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眼周围的酒店也被预约满,四处皆是行人旅客,将车停在场外,二人步行进去,与也融入这片人海。
现场灯光已经尽数亮起,场面热闹非凡,林未光拉着程靖森简单逛了逛,十一点半的时候,正式前往观赏点。
西敏桥上的人很多,许多人已经开始占据最佳观赏位置,林未光对这些没什么讲究,但运气好,寻了处桥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除了寒风过分凛冽外,并没什么不好。
她没想到会这么冷,出门时只穿了件棉服,还嘲笑程靖森戴围巾是老年人行为,结果现在惨遭打脸,她忍不住打了声喷嚏。
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林未光也不知道程靖森在没在意自己这边,然而下一瞬,脖颈间落上抹柔软温热的触感,她愣住。
有些惊讶地掀起眼帘,她昂首,怔怔望着正在给自己围围巾的程靖森,这么温柔的举动,他面上却仍旧清冷淡然。
她的目光太过专注,程靖森轻蹙起眉,让她回神:“行了,看什么。”
林未光没回答,掉开视线:“你……不冷啊?”
程靖森扫她一眼,“我的身体素质比你好。”
林未光下意识想反驳,但想起确实没见他生过病,反倒是自己感冒发烧的,实在脆弱。
她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将脸轻轻埋进围巾中,一呼一吸间满是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包绕。
就像呼吸彼此纠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暖和的缘故,林未光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烧红。
跨年进入倒计时。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并肩站着,等待象征着零点的钟声响起。
临近最后五分钟,林未光忽然打破彼此间的沉默,唤:“叔叔。”
程靖森眼帘低垂,看向她。
她神色平静地目视前方,问题却是对他:“你说,以后我们还会来这里吗?”
这个问题很天真,带着些许幼稚的倔意。
程靖森停顿少顷,道:“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现在谈还太早了。”林未光轻声打断他的话,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更何况我们也没有以后,是吧?”
她语气稀松平常,好似是在说什么无关自己的闲事,但倘若有心去听,便能捕捉到其中转瞬即逝的落寞。
程靖森没有作声。
他收回视线,望着被灯火映照得粼粼的江面,那点光半分融不进眼底,是冷的。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嗓音被风揉碎,那点昭显情绪的喑哑也随之散尽——
“林未光,我希望你将来能够带着我教给你的本领,去更远的地方。”
随着男人话音徐徐落下,林未光轻阖双眼,没有回应。
……她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是感慨,是遗憾,是类似于释怀,却做不到彻底放开。
或许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如此了。
林未光沉默良久,才应声:“我知道。”
人声开始喧嚷,不远处的高楼上,显示屏开始进入最后十几秒倒计时,周围传来游客们的阵阵欢呼。
程靖森没能听清她的话,蹙眉:“什么?”
林未光并未去随波逐流地倒计时,她抬起脸,去看身旁的人,眨了眨眼睛。
程靖森望着她,耐心地等她答复。
她顿了顿,开口:“我说——”
就在此时,跨年钟声响起,烟花腾空,自天边倏然炸开。
她的声音与周围一并淹没,焰色缭乱,只剩此刻绚烂盛大。
明灭光影斑驳,映亮男人清俊眉眼,融入眼底那池沉静深潭,荡开些许极轻极浅的波澜。
隔着漫空破碎光晕,隔着重重喧闹人声,林未光怔怔与他对视。
好像在这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她突然觉得眼眶酸涩,呼吸发紧,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行。
真的不行,果然不行。
她做不到就这样接受结局,做不到坦然地去用时间来消磨这份初生的情意,这根本就不可能。
踏上这条歧路,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林未光呼吸颤抖,望着身边近在咫尺的人,忽然轻声笑了。
她开口,带着几分哭腔,重复道:“我说——”
“程靖森,我还是好喜欢你。”
可惜,声音终究消弭在这场盛世烟火中。
而这份感情,在短暂片刻后,也要散入风中,沉入水底。
成为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明,没有大众意义上的追妻火葬场,这俩人在感情上都拎不清,都别扭不坦诚,没法说谁对谁错。
明天差不多该喜闻乐见了。
第35章 35
在英国求学的日子, 称不上轻松,但也没多紧张。
林未光接受能力强,但凡免修考试逢考必过, 修学分的速度赶超同届一大截, 周围朋友纷纷感慨, 不懂别人都是想多在校园待几年, 她反而这么急着走向社会。
林未光其实也不想,但毕竟还得回国抢家产,她实在没有什么时间去留给自己休闲。
早在大一入学时就决定好的提前毕业, 按照如今进度来看, 指日可待。
她逐渐收心, 将重心放在学业和金融管理上,偶尔跟着程靖森学习经验,对公司内部一些操作也做到心中有数。
日子一天天过,她的计划也都在逐一完成。
两年时间飞逝, 春夏秋冬轮番两载,好似翻篇即过, 没什么值得落脚的地方, 便匆匆向将来奔去。
二十岁生日这天,程靖森送给林未光的礼物,是一份签好字的股权转让书。
这张承载着重大意义的文件,就被他放在书房,说是提前为她准备的毕业礼物。
林未光嘴上嫌弃他不走心,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的,毕竟顺利拿到股权转让书,也代表她离开的日子将近。
她在校内校外结交的朋友多,收到的礼物自然五花八门, 而林未光也很有仪式感,送给自己一份礼物——
独自踏进纹身店。
手稿是她很久之前就拜托谢仃画的,是鹰,线条凌厉简约,特立独行,鹰翅高展,稍加辨别就能认出是字母的连笔。
她看腰侧那道长疤不爽很久了,决定要做疤痕遮盖,或许有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因素在内,但她并不觉得将来会后悔。
反正后悔也没用,她是享乐主义者,届时再谈其它。
纹身店是朋友推荐来的,店主是名女孩子,见她自带手稿,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反而称赞画工绝妙,打听她是找的谁,价格如何。
林未光说是个画画很厉害的朋友,免费给她弄的,成功引起店主一阵艳羡。
将手稿图扫描打印出来,店主照着她那道疤痕估摸尺寸,很快便决定妥当。
纹身的时候,林未光并没感觉太痛,她生来对这方面的感知就不大强烈,初次便纹个稍大面积的,也无甚所谓。
在勾线时,店主发现了手稿图中的奥妙,不由疑惑出声:“这是字母吗?不像人名啊。”
林未光扫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拼音,在我的国家常用,念‘g’,是一个人的姓氏。”
店主了然,“你的爱人?”
林未光唔了声,“我跟他有仇。”
“居然把他的姓氏纹在身上,那你们可真是深仇大恨啊。”店主调侃道。
她只是笑笑,说:“或许吧。”
-
挨过最忙碌的两个学年,林未光彻底悠闲下来。
正巧程靖森手底下的生意也进入平稳期,为消遣时间,也为消遣程家那些老东西,他定在柏林办一场游轮商宴。
Beach club,程靖森名下私有财产。
林未光发现这人真是能刷新她的认知,每次当她感慨他有钱时,他就会让她发现其实他在这基础上还更有钱。
果然是资本家,这财力也太恐怖了。
正逢十二月,爱大放寒假,林未光百无聊赖,便也跟着程靖森前往德国。
在去柏林前,程靖森有个国内的商业友人要见,地点约在萨克森州的一处马场,她趁机过去好好玩了一番。
程靖森那名友人也是位权贵,是他们较年轻这一辈的天之骄子,林未光从财经报上见过对方,叫晏楚和,长得特别好看。
就是走温柔挂的,她没想到程靖森这老狐狸还会认识这样的朋友,看着倒是十分养眼,而且好像有女朋友了。
相比他,林未光觉得自己更喜欢他女朋友,她向来对貌美性子野的酷姐抱有天然好感,后来还顺便跟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儿意外。
林未光嫌骑马无聊,听说有处无防护的户外攀岩可以去,便打算背着程靖森偷偷离开,结果惨被发现,还被送回酒店,防止她偷跑。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索性趁程靖森他们一行人没回来,操起老本行翻窗跑路,可惜时机不赶巧,被一票当事人亲眼撞破不说,程靖森更是干脆把她拎回屋关了起来。
林未光只得惨巴巴地安分守己,继续充当他身旁的吉祥物,直到陪他去柏林参加宴会。
程靖森这场游轮趴办得声势浩大,受邀前来的宾客几乎都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不少娱乐圈的前来。
这场宴并非单纯的吃饭聊天,还有专门为他们这些年轻小辈准备的休闲娱乐区,摇摇骰子玩玩牌,倒也称得上有趣。
毕竟是正式场合,林未光需要事先去高奢店确认礼服和妆容,这期间过程太无聊,她便拉着程靖森陪自己一起。
她不喜欢太繁复的服装设计,于是亲自选了件黑色系带礼裙,坐在位置上让化妆师为她试妆。
程靖森坐在一旁等候,随便挑了本书架上的杂志翻看,百无聊赖,便掀起眼帘望向化妆台那边。
透过光洁镜面,他刚好将对方的五官收进眼底。
两年时间,林未光不论性格还是样貌都比以前成熟许多,青涩眉眼长开了些,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对人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程靖森以前并没有留意过这些,此时细细打量,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这样多珍贵变化。
确定造型后,林未光从善如流地喊程靖森去刷卡,一口一个叔叔不嫌害臊,听得一旁化妆师目光复杂地打量他们二人。
程靖森懒得搭理,让她闭嘴跟过来,自己就先出去了。
林未光也不多话,笑吟吟地跟化妆师道别,随后拎起礼服包装袋跟上他,手自然地搭在他臂弯处。
她这些年已经习惯在人前跟程靖森演金丝雀与金主的戏码,既能帮他挡桃花,也免了她自己不少麻烦事。
——只是可惜,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宴会举办前日,林未光趁着天色尚早,分别用自己的两个手机号,发了三条短信出去。
两年已至,她也终于要着手自己的计划,按最初安排行事。
此时国内时间应当是晚上,林未光知晓谢仃是个夜猫子,所以便直接给她打去电话。
奇怪的是,电话拨出去半晌才被接起,谢仃的声音传入耳畔,有些哑:“怎么了?”
林未光听得愣了下,“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快到时候了……你嗓音什么情况?”
再仔细听听,好像不止嗓音,她呼吸声也不大稳定。
林未光愈加狐疑。
谢仃那头默了默,像在忍耐什么,才道:“可能有点感冒,你的事我没忘,放心,我等会就……”
话还没说完,林未光便听到她低骂了声操,语气有些恼地唤了个名字,没听清,只隐约分辨姓氏是wen的一或二声,大抵是温。
林未光只能听见声音,却不知道对面究竟发生什么。
彼时,远在国内的谢仃正捂着手机话筒,抬腿踹向身前的人,不耐烦道:“滚,有完没完,我接电话。”
结果反被握住脚踝拖回去,顺便收获男人一句漫不经意的回应:“你接,我做我的。”
谢仃没功夫跟他耗,松开捂住话筒的手,对林未光道:“遇见个听不懂人话的傻/逼,没事,我待会去机场,你等着就行。”
林未光并不迟钝,虽然没往那方面想,但耐不住先前对面暗示性太强,她再不懂就是傻了。
于是她沉默少顷,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谢仃倒是干脆:“有点。”
林未光直接把电话给扣死了。
……
这次游轮宴会是商业性质,虽也有娱乐,但多是留给年纪小些的宾客,大头都在舱内谈公事。
程仲明今天没有出席,称要与朋友出海海钓,推了这场宴。
老东西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又开始有些小动作,但却并非针对他,这让程靖森有些起疑。
他早就动了彻底将程仲明架空的心思,这两年来也把事情都做得差不多,收网不过是等个时机罢了。
林未光是玩咖,在他身边待了没多久,便跑去娱乐区那边跟人玩起桌游,游轮安保严格,不会出什么事,程靖森便没管,随她去。
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逐渐平息。
游轮分三层,各设有客房,酒宴结束后,程靖森回到自己房间。
洗漱过后,他打开电脑看了会儿公文,见时间不早,便熄灯睡下。
不知过去多久,他向来睡得浅,因此察觉周遭微响后,意识便迅速回笼。
不待他有所动作,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便覆了上来,程靖森眸色微冷,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往自己这里塞女人。
然而下一瞬,格外熟悉的感觉传来,他立即认出对方是谁,不由停顿片刻。
趁这个间隙,那人已经得寸进尺地俯身,清浅呼吸洒落唇角,带着些许微醺酒意,给人一种甜软的错觉。
很快,程靖森便知道那并非错觉。
对方吻上他,动作猫儿似的,轻而缓不慌不忙,他一时不察,便被捏住下巴,嘴里落了粒东西,味道并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