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一个呢,更尴尬,在订婚宴上,才发现,那姑娘之前跟李立海有些牵扯,还怀过孕。是她父母强势,硬逼着把孩子打了。又找人给介绍的对象。媒人介绍的时候,只说李家有五个儿子,条件一般。也不可能把其他四个儿子都介绍一遍吧。这怪不着人家。才出了这么个纰漏。那家父母当时忍着没说什么,回去过了两个月,随便找了借口就把婚退了。但凡脑子有点儿正事的父母,怎么可能让闺女嫁到李家嘛。
第三个才找的李大嫂,李大嫂娘家跟李家的名声是不相上下的差。她娘家父母一个神婆一个神汉,一辈子没正经种过几天的地,就好搞那些封神迷信。特殊时期消停了几年之后,政策一松马上又开始折腾。关键是她娘家妈的风评还不太好,以前走村串户的跳大神,跟好几个男的都传出过真真假假的绯闻。据说有一回还被男方的儿子给堵在了柴火堆里。好些人都是有耳闻的。有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亲妈,李大嫂姐妹三个想找个好婆家是很难的。实在是没多少挑捡的资格。这才跟李老大凑到了一块儿。
雪雁嫁给李立海之后,李家的名声还真给洗白了不少。毕竟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整个兴隆镇没有不知道的。当初他们俩结婚,几乎震碎了大半个镇子人的下巴,之后就有人议论,说不定李立海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呢。要不然怎么能娶到丁家的闺女?
借着这个风儿,李老三才顺利的娶上了媳妇。可到了第三个儿子了,李四公和胡香秀哪里还有什么积蓄,儿媳妇都是借债娶回来的。李三媳妇是个得理不饶人,嘴厉害的。娘家条件也不好,家里十一个孩子,八个闺女三个儿子。全靠着卖闺女得来的钱,给儿子娶媳妇。要的彩礼不少。刚结婚头一年盖不起房子,跟着老人住过一年。了解了李家这些个烂事儿之后,第二年天气一暖和,就跟李三儿自己做土坯,盖了房子搬出去了。还是搬到最西头儿,离公婆最远的地方住。之后更是一年也上门不了两回,两口子都快把日子过成死门子了,跟谁都不交往,就一家子关门过日子。
李四娶媳妇的钱里,一半是花了丁雪雁的。她娘家就在隔壁屯,跟李家离着不到二里地。对李家的事儿那是了如指掌。为啥还同意嫁过来呢?李四是个活跃的,两人小学同学,之后一直没断了联系,背地里好上了。四媳妇娘家父母又都是没啥正事儿的,管不住闺女,也就同意了。
算下来,几个媳妇,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毛病。互相看不上,各自有自己处得好的朋友,各过各的日子,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外人面前装得妯娌关系多亲密似的,背后也就那么回事儿。
“这不是卖衣服得打版嘛,要不然我哪穿得起。这条裤子就是打样子的,穿完卖不出去了,我才穿着。之前那些衣服都没要回来,我也没啥换的呀。”雪雁随口找了个理由,没提价钱的事儿,老三媳妇儿这么问,那就是想要她的裤子,想让她送一条,凭啥呀,跟你关系又不好。所以就装听不懂。
“二嫂这几个月是在卖裤子啊?那么挣钱啊?在哪进的货,搁哪卖的呀?有这好路子咋不想着俺们呢?”老三媳妇儿追问,要不来裤子,找个来钱道儿也是好的,满屋子的人这会儿耳朵都竖起来了,都好奇雪雁那钱是怎么挣来的。
因着雪雁回来之后一直就穿着这么一身儿,跟以前的农村妇女形象大不相同,换了个人似的,又一下子挣了那么些钱,就有心脏的人开始传她那钱来路不是那么光明,说她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能是啥好道儿来的钱?
“省城光复路不就有批发市场嘛,在那里面批的裤子,走街串巷的卖呗。现在城里追求时髦的年轻人不少,卖的也还行。年前这两个月人多,平均下来一天也能挣上三五块的。那钱哪是挣的呀,那是我哥帮我贷的款,准备年后进货用的。这裤子进价高,好几十块钱一条,特别压本钱。哎,我这也是打肿脸充胖子,咱这是在家里说。对外哪敢说是贷的款。”每个城市几乎都有一条叫光复路的街道,省城也有,批发市场就在光复路上。也确实有批发牛仔裤的,四十八一条,卖五十的话,一条能挣两块钱。还不单卖。得给进货的人留点儿活路啊。
“啊……贷款啊。那你可怎么还呀?”李四媳妇一听是贷款,吓了一跳。三千块钱呢,哪年哪月能还上啊。没本钱了,再想进货都没钱进。来钱道都堵死了,啥时候能还上钱啊?
其他人也都相信了贷款的说辞,实在是很难想象,干什么能在二个月里挣上三千块钱,除非是抢钱了。要是贷款的话,就说得通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这大过年的,我总不能让人搅的老人也跟着遭心过不好年吧。钱没了再想办法挣呗,不能卖裤子了,看看还能不能有别的成本低的东西卖呗。哎,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天呀,天天在大街上站着,没把我冻死,就算是命大了。挣的是比上班多,可就是太遭罪了。”雪雁非常努力的把困难夸大了说。还把老人推在前面儿,说破天去,在孝道上不能让人说出她的不是来。就是捧也得把李四公和胡香秀给架起来,日后让他们不对自家的孩子好都不行。
可千万别哪个想跟着她做买卖,真不想带他们。一个比一个抠,嘴一个比一个笨,带不动啊。再说,也没那个情份。
他们跟苏玉梅可比不了。
“也是。光遭罪还不说,这买卖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二嫂有兄弟帮衬着,人又利索,能说会道,是挣这份儿钱的料子。俺们这些个老土,也就只能在地里刨食儿了。”李三媳妇儿感慨,她就是有心,也舍不得拿本钱出来。万一进了货卖不出去呢?不是全赔上了。谁能保证啥东西都能卖出去的?还不如守家在地的种点儿粮食,最起码收入稳定。
其他人显然也是那么想的。都让雪雁说得,觉着自己干不了。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改问起雪雁省城的样子。这家里除了李立海,就再没有进过省城的,到县上的机会都少。可不就对大城市好奇嘛。
这个话题是安全的,可以聊,雪雁就给他们讲省城里的建筑,公园啦,大学啦,各种娱乐场所,各大厂区啦,还有城里人的生活什么的。散讲呗,反正大人孩子的,都听得很认真。一边手都不停,四百多个饺子,人多手快,天刚黑也就包完了。
晚上要祭祖,这边叫发纸,带个发字,都抢着早点发,星星出全了就开始行动。再加上李五吃完饭还要回厂子里上班,李家行动的就更快。
也就是晚上七点多半吧,就开始祭祖。并没有什么大仪式,就是在院子里生一堆火,放着桌子,摆上几样贡品,烧上香,点上酒,再烧上一些黄纸,一家子老小对着火堆三拜九磕完再放上几个鞭炮,有个动静,就完事儿。
男人们在院子里发纸,女人们在屋子里煮饺子。发完纸进屋吃饭,就是年夜饭了。
一家填一个菜,再加上有年前雪雁带回来的年货,今年李家的年夜饭,那是相当的丰盛。八个菜,有荤有素,两样饺子,同样有荤有素。很有几分样子。炕上一桌,地上一桌,老人孩子的凑到一起,吃得都挺高兴。
没有一个人那么没眼色的在这时候提李立海来破坏气氛,全都当他不存在。
雪雁喂完了小雪,给小风小言把饺子盛到饭里,照看着他们吃完了饭。自己才拿起碗,吃了两个素饺子。
就听到开门声,人没进屋呢,声先到了。“X你妈的丁雪雁,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李立海回来了……
第14章 第 14 章
“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李立海……”
李立海的动作太突然了,满屋子的人,包括雪雁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进屋前就把腰带解下来了,进屋看到雪雁直接就上手抽。
雪雁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下已经落到身上了。那腰带头上带着一个卡扣眼的钢针,腰带甩身上的时候,那钢针划到了脖子上,一阵刺痛。
李立海动作相当的熟练了,第一下打完,接着来第二下。
第一次没反应过来,第二下雪雁还能不知道躲嘛。侧身是没有用的,那是皮带,她就下蹲,顺手就把手里的碗筷往李立海的脸上扔。那碗里还有酱油和咬了一口的饺子呢。扔不扔对地方不知道,只顾着低头躲皮带了。
雪雁这一蹲下,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丁大嫂可是遭了殃,直接抽到她身上去了,她个子又矮,抽雪雁肩膀的高度,抽她就已经在头上了。李立海又是下了死力气,一下就把她抽晕过去了,直挺挺的往地上倒。
就这,李立海都没停手,接着往雪雁身上招呼。
其他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把手里拿着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扔,都挤过来拉架。
雪雁被挤得倒在地上,撞到了炕沿上。虽然都拦着,李立海那皮带还是带到了她胳膊上。
反击是下意识的,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就顺手在炕沿上一划拉,胡春秀平时做活儿的笸箩就放在炕头上,里面有剪子。她这么一划拉,就摸到剪子,拿起来就往李立海身上刺。也是赶巧,他抬手抽皮带的时候,把衣服带起来露了腰,这时候的棉袄都不宽松,带上去就卡住了,腰上只有系在裤子里的秋衣一层遮挡。那可挡不住剪刀。
雪雁这一下子下去,剪刀就插肋骨上了。血顺着剪刀流出来,衣服很快就湿了一大片。李家的电灯是十五瓦的,亮度并不好,也就是看个模糊的人影。可剪刀都卡在肋骨上了,李立海穿得又是灰色的秋衣,还能看得很清楚秋衣被血染成深色的一大滩。
“啊……杀人啦……”李四媳妇是弟妹,又顶着大肚子,没往前凑,在人缝里看到剪刀,就喊开了。本来就八个多月的肚子,这么个激动法儿,能不惊动肚子里的孩子吗?喊完就捧着肚子喊疼。
李四又回头顾她。李老大也顾着自己媳妇,一声一声的喊李大嫂,喊不醒,就红着眼框咬牙切齿的看着李立海,恨不能吃了他的样子。
李奶奶早被这阵仗吓得背过气去了,李爷爷顾不上她,岁数大了也上不了前儿拉架,坐在炕上,一下一下的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桌子。一边拍一边骂,不肖子孙。
李四公拿着炕上的扫炕笤帚打李立海,嘴上骂骂咧咧,爹娘祖宗的骂,李三从后面抱着他二哥,看着血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媳妇儿本来是要扶雪雁的,被雪雁彪悍的样子吓得不敢上前,转头过去看李大嫂。
小风小言还有老三家的小庆,吓得在炕上哇哇的哭,小雪本来都睡着了,被吵起来也跟着哭。
胡香秀在炕上把三个大点儿的孩子都护在怀里,一边儿安抚着孩子别怕别怕,一边儿喊李五,“老五,快去喊人。喊你叔,你大爷,套车,送卫生所啊。去你大姨家,喊你大哥去。快点儿跑。”她算是这屋子里最冷静的一个了。还知道调度安排人,其他人早都麻爪了,可没她这份冷静。
雪雁扎出去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扎了,有些脱力。再加上屋子里乱做一团,本来空间就小,她在地上,又是被挤,还不知道被谁的脚绊了两下。脖子上感觉粘乎乎的,拿手一摸,一手的血。是被腰带头钢针刮的那一下把脖子划破了流的血,她顺手就把血摸在了脸上。
李立海被扎了一下,也老实了。不敢再得瑟,瘫在老三的怀里,等着送他去医院。李四公的笤帚只打了一下,看到那一身的血,也不敢再打,愣了一会儿,看老三要去拔剪,赶紧阻止:“不能拔,别动它,到医院再说。”
说完了,抹了一把脸就往院外走,去套自家的马车。
这年头儿汽车不方便,满屯子连一辆手扶拖拉机都没有。李大嫂晕着不醒,四媳妇儿捧着肚子喊疼,李立海又不知道伤到什么程度,雪雁一头一脸的血,老太太又死过去了。这么些伤员,一辆马车哪够用的。
其它人都有人顾着,反倒雪雁坐在地上没人管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拿着被子把小雪包上,又找到小风小言的棉鞋,去胡香秀怀里拉扯孩子给穿鞋。
“雪雁,你要干啥?孩子留给我,你跟着上医院看伤去。”胡香秀的声音都是抖的,把孩子又往怀里紧了紧,不让雪雁抢。
“那你就留着吧。我回娘家,再在你们家待着,我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雪雁也不强抢,怕吓着孩子,再一个,这大冬天的,孩子还太小,没办法跟着走,她一个人又抱不了三个孩子。
抱起来小雪就走,后院也没回,直接就往镇上走。
她前脚出门,李大嫂就醒过来了,醒过来迷迷糊糊想起身,又觉得肚子疼,才又发现,血沿着棉裤腿儿往下流,胡香秀生了那么些孩子,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更是急得不行,一叠声儿的喊院子里的李四公,快点儿套车,先送大儿媳妇和三媳妇走。人命关天。
屋里忙做一团,根本没有闲人去追雪雁,只能由着她走。
李五小跑着出去找人,也顾不得进屋细说,一路往罗家跑,路过他叔家,在院子外就扯着嗓子喊,说他二嫂杀人了,让套车送他二哥去医院。
跑到罗家的时候,罗家人已经听着声儿出门看了。一听他的话,也顾不得过年了,他大姨立马叫他大姨父套马车,自己一路小跑儿着往李家跑,罗刚也跟他妈一起。苏玉梅惦记雪雁,可是孩子还在呢,都走了没人帮她看孩子了。听说杀人了,想着血乎拉的场面,又不能带着孩子过去,只能留在家里看孩子。交代罗成一声儿,让看看他二嫂咋样了,回家告诉她。罗成反应慢半拍,但是听话,他嫂子支使他,也就往他二姨家跑。
大姨母子到的时候,李四公已经把马车套好了,正在往车上铺苞米杆,胡香秀就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舍得把被褥拿出来给儿子媳妇铺,怕弄上血洗不出来。
“人都快不行了,还等什么车,一车拉走得了。老三,刚子,把你二哥抬车上去。”胡大姨一看马车上只放了两个儿媳妇,还想再等着别家的车来了才送李立海,急得直骂。李立海这会儿失血过多,脸都没人色了,也没力气说话。自己拿手按着出血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等着安排。罗刚听他妈一说,立马上前,跟李三一头一脚,把李立海抬上车,李大嫂坐在车前头,没那么大的空间让李立海躺着,李三就上车,让他哥靠着。人都上车了,李四公赶着车就往镇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