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炫目的光束冲破茫茫雪雾变成盛大的烟火,照亮整个雪夜,又绽放着、纷扬着落下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那无数光点中渺小的一颗,被这绮丽的浩瀚拥抱着。
就像一粒小小的枸杞,坠入了璀璨的星河,四周被光芒笼罩,明亮和自由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忍不住掏出手机,在下一次烟火绽放时拍下照片,给姚星河发过去。
【哥哥,我们来青楹中学的操场放烟花了。祝你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不多久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温柔得像银河星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带了好听的低笑。宋杞听到这样的声音,就仿佛能穿越千里,看到他无可比拟的笑颜。
“原来当时是你们两个小孩儿啊。”
他说着宋杞不太明白的话,然后问她有什么新年愿望,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宋杞愣了愣。
有一瞬间忽然涌上一些冲动,想跟他说,让他先别跟孙茹在一起,让他先等等自己,她可以跟他一块做兼职,让他不必这么累。
可又发现这些话可能不会让他开心,因为只要他愿意,应该会有很多大学女生愿意跟他一块工作,跟他一起享受辛苦后的成果。
而自己还在高一。
如果跟他说的这些,他肯定又会说这样不正常,可能又要为她操心,连续不断地劝说她。
他已经这么累了,所以不应该把自己的执念强行加在他的身上,不应该再让他承受额外的负担。
于是看着雪花随着尘埃落下,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想要你轻松自在。”
想要你不用太辛苦,也能赚很多钱。
而且,比起你的轻松快乐,你跟谁在一起这件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边的人却很不着调,似乎是躺在什么地方,腔调慵懒又惬意:“那你多给远方的老哥哥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哥哥就轻松了,”顿了顿,笑声逐渐爽朗起来,“这是哥哥的新年愿望。”
*
宋杞也以为,她以后会脸皮厚一些,会多给姚星河打电话的。
甚至直到发生了那件事以前,她都保持着每周给姚星河打一次电话的频率。
毕竟,这是他亲口说的新年愿望。
*
初二回到宿舍,宋杞发现宿舍暖气片坏了。
跟阿姨报修以后,回到宿舍裹紧了被子,凑合着睡了一觉。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次日醒来,她就发现咽喉肿痛得厉害,进而咳嗽,流鼻涕。
总之就是感冒,不是什么大事。宋杞这样想着,也没请假,坚守在奥赛班做练习。
后来感冒是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咳嗽却一直没停,且一直咳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
许鹤周再也受不了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帮她请了假,强行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一番。
医生说她有些支气管炎,给开了一些消炎止咳的药,然后嘱咐她,近期最好戴着口罩,因为这个时节,室外空气里有很多花粉,吸入的话会刺激呼吸道,加重咳嗽。
她倒是注意了花粉,却没注意到另一个更要命的东西。
3月10号星期六,全校大休假。
宋杞的咳嗽依然没好,但天气逐渐转暖,所以她就回到家,准备收拾一些换季的衣服带回学校。
晚上七点多刚洗完澡,就意外地接到了云小悠的来电。云小悠说棠溪联小的好多同学在联小后面的音乐饭店聚会,问她要不要过来。
宋杞不太清楚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聚会,下意识想拒绝。
就听云小悠担忧地跟她讲:“我也是来这边的超市买东西突然遇到的,本来也没打算跟着过来,但同学们都知道一中今天放假了,而且咱们小区离联小又近,要是不来,他们肯定会说咱们高高在上,不打算跟老同学交往了。”
宋杞有些惆怅。
但又想了想,别人能在聚会的时候想到自己也不容易,就答应了。
赶到饭店的时候不到8点,大包间里二十多个同学已经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地吃过一轮,唱过一阵,开始中场休息了。
这些同学里有三四个在一中读书,其余的五六个男生去了职业技术学院,其余的则去读了卫生护理学校。虽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因为平时所处的环境不同,兴趣爱好和个人习惯就也不太一样。
但大家看到匆匆赶来的宋杞,都表现得很热情,尽管她穿着黑色运动套装也没有打扮,同学们还是一直夸她身材苗条,长得好看,甚至怂恿着让她上台上唱一首。
宋杞摆了摆手,指了指嗓子,苦恼地说:“我最近不太好,一直咳,你们唱就行,不用管我。”
于是几个人又拿起话筒,剩下的一群人就彻底放松起来,有几个男生几个女生还掏出烟来互相让着,不一会儿,包间里就烟雾弥漫,原本就不太流通的空气里全是颗粒性极强的烟草味道。
宋杞不是不能忍受吸烟,毕竟姚星河也是吸烟的。
但她有些不太能忍受在室内、尤其是在这种密闭环境里吸烟。
一开始状态还好,能跟旁边的女同学聊聊天,后来就觉得自己鼻腔转凉,眼睛开始发痒,连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短促。
她蓦地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要赶紧回家。
同学们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家里出事了,就没再留她。
云小悠知道她不想参加聚会,自己却打电话把她叫来,所以有些愧疚,也不好再劝她多待会儿,正准备问她一句需不需要陪她回去,抬头就见她已经关门出去了。
旁边男生把话筒递过来:“小悠,你声音好听,唱一首呀!”
她接过话筒,浅笑点头:“好!”
*
宋杞几乎是逃命一样跑出来,以为在室外,没有烟雾刺激,呼吸就能好一些。
可到了外面,却发现还是无法控制呼吸的节奏,眼泪也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肌肉逐渐发软,最后竟全身无力,连挪动几下都变得有些困难。
不得已扶着墙,背贴着墙面缓缓坐下,一边借助口腔努力地控制节奏,加深呼吸,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搜寻了一圈没在街道上看到什么人,音乐饭店里面的声音又太大,自己即便是呼救他们也听不到,而再回去找人就根更不可能了。
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还剩5%的电量,慌了一下,就决定把这通电话打给120。
那边接通后,她也顾不上护士在提示什么,抢先讲了话。
但因为呼吸不畅,最后只能说出短促的单词,她思维飞转,想到宋长亭曾经给她普及的报警电话要素,尽量清晰大声地把关键词说出来:“棠溪联小后街……欢乐时光、音乐饭店……门口西边、100米……黑色运动服……女……16岁……呼吸受阻……烟、雾。”
护士用果断有力的声音回答她:“妹妹!我收到了,你做得很好!现在保持半坐位,控制呼吸节奏,我们马上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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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见的
宋杞挂了电话。
看着还剩2%的电量。
那时候, 她是有这样的条件再给宋长亭、陶然、外婆甚至云小悠中的任何一个人打一个电话的,任何一个人能给她的帮助,都会比远在景行市的他更有效、更及时。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打给了姚星河。
她想再听一听姚星河的声音。因为她从未感觉离死亡如此近过, 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挺过去。
她想告诉姚星河一些事, 在时间和条件都如此紧迫的当下。
费力地按下了拨听键。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
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姚星河, 而是个女生。
女生的嗓音青春洋溢又大胆热烈,跟语气柔软的孙茹完全不一样:“【小朋友】?你是姚星河哪个小朋友啊?”
宋杞愣住。
然后迅速捂住嘴巴, 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喘息声。
“怎么不说话了呢?”
“……”
“那我做个自我介绍?小朋友是吗, 我是他女朋友哦。”
“……”
“姚星河也真是厉害啊,竟然还存着一个小朋友, 我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那边的姑娘语气有点不满,似乎想到一个猜测, 立马就开心起来, “是不是因为你太不重要了,所以他连提都不想提啊?”
“……”
“也对,他这么忙的人,又要学习, 又要考试, 还要做兼职,准备比赛,哪能顾及到什么小朋友。”
“……”
“嘿, 你还在听吗?怎么只有呼吸声, 都听不到你讲话呢?姚星河有我这个女朋友陪着就够啦, 他是不需要小朋友的哦。”
女生的笑声和通讯的沙沙声突然中止。
她低头看着屏幕黑掉的手机。
突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了暗无边际的太空,从脏器到皮肤, 都是失压产生的撕裂感。
*
在怀州市护理学院学习了三年,拿到毕业证后,陈亦又回到了棠溪市,在棠溪区儿童医院呼吸科做起护士来。
周六晚上是他值班,在病房里溜达了一圈,给几个孩子换了药,跟几个家长唠了嗑,就回到护士站。
百无聊赖,摘下口罩,决定再给姚星河打个电话。
响了快二十秒,那边才接通。
陈亦不满地问了句:“你干啥呢老大,这么晚才接?”
“去了趟洗手间,刚回来。”
兴许是因为姚星河长得顺眼,所以陈亦想到他就觉得心里舒坦,也因此经常想跟他聊聊天:“那你现在在干嘛?”
惯常的沉稳调子响起来:“在跟同学搞一个比赛。”
陈亦笑了,知道他到了大学还没女朋友,就故意刺激他:“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就听到那边响起了推门声,不多久,夜风就传入听筒,打火机的按压声也随之响起。
陈亦眼睛一亮:“哟,看来是姑娘。要是跟大老爷们儿搞比赛,就不用非得跑到室外再跟我聊天了,”嘿嘿笑了两声,又继续分析,“出来就点上烟?怎么回事啊,跟妹子搞比赛太紧张了?”
姚星河沉默了会儿,呼出几口气后,冷笑道:“怎么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是不是太闲了?”
“是啊,姑娘们都下班了,一个大姐还在查房,现在整个护士站就只有我一个大老爷们儿。”
“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对你挺好的,”姚星河顿了会儿,故意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一个暧昧的称呼,“医生姐姐,怎么不来陪你了?”
陈亦想到这件事就有点崩溃,瘫在椅子上望了望天花板:“昨天她跟我说,看到我她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不由自主地想照顾我。”
说着,深深吐出一口气,连声音都随之沧桑起来:“昨天,3月9日,星期五,是我这辈子的痛。”
姚星河愣了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半点儿对兄弟失恋的同情都没有,反而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医生姐姐保养得当啊!”
陈亦郁闷地皱眉,宛如一个被玩弄了感情的纯情少年:“可不就是,我后来一打听,她儿子就比我小三岁,可她看着也就二十七八。”
那边还在笑,丝毫没有要给他安慰的想法,反而说:“我以前只知道你有点儿脸盲,没想到竟然连眼神也不太好。”
陈亦不服气,瞬间端坐起来:“老大,不是我吹。你要是来看一看我的医生姐姐,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看不出她有儿子!她太年轻了!”
姚星河发出一声禽兽一般的笑,故意刺激着陈亦的神经:“那又怎么样,人家反正是拿你当儿子看,”却又想到什么,浅浅地说了一句,“今天3月10号了吧,我15号大概会回一趟棠溪,到时候就顺便去看看你那个医生姐姐。”
“……来看我笑话?”
“看笑话只是顺便的,我16号还有正事儿。”
陈亦阴测测地一笑:“老大,你能有什么正事儿非得回一趟棠溪?该不是要带那妹子回来见爷爷吧?”
刚打算深入八卦一下他跟这妹子是怎么认识的,如何好上的,妹子家在哪儿,今年多少岁,他俩啥时候结婚——就看到120急救中心那边的护士着急忙慌地朝他跑过来。
他赶紧结束了对话,戴上口罩:“大哥,你去陪妹子吧,我这儿来活了。”
护士推开门,喘了口气:“棠溪联小后街有个小姑娘,应该是哮喘发作,你赶紧带上东西跟个车。”
陈亦立刻打起精神来:“好。”
*
——
哥哥。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天,多少个小时。
或者多少分钟。
因为此时此刻,我正一个人靠在夜晚的墙边,等着救护车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现在有些,呼吸困难。
怕自己等不到救护车。
怕自己等不到18岁的时候,再告诉你。
就是那件事。
关于,我喜欢你。
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喜欢。
也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