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年轻,会吃会穿,又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做生意,也难怪别人当她是单身。
“不是两个,家里还有一个。带不过来,在他奶奶家呢。所以,胖姐,您就别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啦。”每次有人提到两个孩子的时候,雪雁就要强调一下小言的存在。
“那这是妹夫也过来啦?看来你这命跟我也差不多,都是个张罗命。男人光会听指挥,撑不起门面来。你也是,下午咋不跟我说呢,我再多带两个菜过来,让你姐夫陪他喝点儿啊。”这个热情哦。
“没有,他爸没来。忙活他自己的事儿呢。”离婚在这年头儿不是什么好事儿,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宣传。
“这样儿啊。那行,妹子你这刚回来,还得收拾。我俩就不多留了。你忙着吧。”胖姐是做生意的人,雪雁搪了两回了,还能听不出来是不想提嘛,把东西放下,就念叨着家里孩子还没吃晚饭,着急回去做饭,就走了。
鸡蛋送过来了,高婶过来帮忙。
“婶儿,今儿个鸡蛋少,我自己就行。您帮我看看孩子吧。”这么点儿东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弄完了。
“把孩子送后屋让你高叔看着去,他也没事儿,就是在屋里听收音机,待着也是待着。”高婶说着就把抱着小雪,领着小风给送后屋去了。自己回来还是帮忙。停了两天了,炉子、煮锅都是凉的,米也要现泡,且得忙上小半夜呢。
出早摊的时候,孩子们都还没有醒。求着高婶帮着看着点儿孩子。自己去出摊。卖完早市的,回来正好给孩子带早餐。
雪雁没有早上喝牛奶、豆浆啥的习惯,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自己卖粥之后,每天早上就是就着咸菜喝一碗粥就是早餐了。孩子来了,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将就。市场就有送牛奶的,还有豆腐坊,牛奶五分钱一瓶,豆浆两分钱一大碗,都是纯到不能更纯的好东西。小风喝了一口鲜奶就再也不喝了,说那味儿太膻,他想吐。倒是小雪,给放奶瓶里,一口气能干掉一瓶子,也是,这孩子满月就开始喝奶粉,早习惯奶味儿了。小风倒是对豆浆不讨厌。雪雁就每天早上一份牛奶,两份豆浆,自己跟小风一份,给后屋老两口送一份。不过是念着人家帮着她看孩子的情份。
吃完了饭,背上小雪,带上小风就去火车站,车上带着个小板凳,一个小桌子,都是文强新给做的。到了地方,小风就做坐着小板凳,趴在桌子上写字了。小雪在背上就那么背着,孩子也算乖巧,除非拉了尿了,也不哭。
“闺女,这孩子你就这么带着呀?咋不让老人看着呢?”隔壁卖地瓜的大妈看着雪雁都觉得累得慌。
“之前都是我妈给带的。这不是天气暖和了嘛。我想孩子想得厉害,就接过来了。”雪雁就笑,或许是受这身体本身的感情影响吧,她并没有觉得多麻烦多累赘,以前演母亲,对剧本里面说的甜蜜的负担,只能靠想象揣摩角色,现在她有些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两天没出摊子了,今儿个生意格外的好。到中午,粥就卖完了,只剩下一百多个鸡蛋。
下午到C大摆摊的时候,雪雁就拿个纸盒,放上一分两分的几毛钱零钱在车上。在草丛里找块砖头压着。然后再找一张纸,留个条儿,茶叶蛋自取,零钱自找。就把车往那儿一扔,带着小风去幼儿园报名了。
这会儿的大学生,都还端着个天之骄子的架子,你越把他们的素质往高了抬,他们越是下不来那个台阶,还就得表现得比你希望的素质还要高些才行。路人们也都有个从众心理,觉得能这么放心的把摊子扔下的,挺有意思,心里也总有几分被信任的慰贴,原本没想买的,也想高素质一把,拿了钱自助一个。
雪雁其实心里是做着鸡蛋和钱都剩不下的心理准备的。到不怕车和锅丢了,学校门口就有保安室,对面还有派出所。里里外外的人,也都是她的老顾客了,没有不认识的。就不信他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车被推走。这会儿可还没有城管呢。
幼儿园的校长、老师也都认识,都是买过茶叶蛋的老顾客。原本就跟她们打听过孩子上学的事,雪雁带着孩子一来,就明白了。手续办得很顺利,老师跟小风聊了一会儿,发现这孩子人家是有基础的,就更乐意收了。
跟小风说好了,在幼儿园先试一下午。放学再来接他。
雪雁背着小雪才回摊子。
茶叶蛋的锅果然都空了。原本粥卖完了还剩下一个坛子底儿没送出去的咸菜也都没了。
好吧。没就没了。车和锅在就好。
装钱的盒子也在,盖子盖着,雪雁也有了心里准备了。
反正都这样儿了,还要等着小风放学。就想把空车推到门卫那里让保安帮着照看一下,去图书馆找找书看打发时间。图书馆的管理员之前每天都来跟她买粥,有次看到她借报亭的杂志看,就跟她说过,想看书可以去图书馆找她,不用办图书卡。
结果,打开那盒子一看,满满当当的零钱。不用查,也知道,绝对不会底于茶叶蛋的总价。
突然间,鼻子就酸了,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来自陌生人最诚恳的善意,总是很让人感动的。
第20章 第 20 章
“老师可好了, 还给我糖吃呢。”
下午,雪雁早早就到幼儿园接小风,怕孩子头一天上学,不适应。到了班上, 齐老师是把小风夸了又夸, 说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脑袋瓜儿还好使, 教什么一遍就会。一个劲儿的说雪雁有福气, 把这个儿子供好了,将来老了就不愁了。
我重活了一回, 还得等着我儿子出息了再来依靠?那我就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雪雁心里吐槽, 嘴上把齐老师恭维着, 什么有经验有亲和力, 招孩子喜欢, 我们家孩子在家还是挺任性的,到您跟前儿就乖了,还是您有方法。把正吧啦吧啦把老师哄高兴了就行呗。老师高兴了,自家孩子还能吃着亏?
把孩子领出来, 小风从把的小兜兜里拿出来一块水果硬糖给雪雁看,雪雁问他在幼儿园待得怎么样的时候,人家也没有多愁善感,可高兴呢。幼儿园里图书多呀,他喜欢看。还有滑梯, 跷跷板, 木马之类他以前只在姥姥家的黑白电视里看过的玩具,都可好玩儿呢。问到老师好不好,就显摆老师奖励的糖, 是背诗得来的。
“老师说糖吃多了不好。只给了两块儿。我没忍住,吃了一块。只剩下一块了,先给弟弟留着,妹妹太小还吃不了。以后我再得了再给她留,行吗?”显摆完了糖,想起来剩下一块儿不够分,又把小脑袋低下了承认错误。
“小风真厉害,第一天上学就得奖啦。那妈妈晚上回去也奖励一块糖好不好?这样弟弟妹妹都有了。”孩子懂事得让雪雁心疼了。回去的路上,在小卖部买了二斤水果糖。回去就真的奖了一颗。高婶攒了好些个空罐头瓶子,就摆在窗台上,小风自己跑过去要了两个小的瓶子回来,一个里面放一颗糖,说是弟弟一个,妹妹一个,攒着。
“这孩子,咋这么懂事儿呢。”高婶稀罕小风稀罕得不行不行的,每在不夸上几句都不成。
“他这么大,也没什么任性的机会。这孩子是心疼我呢。”雪雁可不是那种别人一夸自家孩子,就谦虚着把孩子往差了说的人。孩子好就得夸。
晚上洗鸡蛋的时候,小风拿着他的专用小板凳,也跟着忙活,雪雁专门儿给他拿个小盆儿让他用。孩子想帮忙的心,得成全他。干不好也没关系,碎上一两个鸡蛋,她还是损失得起的。
干着干着活儿的,突然想起来,“风啊,老师给的糖能收着。但是外面不认识的人给糖可不能要啊。不光是糖,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认识的人给什么都不能要,记住了吗?”
这当妈的天线接通得慢了两拍,这会儿了才想起来教育孩子,可别让人给拐走了。
“姥姥教过的。不拿生人的东西,不跟生人走。”丁家就在街面上,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镇子上也是越来越繁华,人来人往的,外地人也多起来了。孩子们没事儿在前院儿玩,就在大街边儿上。老人有时候照看不到,恨不能天天的叮嘱,别往街上跑,街上车来车往的,别让车碰了,也别让拉车的牛马踩着。别跟生人说话,别被拐了。有不认识的人说认识家里人是家里亲戚也别信,有人强行抱着走,千万记得喊救命。还一遍一遍的让孩子背家里地址,哪个省的,哪个县的,哪个镇,自己叫什么,爹妈叫什么。一遍遍的教。
兴隆镇并不偏僻,跟县城才三十里不到。其实这会儿并没有那么危险,老人就是看电视新闻上哪里哪里有孩子被拐了,吓得。小风聪明,别的孩子不走心,教好些遍也不一定记得住的,他都记得清楚着呢。这会儿雪雁一说,他就把姥姥教过的,给复习了一遍。
孩子能有这个意识,雪雁特别满意。
“妈,我想学武功。”小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又看啥电视剧了?
“学武功?要做大侠吗?”雪雁就顺着话问。
“不是。会武功就能保护妈妈和弟弟妹妹了。”说完了,想想,家里亲戚好像不只有这三个,又加上一句,“还有姥姥姥爷,大舅大舅妈,老舅老舅妈,还有雪姐,小雨和小妹。”
哎约,倒是把姥姥家几口人给记得挺清楚。
“行,妈妈明天问问,看看哪里有教武术的没。”这会儿少林正火,全民武术热,说不定少年宫有武术班啥的呢。孩子自己想学的东西,别管学不学得成,雪雁是肯定支持的。
“我们班王雪妮可厉害了,还会劈叉呢。老师都说她武功好。”小风上了半天学,对他来说,什么都是新鲜的,小兴奋的心情,抑制不住要跟亲妈分享,话都多了不少。
“人家那个舞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武。”雪雁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看人家小姑娘下叉,以为是武功呢,自己发散思维想到武侠片上去了,回来才说要学武功的吧?
行吧。别管起因是啥,目标是好的就行。
第二天,雪雁还真就找人打听哪里有武术班了。她摆摊卖吃食的,生意还很多,每天都是两三百三四百的顾客,除了火车站和医院,生人多,市场和大学门口,绝大部分都熟客,认识的人多着呢。打听事儿最方面。
少年宫还真有武术班。学费也不贵,一个月才五块钱。
当然了,这是对她来说不贵。一般的双职工家庭,这会儿一个月多说也就一百多块钱,拿五块钱出来给孩子报兴趣班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周末开班,多大的孩子人家都收。
雪雁都没时间去实地问问,这些消息都是从顾客嘴里拼凑出来的呢。更别说接送孩子上课了。
也是赶巧了,一个巷子里住着隔了三家的邻居,房主姓霍,叫霍兴家,是光复路上国营二商店的主任,女主人是居委会的,家里三个孩子,最小的是计划生育前一年出生的,比小风大一岁。人家孩子在少年宫学围棋,家里老人都退休了每周接送孩子上下学。霍家人不错,很和善,也是老主顾了,特别是雪雁开始卖粥之后,每天都是趁着雪雁没出摊之前来买几份粥。本来就是邻居住着,一来二去的,都处得不错。听说雪雁给孩子报了武术班,就说顺便帮着接一下就行。
他们住得这一片儿,离着哪里都不远,是整个C市最繁华的地方。少年宫就在得胜公园里面,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有人帮忙,可是省了心了。
雪雁只在头一天上课的时候,抽了半天的时间,跟着一起去交了报名费,顺便看了一下学习环境。就没在操过心了。
之后霍家一个月一坛子咸菜,每天早上半盆子粥,直接给送上门。她就是做这个生意的,说起来,这些个东西,也不值什么,粥就是做的时候多放两舀子水的事儿。咸菜就更不算什么了,都是胖姐摊子上剩下的菜,歪瓜裂枣卖不掉,不要钱的。自己就是搭上点儿盐和调料,最大的成本就是咸菜坛子。但是霍家人很领情。雪雁给送了两回咸菜之后,就不好意思了,人家也不说不要了,而是自家买了坛子,买了菜,说老人就爱吃那两样儿,便自家不会做,让雪雁帮着做。
那就做吧。人家不用觉得欠的人情太大,自家也不费事,挺好。
雪雁自己都没想到,本来是为了卖粥搭送的小咸菜,居然帮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起因也是在霍家。
别看霍兴家人家只是一个商店的主任,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时不常的也要去区里开会的。他们这一片儿是得胜区,繁华嘛,GDP高,人多,事儿也多。又是这么个历史转折的时期,会也就挺多。这会儿的政府食堂,那还是相当的节简的。工作餐最常吃的就是面条儿。就这,对好些个人来说,都是改善生活了。可这面条儿再好吃,老吃也腻。
有一回开会,霍兴家就从家里带了一小罐咸菜,这不是夏天了嘛,青菜就下来了,黄瓜是最不值钱的时候,他们家这个月就买了二十斤黄瓜让雪雁给腌上了。他就拿着那黄瓜去开会,就着面条,下饭。那黄瓜是酸甜口儿的,盖子一打开,清新味儿飘得同桌得都闻得流口水。都跟着分享。
其中就有得利饭店的经理,就留了心了。过后就跟霍兴家打听这咸菜,问出来是雪雁做的。就找上门了。开口就要雇雪雁到得胜饭店做咸菜师傅,一个月工资八十六。如果咸菜卖得好,还能有奖金。
那雪雁是肯定不会干的。一个月八十?还得每天绑个死身子上下班?就图个稳定啊?她现在一个月小一千的挣着,不好吗?又不傻。
经理一看说不动雪雁,脑子里一算,大概齐也就有数儿了。都是业内人士,就凭雪雁这个手艺,那一个月怎么着也不会挣得少于三百块钱。人家这是看不上那点儿工资,可是员工工资就那么些,他权力范围内,给不起更高的价儿了。
“那这么着,小丁儿,你看这么样行不行,你一个礼拜给我送二百斤咸菜,我也不挑品种,你做什么就给我送什么就行。一斤咸菜我给你按一块钱算。成不?还有你这个茶叶蛋,每天给我送两百个,我按一毛钱一个的价格给你。怎么样?”请不起人,买东西的权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