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张纸巾擦拭指腹,他扫她一眼,“现在满意了?”
林未光唔了声,看看苹果,又看看他,想在思索什么。
几秒后,她露出了一抹酷似嫖/客嫖完后发现自己没带钱的单纯笑容。
程靖森见她这样,知道她开口决计不会是什么好话,便不欲多留,准备起身离开。
林未光看出他要走,当即伸手扯住他,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叔叔,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奖励?”
事情并不久远,程靖森当然记得。
他轻眯起眼,只问:“你想要什么?”
林未光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头好痛哦。”
她说着,有气无力地往床头靠去,颇为无辜地望着他:“你喂我吃。”
程靖森知道这小姑娘素来敢想敢说,却也没想到她这么敢。
他笑了声,像是觉得她这话实在有意思,“林未光,你还没睡醒?”
林未光啧了声,显然不满意他这回答,又怕这人真就这么走了,头脑一热,她索性攀住他手臂,直接跨进对方怀中。
“你要当我没睡醒也行。”她说,“但我想要的奖励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程靖森怕她摔着,便伸手扶在她后腰,彼此距离太近,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底微沉。
他蹙起眉,训她:“下去,别动手动脚。”
林未光不听话,较劲道:“论起动手动脚,咱们彼此彼此吧?”
“又不是没这么坐过。”她歪了歪头,笑容掺杂几分劣性,“程靖森,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事,怎么现在开始跟我装正经了,之前在场子里什么样?”
她终于不再装乖卖巧,彻底显露顽劣秉性。
程靖森被她演了太久,几乎忘记这小孩儿的本色,过分自我主张,恣睢轻狂,从未将他视作长辈。
诚然,他无意惯着她嚣张。
总归是要治服帖。
程靖森并不与她废话,原本克制虚扶着她的手落实,掐住那纤细腰身,更深地带向自己。
林未光原本坐在他膝头,此时干脆直接落在他大腿,炙热温度相贴,烫得她浑身发软。
彼此上身距离亦是极近,一呼一吸间,男人的气息尽数洒在她颈窝,又酥又痒。
这个姿势过于微妙暧昧,林未光身子微僵,下意识伸手撑住床沿,想将自己重心稍微抬起。
程靖森却并不打算让她如愿,单手捉住她两腕拢于身前,另一只手摁在她后腰,不给她丝毫逃脱机会。
他眼帘微阖,问她:“你是说这样?”
不等林未光回答,他便轻笑一声,俯首逼近,几乎挨着她唇畔。
“还是这样?”他问。
“或者……”他说着,搭在她后腰的手微掀,指腹在衣摆处摩挲,似有若无,“你想要我这样?”
林未光被他攥着腕子,动也不能动,只得被迫承受着陌生的触碰,她觉得自己现在连脊梁骨都是软的。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挑衅他,但当真与他这么亲密,切实是头一回。
这才算明白,自己先前以为的暧昧都不值一提,真论起这方面,她终究比不过年长于她的程靖森。
咬咬牙,林未光不肯服气,理智通通抛开,她想也没想张口就怼:“你行,那你继续做下去啊。”
程靖森没料到她嘴这么硬,说得出这种荒唐话,却不肯服一句软。
他将她上身向后扯了扯,目光沉沉对上她,情绪莫辨。
“林未光,你只是个小姑娘。”他淡声,逐字逐句,“而我是个男人。”
林未光觉得自己那股子倔劲儿又开始冒头,她目不转视地望着他,道:“我早就说过,别总把我当小孩看待。”
程靖森轻眯起眼。
他自知绝非善类,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骨子里的恶劣几欲冲破束缚,他实在想狠狠收拾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教会她什么叫言出必行。
但理智和冷静远远占据上风,他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
程靖森耐心告罄,二人现在姿势他也不见得就舒坦,进展至此本就已经是荒谬,再纠缠下去没完没了。
松开禁锢她双腕的手,他不轻不重扳住她下颚,未作言语,俯首无甚情绪地打量她。
林未光纹丝不动,还是那幅认真较劲的模样,迎着他目光避也不避,就这么同他无声对峙。
好像她当真没什么不敢,之前脱口而出的那句也并非气话。
少顷,程靖森很轻地笑了声,抬了抬她的脸,说:“你胆子倒是很大。”
林未光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昂首,眼尾漫出恣肆笑意,回话:“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这点。”
程靖森望着她,眼底逐渐浮现暗色,意味难辨。
不待林未光再出声,他唇角微勾,牵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随后将一物塞入她口中。
与此同时,他将她从身上拖下去,摁回床头,缓声:“好好养你的伤。”
“明天接你出院。”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侧目扫她一眼,“走了。”
语罢,程靖森不再多言,径直离开病房。
刚才还针锋相对,忽然偃旗息鼓,林未光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呆坐几秒,才想起嘴里还被塞了个小玩意儿。
她轻咬住那东西,隐约听闻清脆的响,酸甜汁液弥漫齿间,带着浓郁果香。
——是苹果。
林未光缓缓眨眼。
片刻,她将视线从门口收回,轻笑一声,“老混蛋。”
第28章 28
林未光是在第二天出院的时候, 才想起自己买的小熊挂件已经葬身车祸。
她耗费假期时间来柏林,总不能只脑袋上顶着个伤回去,别的纪念品没有, 病历本倒是多出一个。
抱着不能白来一趟的想法, 林未光又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这次直接挂到自己书包上,省得再遗落丢失。
程靖森瞥见这小玩意儿, 嘲她幼稚, 十八岁的人了还买这种东西, 林未光瞪他一眼, 说要不在他西装外套上也缝一个,程靖森这才不再调侃。
在柏林的这几段惊险历程, 最终也不过只是生活中的小波折。
因为受了伤, 林未光需要静养,所以也没能在柏林待太久,赶在开学前,她便跟随程靖森与何恕返回A市, 苦大仇深地写完了自己的假期作业。
假期结束后, 林未光脑袋上贴着块纱布返校, 把班里同学吓了一跳,她平时人缘好, 不少人问她怎么回事。
林未光实话实说:“车祸。”
于众人看来, 她这实属水逆倒霉, 纷纷宽慰她没事,既然生活失意,必然考场得意。
被迫想起期中考试即将到来的林未光:“……”
楚沅盯着她脑袋上的纱布,唏嘘不已, 碎碎念叨法治社会下果然也有潜藏危机,程家一派果然都是狠人。
这么一看,同为程家人,程铭逸反倒显得格外健康小清新。
小清新的程铭逸也听说这事儿,当天大课间,就来串班找林未光,看她状况如何。
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番伤口范围,他好奇得很,又不敢轻易乱动,只得嘴上打听。
“不严重吧?”他问,“缝针了没?”
“没那么夸张。”林未光轻碰了碰自己头上的纱布,总觉得还不太舒服,“就是轻微脑震荡,现在缓得差不多了。”
程铭逸抬首四顾,见无人注意这边,便让旁边的楚沅往里坐,自己则落座她身边,低声:“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你们在柏林出事了?”
林未光想说出事的是我,你叔好得很,但转念一想,自己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于是便将此话题带过:“是啊,去之前我没想到你家里那些长辈这么狠,居然真会搞这些手段。”
“我其实也没见识过,就是知道这些事,谁知道就让你给遇上了。”
程铭逸说道,若有所思地看她,道:“我跟我哥打听了,他说寿宴那天包厢里出了点事,还挺严峻的。你也是倒霉,以往家宴至少表面都和和气气,结果这回闹起来了。”
林未光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当初在程铭逸父亲身边看到的年轻男人,想来就是程铭逸口中的哥哥。
当初跟程仲明对峙时,他全程旁听,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那些杂七毛包的事儿转告程铭逸。
想罢,林未光随口试探一句:“哦?你哥怎么跟你描述的?”
程铭逸摸摸下巴,答:“他说你牛逼。”
说完,又补充一句:“而且跟我二叔挺配的。”
林未光:“……”
就当是夸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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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徊当初给那张电话卡,用意极其明显,林未光回国后拿到新手机,便把旧卡新卡都装了进去。
程靖森向来懒得管她,更不会平白无故插手她日常生活,因此除非她主动开口,估计这张电话卡的事儿他不会知道。
当然,老男人老谋深算,这种小伎俩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在他眼前,林未光早有预料,也准备好届时推脱的说法。
李徊与她的联络并不频繁,起初就像普通长辈般,时不时关心她的学习和心情,林未光觉得演来演去挺有意思,也耐心陪他周旋。
林诚彬倒是始终不见露面,也不知是谨慎,还是正被人盯着,生怕联络她露出马脚。
林未光猜想应该是后者,毕竟车祸那事儿过去,程靖森似乎狠整了程仲明与林诚彬一番,往后她竟没再听到什么风声。
与此同时,她借向嘉绪,也成功与向父取得联系,向父得知老友遗孤安然无恙,万分欣慰,请她吃了顿饭不说,还塞来一堆礼物。
林未光也对这位叔叔有天然的亲切与信任,放心同他提起自己当下处境,以及未来打算,向父是商界老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认真承诺不论如何,向家都会做她的后盾。
而林未光要的就是这句承诺。
她早在很久以前就说过,自己的路她自己来铺,用不着旁人插手帮助。
她说到做到。
以上诸多琐事,也不过是乏味生活中的调剂品,她并未过分记挂于心。
高三上半学期进入倒计时,学习生活也重新紧张起来。
还有半年多就要高考,看着遥远,真正过起来却也不知不觉。
林未光各种培训班就没断过,她更偏向去国外留学,或多或少存在点儿较劲心理,牛津够呛,LSE和爱大她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当然,她没跟程靖森提这事儿,只说自己打算出国读本,程靖森没有多问,叫她好好准备相应考试。
于是除去高考,林未光又多出个ALevel和雅思等着屠,还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那种。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林未光顺利挤进年级前八十,她估摸着算了算,只要再下点劲,肯定还能比这更好。
她的排名在每次考试中稳步上升,无需旁人督促,思维敏捷反应又快,各科老师都对她喜欢的紧,素质考核评价时,评语无一不是真情实感的夸赞。
而打从柏林回来后,林未光跟程靖森便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不温不火地相处着,也没再有什么冲突。
林未光知道这老男人明察秋毫,她这心思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他绝对不可能还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他只是不挑明而已。
而她相信如果自己不开口,程靖森能够一直从容地保持沉默。
越想越气。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距离期末考试的前一周,林未光突发奇想跟自己打赌。
这天是周天,她下了晚自习从学校回逸海名邸,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程靖森兴许是有事,这个点儿还没回来。
她该写的作业已经写完,便拿出笔记背了会儿,谁知半刻钟过去,玄关还是分毫动静都没有。
林未光蹙眉,拿出程靖森给自己新买的手机,点出通讯录,正打算给他拨过去,指尖却临时顿住。
她忽然有了别的主意。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多,还行,这个时候回卧室也不算异常。
想罢,她从云端图库中翻出张图片,更换为新的锁屏,又犹豫片刻,将密码取消,连带着壁纸也换掉。
做完这些,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拎起书包,回了自己卧室。
十一点整,玄关处的吊灯亮起。
程靖森反手将门关上,刚结束会议,他略有些疲惫地轻捏了捏眉骨。
将腕表摘下放好,他扫视客厅,并未发现熟悉身影,甚至连半分声响都无。
他稍加思忖,想起今天是周日,小孩儿学校有晚自习,应当是回来后就直接睡了。
程靖森想罢,也没出声唤她,脱了外套挂上衣架,单手将领带松散,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迫近年关,琐事也多了起来,他最近忙,倒是有段时间没跟林未光有什么沟通交流。
只有前不久她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成绩单被她宝气地放在玄关柜子上,他才跟她聊了几句关于学习上的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到底是高三了,小孩儿也逐渐开始收心,不像以前那样闹腾,程靖森心底滋生出些许微妙遗憾,但被他很利落地抹去。
咖啡醇香氤氲弥散,唤回他心神,程靖森端起杯子轻抿一口,随后行至客厅,落座于沙发。
就在此时,他余光扫到茶几,发现桌角处放着个小物件,几分眼熟。
定睛一看,正是他前不久给林未光新买的手机。
程靖森稍稍蹙眉,猜想大概是林未光到家后在客厅玩手机,回房时忘记拿,落在了这儿。
丢三落四的。
他收回视线,并未多想,不紧不慢将咖啡喝完,才起身将那个手机拿起,准备物归原主,放回小孩儿的卧室。
不经意间,他触碰到手机电源键,指腹无意轻触锁屏,竟然就这么直接进入主页桌面。
程靖森不曾想林未光居然没设定密码,紧接着,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转移到另一处,视线落在桌面壁纸上,那是张照片。
他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