未光便干脆利索地后退半步,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话题。
随意摆摆手,她朝卧室方向走去,语气懒怠:“时间不早了,叔叔,早点睡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影也逐渐隐匿于走廊。
她没有回头。
程靖森从始至终神色淡然,直到关门声响起,才几不可见地轻蹙起眉。
——他没有过应付小孩儿的经验。
但他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向嘉绪,一个有校园文男主标配的工具人。
林未光,一个随机放飞自我的直球选手。
程靖森,一个狗比。
第17章 17
翌日清早, 林未光到校比以往早了四十多分钟。
昨晚趁着情绪上头,对程靖森说出那么越界的话,她想起来就觉得头疼,结果一晚上都没睡好。
林未光虽属于容易事后后悔的类型, 却也从未过分意气用事, 偏偏在程靖森面前屡栽跟头, 实在不对劲。
为避开与某人打照面,她特意定了五点多的闹钟,艰难地从被窝爬出来,迅速洗漱利索换好校服,连早饭都没吃就拎着滑板溜出门。
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应淮对走读生开放校门的时间是六点半, 林未光来得早, 却也压根没打算走正常路子,直接从后墙翻了进去。
这个点儿正是食堂做到上菜的时候, 天色将亮未亮,操场有晨练的住校生慢跑,看台上还坐着几名用功背书的学生。
林未光觉得自己在这儿玩手机不太合适, 于是也从书包中拿出笔记,翻看起来。
消磨完时间, 从食堂吃过早饭,她回到班级时,已经有零星几名学生在了。
谢仃这个万年卡点大户竟然也在。
林未光觉得稀奇,拉开椅子坐下, “难得啊, 居然来得比我早,今天什么日子?”
她语气惊讶得夸张,好像是什么稀罕事, 谢仃示意门口:“你现在去买□□还不算晚。”
林未光怔愣少顷,被逗乐了:“话还是你会说。”
没再插科打诨,她边整理今天课程要用到的书本资料,边问:“对了,昨天晚自习你怎么没来?”
谢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语调漫不经心:“祭拜我爸去了。”
这小妮子总是语出惊人,林未光吓得书都没摞稳,撒了满桌。
若是旁人若无其事说出这种话,她肯定以为对方是在逞强,但是从谢仃口中出来的,她反而不敢确定。
林未光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没事,我还父母双亡呢。”
谢仃:“……”
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林未光一眼,“你安慰人的方式还挺别致。”
“我又没经验。”林未光清清嗓子,缓解尴尬,“比惨没意义,看开点。”
“我一直看得开。”
谢仃无谓道,替她将那些散落书籍规整好,推回她桌面:“人生就这么长,他们本就只能陪我走一段路,早晚离开都没什么差别。”
闻言,林未光心底微动,侧首看向她。
谢仃神情淡然,仍旧是那幅满不在乎懒散倦怠的模样,似乎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说。
林未光却觉得自己反被安慰到了。
家里遭遇变故前,她身边从不缺热闹,但真正遇险时却没人来关怀,那种无关世故与亲缘的暖意,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也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体会到来自他人的善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
“有时候我感觉你挺特立独行的。”林未光眨眨眼,“不过我就喜欢怪人,尤其你这种漂亮的。”
谢仃被她逗笑,佯装嫌弃地摆手:“得了,别腻歪我,学你的习吧。”
说着,她也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事,拿出速写本,戴好蓝牙耳机,将注意力放到笔尖上。
——如果说教师对艺考生总会宽松些,那谢仃就是被完全放养的那个。
因着好奇,林未光了解过内情。据说是谢仃在美术方面天赋异禀,又师出有名,因此早早保送国内一流艺术院校,拿的各大奖项也给应淮添了不少光。
虽然秉性有点难以捉摸,但相处起来还是不错的。
见她聚精会神,林未光便不再打扰,把桌面收拾利索,继续看先前在操场没背完的笔记。
晨读才刚刚开始,学生们陆续到齐,身为毕业班的自觉性都在,教室内很快便传来背诵声。
-
下午放学后,林未光踩着铃声来到教学楼一楼。
高三有三十五个班,前五个班为科技班,都是按年级名次排开的,里面的学生各个都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精英。
林未光以往都直接从天桥离校,还没来过这片区域,走廊堆着许多找老师问题的学生,整体氛围显然与普通班不同。
来到三班门口,正赶上他们班主任布置完任务离开,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商量去哪儿吃饭。
林未光怕自己认不出向嘉绪,便随便拦下一名男生,弯起眉眼对他笑笑:“你好,请问向嘉绪在班里吗?”
男生愣了愣,望着她耳廓有些泛红,轻咳两声,道:“在,我帮你去喊他。”
林未光道了声谢,目送他返回教室,走向某排座位,停在一人桌前。
从她的角度看,那人五官刚好被遮挡,只能依稀捕捉到晃过的洁白衣角,平整无暇。
不知男生跟他怎么说的,他起先怔神片刻,随后像是明白什么,站起身来。
两人视线于空中相接。
林未光轻眯起眼。
那是张很赏心悦目的脸,鼻梁挺直,唇线平缓,清爽利落的短发,校服也给他穿得别具一格。
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眉眼清俊疏离,淡得恰到好处,校园小言里的高岭之花不过如此。
好看。
林未光瞬间给这位故人下了定义。
她勾起唇角,眉梢轻扬,对他道:“好久不见。”
因为教学楼内太过嘈杂,所以二人便去了操场。
“没想到真的是你。”
向嘉绪从小卖铺买了瓶饮料,拧开后递给她:“那天体育课看见你,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林未光盘腿坐在草坪上,接过饮料,“我也没想到啊,最开始我都以为是重名,见着人才确定。”
向嘉绪在她身旁坐下,闻言,很轻地笑了笑,“说真的,我还以为你……”
话未出口,他便顿住,没再说下去。
林未光侧首看他,即使这么多年没见,却也并没有太多生疏。
或许因为向嘉绪从前便是这样温和的性子,如今相处起来,她仍旧自在。
“这不好好的么。”她耸肩,“当年变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想到。”
“你这几年下落不明,我父亲一直在找你。”向嘉绪道,“彬叔说你下落不明,最开始没几个人相信,但后来的确找不到你,也只能信了。”
林未光有些犹疑,不知该不该把现状告诉他,开口欲言又止。
虽是熟人,但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她也不知道向父如今是个什么态度。她打算重回林家的事,外人掺和的越少越好。
可不论如何,他们两家曾是世交关系,向父与她父亲曾经那样要好,或许真的有意帮扶。
似是明白林未光心中所想,向嘉绪沉吟片刻,正色道:“放心,当年叔叔出事后,你大伯上位太顺利,我父亲就明白事情不对。我了解的不多,但对我父亲的动作还是清楚的,他这些年自立门户,虽然疏远林家,却还是林氏的股东。”
听他这么解释,林未光才稍放下心来,点头:“抱歉,我现在处境尴尬,对谁都抱着点怀疑。”
向嘉绪轻轻摇首:“抱歉的是我才对,当年没能帮上忙,我和家里都很愧疚,好在你没事。”
说完,他不太确定地看向她,终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小男生似的问法有些可爱,林未光听得险些笑出声来,“现在挺好,不愁吃不愁穿,以前是不怎么好……但都过去了,你也知道我这性子,不会让自己吃太多亏。”
“三个多月前,我爸的朋友找到了我,把我带回A市。”她说,“算是半个资助人?他答应培养我直到有能力独自生活,对我的确不错。”
“你来应淮,就是他安排的?”
“嗯,挺有能耐一人。”
向嘉绪面露讶异。
这已经不是“挺有能耐”的范畴,即便是他父亲,也不见得能将此事安排得如此轻松。
思忖数秒,他还是决定问:“是谁啊?”
林未光没立刻回答,向嘉绪以为她不想说,便道:“毕竟是你的事,不告诉我也可以。”
“倒不是这个意思。”
他急于给她台阶下,林未光不禁哑然失笑,实话实说:“我就是怕你吓着。”
向嘉绪更疑惑了。
林未光唔了声,道:“是程靖森。”
……
场面寂静了大概有五六秒钟。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说话。
林未光早有预料,毕竟程靖森名声在外,好的坏的彼此都清楚,她是得给他缓冲的时间。
半晌,向嘉绪才整理好心态,问她:“你说的程靖森,跟我想的是一个人吗?”
“应该不存在重名还这么有钱的情况。”
即使向嘉绪对圈内动向漠不关心,却也对程家那位的事迹有所耳闻。
十六七岁的年纪,程靖森便用雷霆手段将程家整治一番,能处理掉的决计让对方永不得翻身,丝毫不顾血亲之情。
如今得知林未光与虎谋皮,此事对他的震撼程度垂直翻倍。
“等等。”忽然想起什么,向嘉绪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