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沅闻言,笑骂一声:“牛得你不行,赶紧的吧,那我先挂了。”
对话间,车辆也驶入逸海名邸,林未光收起手机,捧着那几束向日葵,蹦蹦跳跳地从车里下来。
她得先回去见程靖森一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想见他。
尤其得知这些向日葵是他让人送的,林未光更是雀跃,心情比这些盛开的花都要明媚。
何恕去停车,她乘电梯上楼,已经想好要回去跟老男人报告考试情况,顺便再分给他一朵花儿。
然而,刚迈过走廊拐角,她的脚步倏然顿住。
几乎是下意识,她迅速将自己掩回墙后。
——她看到了程靖森,和一个女人。
林未光脑中空白了下,随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那两人在做什么。
女人背对这边,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望见程靖森眉眼间浅淡笑意,不含任何疏离客套的成分,正俯首与女人说些什么。
两人谈笑风生,林未光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这让她有些烦躁。
正犹豫该不该这时候走出去,她就看到程靖森微微侧身让开,将那名女人迎进了屋内。
随后,房门关闭,隔绝一切声息。
林未光怔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所以,这就是程靖森没去接她的理由?说实话,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耽搁的理由会是程靖森在等一个女人。
除了自己,她从没见过他对谁露出这样的笑容。
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特殊的那个人,林未光宛若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先前所有的欢喜期待都不复存在。
她想,其实自己还是怕的。
怕倘若真的说出来,会被他拒绝,被他回避,与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样自然地相处。
而正因她害怕,所以她此时才迈不动步伐,连过去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林未光垂下眼帘,望着那几束向日葵沉默少顷,掉头原路返回。
不多久,车库中的何恕刚下车,便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将其点开,发现是林未光发来的——
【何叔,我朋友来接我啦,是班级聚会,我晚点再回去,你让程叔叔先忙吧。】
-
林未光从逸海名邸出来后,直接打车去了班级聚会。
说是班级聚会,其实并不是只有他们八班的人,如果有其他班的熟人也可以拉过来玩,毕竟都是同届,好交流。
请客的是楚沅,开台的是程铭逸。
林未光已经懒得感慨这俩人无时无刻不在绑定的状态,她过去的时候,包厢里人已经很多了,喧嚣热闹一片,吧台上已经摆满了酒和果盘。
一票人玩得正火热,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沙发那圈是喝酒玩儿骰子的,林未光走过去。
楚沅正在拿酒,抬眼看到她,嘿了声:“这么快就到了啊?”
“接完电话就来了。”林未光接过酒瓶,顺手帮忙起开,“程铭逸呢?开完台人跑了?”
“跟这儿经理聊天呢,待会来。”
楚沅说着,忽然觉出异样,轻嗅了嗅,蹙眉:“哪儿来的花香?今天有人表白?”
“……”林未光猝不及防被戳了下痛处,有些头疼地捏捏眉骨,“估计是哪个家长送的吧,正常。”
楚沅噢了声,倒也没多想,从善如流地扯着林未光加入游戏:“来来来,不是说今天要喝趴我们吗?”
桌前几人闻言,纷纷起哄着劝酒,林未光也不整虚的,利落接下,一口干完整杯,赢得场外喝彩。
在场都是同龄人,纵然不全是熟人,气氛也很快热闹起来。
林未光比大部分同龄人更早接触酒精,酒量虽称不上很好,却也不算差,几杯下去面不改色,全程当水喝。
程铭逸来的时候,他们这边正玩得热火朝天,啤酒瓶在旁边堆了一摞,人声喧嚷。
他也加入进去,楚沅习惯性给他让出身边位置,“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悠着点,别太疯。”程铭逸耸肩,直接拿起手边酒杯,抵到唇边,“没事,高考都结束了,我们玩我们的。”
楚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当即伸手去抢:“我靠,这是我的杯子啊!”
程铭逸不明白她干嘛这么大反应,莫名其妙地扫她一眼,“不就喝了你一杯酒?”
说着,他将酒杯抬了抬,漫不经意:“真小气,我再给你倒不就行了。”
楚沅:“……”
“你他妈脑子钢筋做的吧!”她恼羞成怒,狠拍他一下,“你自己再拿个杯子!”
二人纠缠的间隙,那边不知道谁先起的哄,竟开始拼起了酒,其中林未光最潇洒,直接对瓶吹。
大伙都没想到林未光这个三好学生这么会玩,爽快还放得开,又是摇骰子又是划拳,输了就喝酒,不带半分犹豫。
程铭逸在旁边看得狐疑,压低声音问楚沅:“林未光怎么回事,考砸了?”
“呸!”楚沅连忙去捂他嘴,“乌鸦嘴,说什么呢你!”
“没跟你闹。”程铭逸握住她手腕,“不是,她心情不好,你看不出来?”
楚沅递去一个白眼,道:“没啊,她刚才跟我打电话还特高兴呢,我跟她说好今晚喝酒来着。”
程铭逸对这说法将信将疑,他怎么看林未光怎么觉得像借酒消愁,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太多?
酒过三巡,一打又一打的酒上桌,今天高考结束,大伙都十分放飞,喝个痛快,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时间流逝,天色渐暗,不少人已经微醺,实在撑不住的便打车回家,但包厢内仍喧嚣热闹。
林未光今天喝酒就没收过手,空瓶属她脚边最多,眉眼间也终于浮现醉意,眼神朦胧起来。
只是酒劲儿上头分毫不影响她插科打诨,因此当楚沅发现这人喝醉时,林未光已经趴桌子上晕晕乎乎的了。
“未未?光崽?”楚沅戳戳她,“林未光?”
林未光被吵得揉了把脸,脑子发懵,却仍没忘记自己先前说的话:“我是不是最后趴下的?”
楚沅:“……”
楚沅险些被她呛着,好笑道:“你何止是最后趴下的,你都把人家给喝回家了。”
林未光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竖起大拇指:“那还是我牛逼。”
“是是是,你牛逼。”楚沅跟哄孩子似的,拍拍她脊背,扭头喊程铭逸,“欸,她今天怎么喝这么多,你要不给你二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人?”
程铭逸不知在想什么,蹙眉犹豫了会儿,但还是点头应下,拿出手机给程靖森打电话。
在他印象中,自家二叔向来公事繁忙,却没想到这次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程铭逸下意识恭敬问候:“二叔好。”
程靖森淡淡嗯了声,问他:“有事?”
程铭逸不由自主回想起高三刚开学那会儿,他们三个喝酒被抓包的事,难免有些心虚,轻咳两声。
“那什么,我小……”他张口就想说小叔母,忽然想起这是在外面,还有他人在场,忙不迭改口,“林未光喝醉了,二叔你有时间来接她吗?”
像是怕对方拒绝,他又贴心补充:“我们也快散场了,我把她送回去也行。”
“地址发我。”程靖森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过去。”
程铭逸觉得这应该是没生气,不由暗自放心,应了声好,将定位传给了他。
忙完这些,他又在林未光跟前半蹲下来,纳闷道:“不是吧姐,真醉了?”
林未光其实还有几分清醒在,只是反应略显迟缓,不太想说话。
她本来心情就称不上多好,原本打算高考后就跟那人坦白心意,也被莫名其妙的胆怯干扰,到底没做成。
林未光半阖上眼,有点儿烦,又有点儿委屈。
周遭声响与她似乎产生了层隔膜,她头脑放空,对旁人声响无知无觉,落在耳畔皆是条平直的线。
直到察觉有人在朝自己接近,似乎是无比熟悉的气息,她才困惑地蹙起眉,将脸从臂弯中抬起。
她没昂首,因此扭头后只望见两条被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就在她一步之外,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打从这人出现后,似乎包厢内的人声与音乐声都大幅度降低,竟然显得格外安静。
喝酒喝出幻觉来了?
林未光懒洋洋地掀起眼帘,目光缓缓上移,从皮带扣至衬衫,再到平整无暇的领口,最后是那幅过分好看的五官。
如果不是面无表情就更好了。
她如是想到,微眯起眼,待在原位没动弹,反而漫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然而那人却上前半步,腰身微俯,不由分说握住她手臂,带几分力道:“林未光,起来。”
林未光沉静少顷,虽然不闹腾,但也不予配合,随后她伸出手去,揪住他衣摆,倏然下拽。
对方似乎没料到她会发难,被她带得压低身子,很轻地啧了声。
林未光听见周围传来细微的抽气声。
她却并不是很在乎这些,饶有兴致地掀起眼帘,打量跟前的男人,不偏不倚对上一双深邃瞳仁,其中情绪藏得极深,她瞧不出半分波动。
“这服务生……谁叫来的?”
林未光挑眉,手攀上对方肩颈,戏谑调笑:“长得不错嘛,挺符合我审美的。”
男人岿然不动,神色平静地望着她,似乎是想看她还要玩什么花样。
没得到回应,林未光懒怠地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问:“宝贝,陪一晚多少钱啊?”
周围的抽气声瞬间更大了。
第32章 32
众人眼睁睁看着林未光借酒犯浑, 天也不敢聊了,歌也不敢唱了,酒瓶子都恨不得统统塞进沙发底。
程靖森初现身时, 单是站在门口扫视一眼,便极有压迫性,起先他们以为这位是走错房间,直到程铭逸唤了声“二叔”, 他们才知晓对方身份。
然而却都没想到, 这位的目标对象是本该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林未光。
更没想到, 林未光喝醉后会这么调侃一名长辈。
但最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
只见男人不怒反笑,很温和地握住林未光那只胡作非为的手, 道:“不用钱。”
话音刚落, 包括林未光在内的全场皆是一愣。
紧接着,她便被男人从沙发捞起,随意搭至肩头。
众人:“……”
林未光始料未及,反应了半秒,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挣扎:“程靖森你放我下来!我会走路!”
“我还当你脑子不清醒。”程靖森轻笑, 不为所动地摁下她双腿,“原来知道我是谁。”
林未光本来就是成心耍浑, 哪知道会被对方反将一军, 脸都快丢干净了, 气得想咬他:“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也好意思!”
程靖森不吃这套,“不是要买我的时候了?”
林未光吃瘪,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回话。
而趁她沉默空档,程靖森已走到包厢门口。
他侧首,示意一群小孩儿不用管, 继续玩他们的,随后便推门而去。
徒留一行人面面相觑,满脸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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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塞进副驾驶时,林未光整个人都是晕的。
本来没事,但程靖森带她过来的方式太反人类,她这会儿觉得自己昏昏沉沉,酒精好似全给晃脑袋里去了。
程靖森把她丢旁边就没再理她,兀自坐进驾驶席,将车门落锁。
却没有发动车子。
他心情也称不上好,小孩儿考完试说着要回来,结果放了他鸽子不说,还跟同学在KTV喝酒厮混,醉成这副模样。
半分安全意识都没有,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此时又听见她咕咕哝哝,闭着眼眉间轻拢,像是十分难受,程靖森语气不免冷下几分:“放纵也不叫你这么折腾,喝成这样,你是没见过酒?”
听见他声音,林未光颇为不满地回他:“我迟早被你给气死……”
程靖森闻言,顿觉好笑,不明白本该是自己的台词怎么就从她口中蹦出来。
“你到底喝了多少?”他真诚发问。
“不多。”她摇摇头,正儿八经回答,“就是能看见两个你。”
程靖森:“……”
那确实醉的不轻。
忽然,林未光沉下脸色。
“都怪你!”她愤懑地推了他一下,可惜因为醉酒没什么效果,“我好好的心情都没了,你干嘛背着我见别的女人!”
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程靖森轻蹙起眉,本就即将告罄的耐心更是岌岌可危:“你醉到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林未光见他还狡辩,登时瞠目瞪他:“我亲眼看到的!”
这质问来得莫名其妙,程靖森以为是她喝多胡言乱语,但稍加思索,才想起白日里某件事。
他问:“你考完试回来了?”
“不然呢?”她气势汹汹反问。
程靖森了然,却觉得愈加好笑:“你就没仔细再看,发现那个女人其实是你家教老师?”
“她的教案还在你手里,你忘了还,她只好亲自来取。”
林未光闭嘴收声,像是呆住。
她回想一番,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当初只看到对方后脑勺,压根没看清长相,注意力全在程靖森不经意流露的笑意。
“可是你对她笑了。”她瓮声瓮气,“你没对别人那样笑过。”
闻言,程靖森默了默,本想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带过,但触碰小孩儿脆弱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