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满心画画,如今大约也没什么心思在这方面下苦工,但与其他女孩相处,偶尔做做改变,倒也挺可爱的。
弦羽捧着她的面容端详了一会儿,笑言:“嗯,很好看。”
缘杏看起来很开心。
她平常也很少费心思梳妆打扮,但今日是要见师兄,她早晨特意装扮了一番。
缘杏说:“莫离、怜雨和迎阳她们三个,好像经常会交换首饰、互相梳头。看我总是不修边幅,身上还常有颜料墨水,她们才主动说要帮我打扮。下一回,怜雨还说要教我上妆,说我平日里画画画得多,妆容上手肯定也很快的。”
缘杏顿了顿,又问:“师兄呢?师兄现在,在天宫还好吗?”
弦羽耐心地听着缘杏说北天宫的事,对他而言,那种悠闲而和睦的氛围,都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听到缘杏问起他,他停顿了一瞬,笑言:“我很好。”
“真的?”
“嗯。”
“可是……”
缘杏身体前倾,忽然凑过去,捧住弦羽的脸,却没注意到自己这样一动,几乎大半依偎在了弦羽怀里。
她无比担忧地凝视弦羽:“可是师兄,你人都瘦了,神色也有些疲倦。”
弦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像是没有休息好。以羽师兄的修为,缘杏想象不到,他要怎么折腾,才会暴露出这种倦色。
弦羽将自己的手叠在她的手背上,笑道:“还好。”
“但……”
弦羽说:“师妹若是担忧的话,不如过来给我抱抱,有师妹在身边,我或许会好很多。”
说着,他拦住缘杏的腰,将她圈入怀中。
缘杏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胸口。
师兄的心跳有力,咚咚,咚咚的。
缘杏嘴唇贴着师兄的衣襟,埋入他胸前。
然后,缘杏主动去圈弦羽的脖子,轻啄他的嘴唇。
水滴般的亲吻,有着雀鸟似的细声。
缘杏挂在弦羽身上,手与手臂擦过他的肩膀,胸口贴着他的胸膛。
数月不见,羽师兄不知是不是又变高了,缘杏觉得他的身体比以前还要宽阔,男子的身形,将她严严实实地笼罩包裹在怀中。
缘杏有点甜蜜,有点紧张,可又觉得安心。
两人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吻着吻着,抱着抱着,气氛不知怎么变了味。
体温升高,空气逐渐炙热起来,呼吸变得局促而紧迫。
缘杏的胸口阵阵发紧,她能感觉到,两人的体温似乎正在融为一体。
她不自觉地靠近羽师兄。
她觉得羽师兄离得很近,可她还希望他离得更近。
缘杏觉得自己的长发有些松了。师兄的呼吸变得比平时要沉,他好像在极力克制些什么,因此刻意地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让缘杏将整个身体贴到他身上。
可缘杏不是太满足,身体前倾,逐渐逼进。羽师兄衣服上用的不是和在北天宫时同一种香了,可还是很好闻,让缘杏着迷。
咚。
弦羽退无可退,半倒在地上,缘杏乘胜追击,压到他身上,不许师兄乱动。
弦羽无可奈何,用手揽着她的腰,撑住缘杏的身体,在下面垫着。
弦羽问:“师妹这是做什么?”
缘杏想了想,说:“我喜欢师兄,好久没有见到师兄了,所以甚是思念。”
弦羽语凝,无奈而笑:“我也想师妹。”
他问:“不过,师妹想我,就是将我压在地上吗?”
“因为我感觉,师兄好像故意在回避我。”
缘杏眼神清澈,甚至微偏了下头。
弦羽的目光,不由愈发复杂。
他抬起手,擦过缘杏的脸,爱念极深,却又有所保留。
他轻轻叹息:“傻师妹。”
缘杏歪了歪耳朵:“我哪里傻了?”
弦羽道:“就是傻。”
缘杏说:“羽师兄,你不会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弦羽:“……”
缘杏坐在师兄身上,不太愿意下去,却掰着手指分析:“我记得当初你们聊起过的,所谓的男女之情,牵手、拥抱、亲吻……后面总该还有点什么吧。”
弦羽无措:“现在还不是时候。”
缘杏疑惑说:“我们已经订婚了,难道还有什么,是未婚夫妻不行的吗?”
弦羽:“……”
缘杏扯着弦羽的衣裳。
她有些羞涩,但眼眸依旧清亮,她问:“师兄你明白多少?师兄你……能教我吗?”
弦羽从未感觉耳尖像这一刻一样发烫。
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诉说着煎熬,他不由挪开视线,逼迫自己不要去看缘杏的脸。
他耐心极了,拿出了大哥哥般的态度,说:“别闹。”
“师兄是不是也不太懂?”
缘杏望着他,思索片刻,道:“其实,我之前从怜雨姐姐和莫离姐姐那里听说了一些。如果师兄也不太明白的话,那要不由我,来教师兄吧。”
说着,缘杏就认真将手,伸向了羽师兄的衣衫。
弦羽愈发哭笑不得,伸手抓住师妹充满求知欲的小爪子,说:“那倒……也不至于。”
他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师妹,感觉身上蹲了只认真的小白狐狸。
弦羽握住缘杏的手,摩挲她的指尖,徐徐缓声说:“师妹只能在天宫里住两日,后天就要回去了。现在来探索这些,时间太紧,到时候师妹回北天宫,也会累的。”
缘杏不解:“还有一天多呀,后天才回去呢。”
弦羽坚持:“会累的,而且师妹本来身体就虚弱。”
说完,他浅浅垂眸,放轻了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再者,你回去之后,我以后的时光,也会更难熬。”
弦羽坐起身,将缘杏抱到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师妹今晚自己休息吧。”
弦羽道,他的语调跟哄小孩一般。
“乖。你不是本来明日还计划好了,要带小画音玩的?”
听师兄提到小画音,缘杏果然有所犹豫。
她本来其实挺无畏的,但听师兄坚持,缘杏将信将疑,也只好先放弃。
她直起身子,耳朵向后撇,凑到弦羽身边,亲了一下羽师兄的脸,说:“那我去睡了。”
“嗯。”弦羽声音淡雅,“晚安。”
缘杏离开了屋子。
稍后,弦羽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披上外衫,往浴池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即成婚】...)
次日, 缘杏牵着小画音,陪她逛了逛天宫的后花园。
缘杏如今说起来是未来的太子妃,在天宫可以自由出入往来,仙侍仙娥们待她亦十分友善, 就像对待太子那样敬重。
缘杏前前后后也来了天宫好几次, 现在不能说跟在自己家一样熟悉, 但好歹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小画音昨晚收获了一堆精美的树盆, 一觉睡得很好,生龙活虎地在缘杏身边跳来跑去,到处骚扰植物,还“咯咯”发笑。
缘杏发觉,小画音对灵植好像有格外的亲和力。当她跟灵植玩闹的时候, 不少灵植会不自觉地躬身弯腰, 就像对小画音树非常尊敬似的, 而小画音自己并不以为意,她本来就是小孩子,自然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缘杏见了, 倒是惊奇。
两人在花园中转了一会儿,缘杏便让小画音树自己晒太阳, 她跑去太子书房, 看羽师兄的情况。
缘杏过去的时候,弦羽已经开始处理天庭的公务了。
他现在名义上是辅佐天帝。天帝天后那里不那么紧要又可以锻炼人的文书, 如今大半都会送到弦羽这里来, 堆成雪花片。
弦羽也不知是几点起的,缘杏带小画音树逛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 弦羽身边批注过的书文就堆成了小山。仙侍们熟练地过来运送,看他们的样子, 似乎在缘杏过来之前,就已经收过了好几波。
弦羽拧着眉,眼底有没有休息好的淡淡乌色。他手边放着精巧的早点,可他似乎一口都没空,没有功夫吃。
弦羽低头,捏了捏鼻梁。
缘杏看得难过。
她走过去,将弦羽还没有看过的文书搬起一部分,放到自己面前,道:“师兄,我帮你看一部分吧。”
弦羽抬起头,略显惊讶。
他迟疑道:“你……”
缘杏说:“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会的。师兄你当初在北天宫,除了普通的修炼以外,也是为了由北天君教你,如何做好一位天君吧?这些日子,我也央师父和东天女君教了我许多,虽然不太有经验,但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下倒让弦羽愈发吃惊。
他没料到,他不在北天宫的时候,杏师妹居然还特意去请教过这些。
杏师妹原本每日都只是画画,她是相当画仙的,专程请教这些天庭的工作,是为了谁考虑,不言而喻。
弦羽心中百味交杂。
他说:“师妹你……其实不必如此。”
“可我想帮上师兄的忙呀。”
缘杏倒不怎么介意。
她将文卷搬到自己面前,试着看了两份,然后批复写在旁边的纸上,又拿回去给师兄看。
缘杏好歹是天狐宫的公主,虽然狐君疼爱,对她没有太多要求,但也不算对处理天庭公务完全无知。再加上她专程去向北天君请教过,做起来还有点生涩,但不算不好。
弦羽看缘杏认真地帮忙做这些枯燥的事,薄唇紧抿,心里有些苦涩。
杏师妹,原本并不需要考虑这些。
但他还是收下了,颔首说:“这样就可以。”
缘杏摇摇尾巴,看上去很高兴,又搬了几份同类的文书到自己那里,好帮师兄多做一些。
*
于是,午后。
天帝天后检查弦羽批阅完的文书时,里面就多了好几份,是缘杏的字迹。
弦羽虽然是自小精心培养的太子,但现在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天君,并不十分成熟,不能一上来就让他全权处理仙界要务。
天帝天后采取的方式是,一参与,二接触,三历练,再由他们做父母的把关。
天宫每日都会收到从四方天庭还有各个仙境呈上来的无数总结和汇报,其中还包括不少需要天帝天后亲自裁决的疑难问题。
天帝和天后就从这些文书中挑出一些不那么要紧的,交由太子弦羽批改,给他当作业练手。
另外,会让他观看天帝天后做事,也提出意见。如果有需要天帝天后出面,但又不是特别难办的事,偶尔也交给太子露面,让他熟悉这样的身份和环境。
弦羽在这样的条件下,不断成熟、成长。
不过,他批下的文书,还不能完全放心,会由天帝天后看过,再发回天官。
今日,看到缘杏的笔迹,天后也没说什么,反而颇为高兴:“杏儿这孩子不错,又很聪明。到底是阿娆……九尾狐女君的女儿,哪怕以前没怎么接触过仙宫的公务,一下笔,也是满篇的公主风范,将来,想必能长成不错的女君。正巧,她也与羽儿志趣相投,两人实在是天作之合。”
天后很喜欢缘杏。
“嗯。”
不过,天帝的容颜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浅浅应了一声。
天后看向他。
“夫君。”
天后缓了缓声,换了个称呼。
她好像有些疑惑,将手覆上天帝的手背:“你最近怎么了,好像比以前还少言,心事重重的。”
天帝眼睑低垂,他浑身森冷的威严,难以看出喜怒。
天后握他的手,让他顿了一瞬,然后就听天帝说:“没事。”
他看向文书:“只是弦羽,成长还是太慢了。”
天后吃了一惊:“这还慢。他现在一天要改上两千份文书,羽儿现在才多大?
“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压根没成仙,还整天想着怎么逃掉修炼,跑出去找人打架呢。你虽是天生的仙界之主,但那会儿神仙本就没有多少人,也不至于这么忙吧。
“羽儿已经很了不起了。四方天君、天宫里的仙官,还有以往游历时指教过他的先生,提起羽儿,无一不是夸赞。说他天赋过人,进退有度,为人谦逊仁善,假以时日,日后一定会是出色的天君。”
天帝没有说话。
在听到天后说“假以时日”、“日后”,还有那些对弦羽的夸赞时,他目色微沉。
良久,他只吐出几个字,道:“今时不同往日。”
“说来,你到底为何对羽儿如此严苛,像是急着要让他继位一般。”
天后面露疑窦。
她想了一会儿,喜道:“该不会,我跟你讲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被我说动,想休息一下,不是通过窥世镜,而是亲自去看看凡间的风景了?”
天帝凝视着喜上眉梢的妻子。
他的乌眸一贯如平湖般沉静,从中窥不出人的感情,但今日,他却似是顿了一下,然后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天后耳鬓长发,应道:“嗯。”
天后看上去很高兴。
天帝说:“我还要看文书,你若是无聊了,先回去休息吧。”
“好,我正巧想出去转转,等下再回来。”
天后倒没有说休息,她语言得体,仪态大方。
她缓缓松开天帝的手,转过身,出了仙殿。
而一避过天帝的眼,天后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淡了,转而显出担忧的神情。
她顿了顿,回过看了眼常年灯火通明的昭文殿,渐渐走远。